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輕拍的力度不大,一拍即離。舉止有禮,竟是不能讓人判定出任何僭越與輕浮的成分。

左汐回過頭來,便瞧見了一個她死活都不相信可能會出現在這兒的人。

沈卓年。

沈卓年?

這怎麽可能攖!

一個大男人,竟然來學廚藝?

不,不對償。

男人學廚藝似乎不新鮮,這教室裏都有好幾個男人來學習了。

主要是,這樣的畫風不對啊。這完全就不該是他的畫風。

第一次的見麵,她追尾了他的車。

車窗滑下,是他清雋的眉眼,英挺的劍眉,俊臉線條流暢,風采斐然。身上是一條黑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卻是紋絲不亂,有種精致而從容的感覺。

“我的名片不方便給你,不過我想,你該記住一下我的名字。”

不想給名片說成不方便給,就連讓她記住他名字,也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仿佛她必須得這麽做。

第二次見麵,他在她肉疼的目光中敲詐了她一頓海鮮大餐,當她想要還他修理費時,他卻又渾不在意道:“不必了,左小姐剛剛不是已經請我吃了一頓道歉宴了麽?”

第三次,她去找赴他約的靳司晏,卻在長廊裏碰見他。

“怎麽?左小姐對手相還有研究?”

因著他手背上的一粒痣竟然還脫口而出她以前碰到過的一個流氓也有那樣的痣。被他誤認為含沙射影丟盡臉麵。

連靳司晏都要恭敬地喚他一聲“沈局”的人物,左汐自然不可能將他與學廚藝人士聯係到一起。

這種人,仿佛天生就該坐在政府大樓的辦公室中,運籌帷幄,掌控著其他人的命運。

怎麽可能還跟小小的柴米油鹽掛鉤起來?

“沈先生,你……你怎麽會在這兒?”左汐眼中的震驚完全便不是作假。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之前見麵時他還生怕人認出來,大晚上的還戴個墨鏡。

可能官位達到了他那樣的地步,便會下意識注意到不誤入別人的鏡頭和雙眼。

可來這兒學習,他竟什麽都不避諱,就這麽站在了這兒。

沈卓年藍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腰上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係上了圍裙。

這樣子的他,更是讓左汐覺得不可思議。

“怎麽?覺得我來這兒很奇怪?”男人的嗓音深沉,他本就正好站在左汐後頭那桌。上頭的烹飪用具一應俱全,他邀請道,“不若我們同組?”

他這麽熟稔地邀請,左汐立刻便明白他肯定不是第一天來這兒上課了。

聯想到自己那完全就無法下筷的廚藝,鬼使神差的,左汐答應了。

心裏卻是想著,跟著他,好歹有不懂的還能請教下。省得待會兒老師上課時她在其他人麵前太過於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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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汐覺得吧,靳司晏還真的挺了解她的。竟然給她報了一個烹調基礎班。

估計在他眼中,她不管怎麽努力,也隻能學會個基礎水平了。

因著左汐缺課嚴重,所以,饒是她如何努力學習,還是有種聽天書的感覺。

今天老師教的是一道浙菜。

嗯……她記得靳司晏說過他偏好浙菜和粵菜,所以學習的時候,也便格外用功。在記其它事情的時候明明記憶力還行,可偏偏在記做菜工序時,她就覺得自己各項卡殼。

除了刀功方麵她可以跟得上,其他方麵,她幾乎全程都依賴著沈卓年從旁指點。

“或許,你可以先用手機錄音,回去之後再慢慢琢磨。再不濟,可以問一下有沒有什麽教學視頻回去之後跟著練。”

視頻神馬的……左汐覺得……如果真的弄視頻,那她還不如直接去網上下載呢,勞什子報什麽廚藝班做什麽?雖然靳司晏掏了一半的腰包,但另一半腰包,可是她自己墊付的。

一整堂課下來,別人似乎都頗有心得。唯獨她,一整堂課都在琢磨研究刀功了。

嗯……這下刀的速度再快些,倒是可以將土豆直接給飛成片了。她喜歡薄片的感覺。

什麽時候可以教個雕花?胡蘿卜不雕朵花出來,一點美感都沒有,總覺得白學了。

太過於專注於下刀,沒想到,便是一個不慎,手指頭破了一道口子。

霎時,便是殷紅的鮮血流了下來。

她身子一僵,竟呆愣了起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沒有廚藝天分,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連切個菜都能到達這種狼狽的地步。

這麽點傷痛,雖然疼,可卻抵不上她尷尬的萬分之一。有種,挖個洞讓自己鑽進去的衝動。而她,也是第一時間這麽處理的,偷偷摸摸的,迅速將自己流血的指頭給藏起來。

一旁的沈卓年一下子就瞧見了她的小動作,眸色微動。

他原以為她會像其她女人一樣火急火燎地處理自己的傷口,甚至有可能還會一驚一乍惹來周遭人的注意。結果,她卻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自己的傷口,反倒是心虛地將傷口給藏起來。

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都流血了,還這麽故意藏著掖著,是想等著傷口感染?”他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訓斥了起來,將她的手給強製捉了過來。

因著這次的授課地點並沒有設置水管,他兀自帶著她就往外頭領。

這番動靜不小,左汐默默地隨著他往外走。總覺得,自己似乎無形之中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才第一天來上課就落成這樣,她真是有夠失敗的。

回去之後,她有理由相信靳司晏絕對會大肆嘲笑她。連帶著左小寶那個不省事的,也絕對會往她傷口上撒鹽。

經過一番衝洗,沈卓年甚至還翻找出了創口貼。

左汐覺得,她對這個男人越來越理解不透了。

哪個男人會隨身攜帶這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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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後已經九點多,天色已晚,唯有那輪明月灼灼,懸空而掛。

兩人一起去停車場。

“我送你回去?”

頗有紳士風度的聲音傳來,左汐忙拒絕:“不用不用,我今天自己開車過來的。”

倏忽間氣氛一凝,左汐還以為是自己被錯誤的訊息幹擾。

“你確定,你大晚上開車沒問題?”

瞬間,便是來自於沈卓年的會心一擊。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這麽信不過她的車技呢?靳司晏如此,沈卓年也是如此。

不就是一不小心弄了個追尾嘛,又沒有發生重大交通事故,就這麽一個兩個都往她頭上扣上了“危險駕駛”的帽子。

“絕對沒問題,我一千個一萬個覺得沒問題!”左汐回答的語氣氣勢有些足,甚至還帶著幾分生氣的成分。

臉鼓了起來,眼見自己的車子,她開鎖,坐了進去。

沈卓年瞧著她那些小舉動小神情,隻覺得好笑。

剛要跟過去再囑咐幾句,便覺得對麵一道燈光筆直地射了過來。

伴隨著一聲喇叭,在停車場內竟是如此明顯。

回眸,便見到有人從對麵的車上下來。男人的身姿筆挺,腿長的優勢,整個人在月色下,更添了幾分風華卓然。

男人的臉上不苟言笑,多了幾分清冷與疏離。他並沒有關車門,而是徑直走向左汐的車。

沈卓年眸色深了深。

靳司晏,竟然來了。

所以說,他和左汐的關係,真的是如同上次他所見到的那般恩愛?

若真是如此,那秦覓恐怕……真的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靳先生大晚上還專程來這兒,是特意來接太太的?”

“是啊,我太太手太笨,真怕她將一段生路開成了死路。”

左汐耳尖,嘴立刻就撅了起來。

這男人,損起自己的老婆來,倒是下得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