第100章冤魂路(1/5)
一個女人在幽光中望著他,吊稍眉秀麗,雙瞳剪剪,臉如鵝卵,端莊大氣,身上縈繞著道家至純之氣,於他竟然成了互補之姿。女人的淚水湧了出來,她似乎想靠近,卻不能,隻得哀哀而泣,那無辜的眼神看得舒友臨的心疼了起來,他竟然生出了愧疚感、比麵對天禧還要強烈的愧疚感。
舒友臨不敢繼續看,急忙鬆開手,喘著氣冒著冷汗。他看著自己的手,心情複雜。這個女人,是誰?
清照的手覆上他的手,細長的手牢牢抓住他的大手掌,擔憂的眉眼讓他再也不願去想那個女人:“怎麽了?還好吧?”
舒友臨抬起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頭:“無妨。”
清照拉著舒友臨往外走:“此地不宜久留。”
這次舒友臨沒有反對,畢竟這個女人真心讓他不舒服。他對於清照的愧疚是愛之深,對於這個女人的愧疚,更多的是恐懼。可是為什麽會這樣?他明明不認識這個女人。
從旅館回去的路上舒友臨的臉色一直很不好,清照將他攬入懷中,將肩膀借給他睡,舒友臨剛開始處於男子的自尊心並不肯,但拗不過清照動用了無塵的力量,他掙脫不了,隻能屈就。
在夢裏,他又一次看見了那個女人,女人穿著淺黃色的漢服,坐在碩大的池塘邊看風中荷花搖曳的風姿,**的足浸泡在清淺的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挑著。他很奇異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正要離開,那個女人突然抬起頭來,巧笑倩兮:“將軍,您回來啦?”
舒友臨的夢沒有繼續,一個急刹車讓他的頭從清照的肩膀掉了下來,磕到清照腿的舒友臨被疼醒,還要被同樣被他鼻子紮到的清照毆打,睡意全無。不過清照還是很溫柔地伸手給
他按摩鼻子,他就沒膽子去摸清照的腿。
清照皺著眉看窗外奔波的人群:“怎麽啦?”
“前麵出車禍了,”秦誌澤吐出一口煙霧,“大貨車和把人腸子都碾出來了,真慘,去年也一起這樣的。”
清照很敏銳地察覺到,這可能是一條冤死鬼的路。在路上橫死的人不能投胎,就得守在馬路上,看見哪個倒黴、陽氣比較弱的,就製造車禍讓他死去、給自己墊背好去投胎,這和水鬼是一個道理的。
清照趕緊下車擠到人群最前麵,舒友臨他們跟了上去,人群圍住的中間是一片血泊,大貨車歪在一邊,貨車司機紅著臉,抱著電話快要急哭了,他開了二十幾年車,今天倒黴給出了這事,貨還沒送去呢!死者躺在那裏,白花花的腸子流了一地,十分驚悚。清照看去,隻有死者的魂魄站在自己的屍體旁邊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的屍體,而害死他的惡鬼正手舞足蹈地勾著他的肩蠱惑他:“這都是這條路的錯,不修紅綠燈,開車的也不注意,過馬路的不遵守交通規則,沒有秩序的人間就應該去地府好好學習。你好好等著,等著下一個該死的人來替你。”
清照猛然一吸,兩隻鬼的陰氣從清照的兩個鼻孔進入,清照閉眼,看見了出事那一瞬間的記憶:車來車往的三岔路,一個年輕學生抱著書本正要過馬路,但是車一直不停,他焦急地看了看手表,明知道不適合過去,他還是鋌而走險過去了。刹車聲突然響起,少年急忙停腳,本來已經脫離險境,惡鬼從他身後的地麵竄出,伸手一推,少年飛了出去,直接成了大貨車輪下亡魂。
清照怒,瞪大雙眼,將力量從手背逼到了眼睛、從眼中射了出去,惡鬼被彈開,見是
清照,惡狠狠地齜牙以示警告。清照毫不在意,裝作撩頭發,其實對著惡鬼比著中指。惡鬼生了氣,想過來行凶,手腕卻被新鬼拉住,他驚詫地望著少年,少年衝著清照大喊:“殺了他!”
清照勾唇一笑,正合她意!她隱匿到僻靜角落,舒友臨和其他三個給她把關,她咬破大拇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半圓,拳頭摁在半圓中,另一手並起劍指低聲念著咒語:“神明不滅,魚勺白存;請天助我,扭轉乾坤、跨境消惡,永世安康。”清照抬手一錘,陰力通過地麵傳遞過去,將惡鬼活活拉回地下、和陰力融為一體,成為清照力量的一部分。
血陣發出光芒,一下子黯淡無光,清照閉眼享受了一下,伸出舌頭舔了舔大拇指的血,勾起一抹陰笑:“真好吃。”
舒友臨擔憂地看了一眼清照,又嫌惡地瞪著無塵,都是這個家夥才讓清照變成這個鬼樣子,他恨不得現在就祓除了他。
清照起身,看見新鬼在遠處徘徊著,並不敢靠近,這裏舒友臨的罡氣太強了,他靠近自身會受到損害,雖然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白鬼,但能覺得不舒服,就自動避開了。清照把舒友臨搡一邊去,勾勾手,那鬼不受控製地飄了過來:還是個學生,長得幹幹淨淨的,很老實,都不敢抬眼看人,很害羞的一個孩子。
清照摸摸他的頭,動作讓舒友臨想起她摸自己和公主時候的樣子,根本沒有任何區別——清照笑問:“有事?”
少年點點頭,聲如蚊訥:“能不能請姐姐把我也收了?”
“哈?”清照難以置信,她還是第一次發現有鬼主動要被收了的,“為什麽啊?”
少年的眼神很堅毅:“我不想變成他那樣子再害人,這條路到
我這裏該太平了。”
清照動容,她見過不少自私自利的人,每個人都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而擠壓她人、傷害她人。她很喜歡這樣舍己為人的孩子,也喜歡侯耀傑那樣單純的孩子,因為他們都是自己根本不能變成的人。有的人喜歡成熟,她羨慕不成熟,因為成熟的代價,就是遇見的挫折和坎坷比幼稚的人多。
清照微笑如水:“你放心吧,這條路會太平的,你也不用被我收。”清照從包裏掏出一張小小的白符,用打火機點燃了燒給少年:
“拿著這個去地府投胎吧。”
少年感激地看了一眼清照,還是沒打算走,他磨蹭了半天,對清照又提了一個請求:“我媽媽還在街口賣煎餅,什麽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跟我媽說一聲,讓她跟弟弟好好活,不要太為我傷心?”
清照熱淚盈眶,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很叛逆,如他一般溫柔體貼的太少了。多數孩子,包括她,在青少年時期都是和父母對著幹,雙方****、水火不容,知道什麽叫珍惜的人最可愛,她知道珍惜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清照點頭,伸出手,掌心氤氳著一團乳白色的液態氣體:“把想說的在這裏說了,然後吹口氣,我幫你晚上帶給你媽媽。”
少年點點頭,對著手囑咐了一番,化為青煙離去。毛擎蒼歎氣:“我們出點錢把這路整整吧。”
二十年前龔厝村死裏逃生之後,他們三個人都有了特殊能力、能夠聽見鬼說話。盡管看不見,但對於這樣一個平行世界裏的生物充滿敬畏,好幾次談生意也是聽見現場的鬼交流才拿下,所以愈發敬重。善良的少年死於馬路沒有想到繼續報複,甚至不惜犧牲輪回,這樣的道義不該隻讓一個孩
子來體現。
白宇和秦誌澤應了一聲。他們沒有那麽偉大,但他們可以幫助偉大的人將偉大的事做下去。
少年的媽媽接到消息,從街口一路狂奔而來,看見兒子慘不忍睹的屍體之後,哭都沒來得及哭一聲,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小兒子人小、抱不住,眼看著就要一起倒地,清照扶住了媽媽,將她抱在懷裏,送她去了醫院。路上她偷偷將少年的叮囑塞在媽媽腦後,媽媽在一片漆黑的夢裏,看見自己溫柔的兒子站在遠方對她笑,從他的笑容開始,黑暗被和煦的光明取代。
少年笑著:“媽媽,你要好好活下去,和弟弟一起。弟弟就是我,替我孝順你。我會重新出生,用新的生命好好活著,你一定要耐心等待,哪一天我路過你的煎餅攤,你可得認出我、給我一份大大的煎餅。”
媽媽在夢中流出了眼淚,清照在病房外仰著頭不讓眼淚流出來。她叼著煙想抽,護士製止了她。她垂首將煙塞回去的時候,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打濕了煙盒。舒友臨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對不起她,她的軟弱,她的感情,他還是沒能好好承擔,依舊沒有治好她的外強中幹。
清照哽咽著:“我想我媽。”
想有什麽用?不在了,他們不在了。
舒友臨抱緊她:“其實你很幸運,你還有媽可以想,我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了師父、待我如親生兒子,可惜我也不能救他。”
清照聽他這麽一說,反而安慰起他:“沒關係,你還有我。”
舒友臨被她逗笑:“你還懂得說啊?你不是也有我?”
兩個人笑成一團,沒有留意走廊盡頭的拐角,有一個黑衣女人悄然離開。
(本章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