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內。

饒是已經用紙巾擦去了不少,粘稠的血液還是從鼻孔裏冒出來。

洗手池旁邊,已經丟了好幾團沾滿了血色的紙巾。

“司晏,我可以的。”秦覓鎮定著力圖在他麵前留下堅強的一麵。

高跟鞋一勾,卻是使了個心眼,將原本敞開的門給關上償。

自然,因著並沒有太用力,門隻是虛掩著,並沒有完全闔上。

“後仰會導致血液倒流,從喉部而出。”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靳司晏沒有拆穿,隻是簡明扼要地下令,“俯身。攖”

方式,直接。

被要求俯身,秦覓感受著男人的身子站在她身後,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

水龍頭被打開,嘩嘩的水流,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靜謐。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分手之後,這麽密切地待在一個空間,處在如此貼近的距離。

“司晏,你還是關心我的。”秦覓聲音有些微微的發顫,那哽咽的聲音,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流下淚來。

靳司晏並沒有回應她這話的打算,而是沒什麽表情地開口:“把頭發束到前頭。”

不明所以,秦覓還是乖乖照做。

沒有發繩,所以用自己的手將自己的頭發固定住。

見她準備好了,靳司晏用手掬了一把涼水,然後猛地拍在她**出來的脖子後頭。

“啪”的一聲,異常清晰。

“司晏不要!疼……”故作委屈的聲音,帶著一絲矯揉造作。

靳司晏動作微微一頓:“好。”抬步欲走。

竟然,還真的不管她的,打算放任她自生自滅。

刹那,秦覓愈發委屈的聲音:“司晏,你真的不再管我了嗎?以前我總是熬夜,你每次都會打電話提醒我不準遲於十一點睡覺的。現在我不管身體好壞,你都不打算再管我了嗎?”

腳步停了下來,男人的身影重新站定:“我想當初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不再適合交往下去。”

秦覓身子往後看,想要去瞧他臉上的神色,卻又被靳司晏給固定住腦袋。

“繼續傾身。”男人的聲音,磁性。

讓她的身子一酥。

“好,隻要是司晏你要求的,我什麽都願意。”秦覓的聲音故意提高,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格外曖昧,“我會努力讓你重新接受我的。”

重複的動作,靳司晏掬起涼水,往她後頸部拍打:“我的態度不可能改變,請別做無用功打擾我生活。”

又是連續不斷的好幾聲“啪啪啪啪啪啪”,清脆異常。

每發出一聲,秦覓都會伴隨著一聲極為合事宜的輕呼:“司晏你輕點啊,我疼……輕點……”

還真是,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但我剛剛流鼻血時你第一時間就站起來拖著我來這兒,你是在意我的……”秦覓臉上有著笑,自信滿滿。

這個男人,終歸還是在意他的。

“我隻是不想讓某些無足輕重的事成為今天晚餐的重頭。”

倏忽間,秦覓心頭有股不好的預感。

那他覺得,今天晚餐的重頭是什麽?

想到晚上他上門時帶著的大包小包禮品,那一大堆,竟有種,下聘的感覺。

所以,他覺得今晚的重頭,是這個?

他在責怪她多事破壞了這個重頭?

心頭滋味百感交集,秦覓緊咬著自己的唇瓣。

那櫻紅的兩片,似要咬出血來。

*

等到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鼻孔流出的血漸漸減少。秦覓對著鏡子一照,開始兀自洗臉洗鼻子。

可眼角餘光,卻是依戀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司晏,我們找時間談談好不好?”

語氣哀怨,有著懇求。

靳司晏剛要拒絕,便聽得一道冷然的聲音已經替他做了回複。

“我老公很忙的,忙著和我談人生談理想談將來,可沒有功夫聽你說一些廢話,更加沒有時間陪你一起緬懷那些愚蠢的過去。”

洗手間原本虛掩的門被推開,左汐的力氣明顯用得大了幾分,門一下子便和瓷磚相撞,發出極大的聲響。

她卻渾不在意,聳了聳肩,一副“噢抱歉打擾你們好事了,可我就是打擾了你能拿我怎麽辦”的表情。

啞然失笑,靳司晏發現還真有些頭疼。

這女人,是將他的過去都全盤否定了嗎?

居然將其形容成愚蠢的過去。

忍不住想要伸手,往她腦門上招呼上一個栗子。

“大晏,你們為什麽要關上門啊?我和大寶兒剛剛在門外聽到啪啪啪聲了哦。你是不是背著我和大寶兒做壞事了?”

左小寶雙手抱胸,一臉小大人模樣地隨之走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剛看了福爾摩斯,又換了個姿勢,指間相對,閉目沉思一般,嗯,雙眼一睜,擺了個吸煙鬥吐煙圈的動作。

那小架勢,還有模有樣的。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大晏你是不是和她在裏頭做了對不起我和大寶兒的事情了?”

小家夥又立刻化身正義的人民檢察,上綱上線。

小小年紀,能從一個聲音能展開如此豐富的聯想,靳司晏對他已經沒什麽別的想法了。

果然,之前故意拐彎抹角地給他取這麽一個所謂的昵稱,是另有深意。

這小子,太汙。

“你以前就是這麽教育他的?這才幾歲,了解的東西比大部分十八歲了都還一知半解的人還要精通。”

話問的是左汐,靳司晏視線攫住她的,俊臉沉了沉。

莫名其妙,明明該生氣的是她吧。

結果,他卻還有理了。

“是啊,我家小寶兒就是這麽早熟就是這麽與眾不同,我養的我慣的,有問題?還是說需要向你報備?”

視線在靳司晏和秦覓之間來回轉換。

衣衫並沒有不整的跡象。

似乎,也沒有激/情過後的餘韻。

空氣中,並沒有不同尋常的味道……

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下望去,不曾想卻被某人抓了個正著。

“你……”靳司晏當真是對她的舉動有些無語。

她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火大地一個邁步,已經走出了對於四個人而言有些過於逼仄的空間。

*

因著秦覓流鼻血一事,這餐飯,吃得頗有點不歡而散的味道。

當然,即使她不流鼻血,以梁豔芹女士那對自己親閨女漠不關心的態度,這頓飯也就隻有老爹在一頭熱地摻合,依舊會有些冷。

飯後秦覓臉色有些差,在梁豔芹左一個不放心右一個不放心的情況下,被順利說服留下來住這兒了。

左汐隻覺得心裏有什麽堵著,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有那麽一瞬,她真想直接將人給趕走。

可她的話,管用嗎?

而且,如果秦覓真的哭哭啼啼地掩麵而走,梁女士又該說她眼裏容不得她了。

“司晏,覓覓都跟我說了,你剛剛那麽火急火燎不放心的,是我處理她流鼻血的方式不對。還是你有經驗,晚上覓覓如果有什麽不適,還得你隨時搭一把手。”

梁女士說的話委婉,可話裏話外,卻故意拉近靳司晏和秦覓之間的關係。

如果這不是自己的母親,左汐想,她應該會上前去和她開撕吧。

可這個一心想要撮合自己的女婿和其她女人的人,正是她的母親。

她的好母親啊。

即使她已經和靳司晏領證了,依舊沒有放棄撮合靳司晏和秦覓的念頭。

一如當年,秦覓還在上學時,她就開始幫她籌謀著未來夫婿的人選。

“我盡量。”靳司晏回應得有些勉強,純粹應付。

可聽在左汐耳中,卻已然不是滋味。

她才是他老婆!她這麽大一個活人在這兒站著,他竟然還那麽理所當然地答應照顧另一個女人。

轉過身,左汐直接上了樓,踩樓梯的步子邁得嗒嗒作響。

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

靳叔又來了一趟,將靳司晏的換洗衣服給帶過來了,又將晏寶的情況匯報了一番。

這才告辭離開。

並和靳司晏確認第二天來接的時間。

“讓司機過來就行了,你的時差還沒倒過來,這幾天多注意休息。”

“好的。”

按照左光耀早前提出的要求,靳司晏先去左牧的房間查看了一下房間擺設。

雖然給靳司晏甩了臉子,可左汐還是忍不住帶著左小寶過來觀望了。

純粹隻是,想要多了解他一些。

再多一些……

帶著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渴求心態。

那般,卑微。

靳司晏看了她一眼,自從飯後,她一句話都沒對他說過,倒像是,和他開啟了冷戰。

左光耀瞧著兩人這樣子,一抬手就往左汐腦門上招呼了一下:“現在這麽迫不及待看你哥的熱鬧?回頭再整治你房間!”

別墅內無論是主臥還是次臥,向陽還是背陽,按照當初的設計,每個房間都開辟了陽台。

進/入左牧的房間,率先入眼的是極不協調的紅色地毯。

紅色的筒狀台燈下,是紅色加濕器、紅色充電器……

“西北方位和中宮方位桃花氣場最強,放置紅色,容易招桃花。”

靳司晏大致過了一遍眼,醇厚的嗓音做著分析。

聞言,左老爹立刻就嚷嚷起來:“這臭小子自己擺了一個桃花陣,也難怪一天到晚和那些小明星傳緋聞,讓我這張老臉丟盡!這好不容易帶回來個女娃子,還隻是糊弄我們的!”

左汐不得不替自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的哥哥解釋:“那條紅地毯我得解釋下,是之前小寶兒每次往他**翻滾跟頭時總是沒出息地掉下來,吃過很多次虧卻屢教不改,我哥才吩咐鄭姨去買一個回來放著的。”

這一放,就放了那麽多年。

其實有時候,左牧雖然對小寶兒挺無良的。

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對小寶兒還是有當父親的那一麵的。

“即便是為了咱們小寶兒,他那也是爛桃花一把!必須將他的爛桃花給掐了!”

左光耀嗓門那叫一個大,很明顯對於自己兒子極為不滿。

“女婿,你說,該怎麽破了他的爛桃花?將這爛桃花給掰正了?”

“女婿”兩字,說得那叫一個不含糊。

左汐下意識望向靳司晏。

便覺得他低垂著眉眼,似乎在怔愣。

連續好幾秒都沒有反應,是對這個稱呼不習慣,還是對其根本就無法接受?

心裏,不免有些微微發澀。

*

夜晚的涼風拂過,驅走熱意。

窗簾迎風飛舞。

陽台上,是一株和左牧的性子完全不相符的綠色龜背竹。

“房內放置綠色盆栽,有利於減少爛桃花。看來左少自己已經開始想辦法給自己破爛桃花了。”

這話,對於左光耀而言無疑是一件樂事。

老臉一拉,他哼哼唧唧:“臭小子沒想到還挺像那麽一回事,自己招的爛桃花自己掐,還真有點不像他風格。”

“爺爺,這盆龜背竹不是那混蛋自己種的。”這時候,左小寶將自己擁有的重要情報奉上,“是有人送給他的,還是我幫他簽收的呢。”

“噢,對了,寄件人是個女人!”小寶兒笑得那叫一個嘿嘿嘿。

“你怎麽知道是個女人送他的?”

“因為我朝送花的蜀黍賣萌了呀,他偷偷告訴我客戶信息的噢。”

小家夥嘚瑟臉。這個重大秘密,他可是一直都沒說呢。

左光耀和左汐相視一眼,父女倆的眼神,如出一轍。

噢,有個女人來幫他滅爛桃花了。

而且,他竟然還接受了?

*

針對於左牧房間如今的布局,靳司晏又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方案。左光耀忙不迭讓左汐做筆記記錄下來。

對於這個女婿,似乎愈發滿意了。

等到去左汐的房間,他更是賣力:“女婿,我閨女的房間你可得好好看看。她一直住郡元府邸那邊,回來住的機會不多。我也沒給她添新的東西,可別因為這個反倒亂了什麽風水。”

靳司晏煞有其事地環顧了一下左汐的房間。

整個室內的布局,與他公寓客房裏她住的那間完全便是天壤之別。

如果那兒的布局算得上少女係的話,這兒的布局,則暗沉了許多。

藍色為主的基調,摻雜了少女的憂鬱氣息,竟是那般明顯。

單調的房內擺設,藍色的鬱金香牆紙環繞,電視櫃上放著小型液晶屏,正對著大床。衣帽間倒是很大,與隔壁打通,占據了足夠大的空間。

“女婿,你覺得這房間哪兒需要再改改?”

“改什麽改?左老頭,你閨女都已經嫁人了,才不會像你兒子一樣成天弄些爛桃花,所以呢,你可別操你閨女這份閑心了。”左汐忙不迭將自己老爹往外頭推。

“你可還真別不信這些,老家那裏出來的你王叔王嬸,搬到城裏之後就是不信這些,最終兩人離婚收場。可憐了那倆個娃,一人跟一個,還得各自叫別人爹媽。”

“哎呀你閨女累死了想睡了,老爹你行行好就先讓我睡個好覺吧。警告你哦,你閨女剛剛被某些人氣著了,她如果不能睡飽的話,後果很嚴重哦。”

左光耀又忍不住往她腦門上招呼了一下子:“就知道睡!”

眼神中,卻滿是對她的寵溺。

“女婿,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小寶兒,跟爺爺出去。”

“噢。”左小寶眼珠子滴溜溜轉,不忘大聲跟大寶兒打著隻有兩人才聽得懂的暗語,“大寶兒,你待會兒要記得給大晏按摩一下呦。”

按摩?

神馬鬼?

電光火石,左汐想到了什麽。

以左小寶汙出境的腦瓜,指的不就是……按摩靳司晏的大鳥?

“小寶兒你可以華麗麗地滾了。”關門,阻小寶兒。

*

靳司晏早在聽到左小寶那話的時候便僵硬了身子。

讓她幫他按摩?

如果他沒記錯,左小寶上次給左汐打電話不巧被他聽到時,他好像說的是,按摩什麽大鳥,看看它有沒有變大?

眸光,禁不住深邃起來,落在左汐身上時,甚至多了一絲熾熱。

被他這麽一看,左汐忙逃也似地奔向浴室:“我先去泡澡,不準和我搶!”

竟是主動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局。

半個小時後,房內的女人還沒有動靜。

倒是房門處,傳來了敲門聲。

打開,是左光耀。

“好女婿,來,喝粥。”手裏端著一份稀得不能再稀的粥。不過粥的顏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是搭配了什麽食材熬製而成。

自己的身份,從“女婿”晉升為“好女婿”了。

靳司晏有些受寵若驚:“這是?”

“今晚吃飯的時候你隻光顧著陪我這老頭子喝酒了,菜都沒動。我就特意給你熬了這個粥,墊墊胃。”見他沒動靜,又補充道,“放心,小汐叮囑過我了,這次我可一點辣都沒放!蔥薑蒜也沒放!”

左光耀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神過於赤/裸,讓靳司晏頭皮有些發麻。

“謝謝爸,我待會就喝。”接過碗。

“還端進去做什麽?待會兒就涼了!你現在就喝完,我還得將碗拿下去洗掉。我可不像我家那閨女做個菜都懶,洗個碗還能拖到第二天。”

在左光耀那如同探照燈一般的強有力眼神注視下,靳司晏頂著強大的壓力將一碗稀粥喝完。

滋味,怪怪的。

可他,偏偏還不能質疑眼前這位嶽父大人熬粥的手藝。

拿著空碗,左光耀滿意走人。

目送他離開,房門剛要關上,一雙手從外頭將它攔了下來。

“司晏,我們談談。”示弱的聲音,帶著一絲秦楚。秦覓婷婷立於門外。

“秦小姐,我似乎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了,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需要談的。”

一聲“秦小姐”,那般生分。

秦覓心頭一涼,卻還是竭力讓自己不要氣餒:“就十分鍾好不好?我被安排的客房就在走廊盡頭,咱們就去聊十分鍾。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左汐當年對你窮追不舍的原因嗎?”

“我想我知道的,應該不比你少。”

“那你應該還記得你第一次來參加我的生日趴吧?那會兒你從來就沒答應過我的追求,甚至眼裏頭根本就瞧不見我,可卻到了海邊別墅參加party。那晚發生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