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

中年男人正站在窗口，他身影消瘦，腰身卻挺的很直，一動不動地看著遠方。

其實天空早已經黑了，一顆星星已經從遙遠的天際爬了起來，閃爍著微弱的光。

“將軍還不願意吃飯嗎？他都已經站在那裏好幾個小時了，怎麽也不上去勸勸他歇一歇？”

“你有膽量你上去勸啊，將軍自從早上以後就不願意說話了，整個人就站在那裏看天空，我連房門都不敢進，送了飯就想快點跑…”

“膽量怎麽這麽小，將軍不過是嚴謹了一些，也不至於這樣嚇人嘛，你怎麽怕成這樣？！”

“不是啊，阿成哥，不然你過去感受一下，將軍今天有些不一樣，反正我不敢上去勸…”

阿成歎了一口氣，無奈地看了看身邊的男孩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自己走進了方振中的房間。

“將軍，已經晚上了，您該坐下吃點飯了，天氣有點涼，您不要感冒了。”

男人的身體巋然不動，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阿成微微皺眉，等了一會兒準備開口再說一遍。

“將軍…”

“我沒事，你出去吧。”男人開口了，聲音沉悶，語氣卻是平穩的，沒有一絲波瀾。

阿成關切地上前，堅持道，“將軍，人總是要吃飯的，何況你自從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有進，阿成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說了我沒事。”男人眉頭微蹙，聲音中帶了一絲責怪，身體卻轉了過來，一雙不怒自威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著，時候不早了，你們都休息去吧。”

他確實一天也沒有吃東西了，水也沒有喝一口，心情沉悶到了極點，什麽都不想吃，也根本不願意說話。

“但是將軍…”阿成還要再勸。

男人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甚至是不耐煩地看著麵前的仆人，“我讓你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進來了，出去！”

阿成果然禁言，灰溜溜地溜了出去。

門外，守著門口的男孩子偷眼看了一眼窗口站著的那位中年男人，慌忙跟在阿成後麵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走了好幾步，這才低聲說道，“阿成哥，將軍一定是在為王姨難過的，我聽他們說，王姨昨天來找將軍了，一晚上都沒有回去，他們兩個是不是在一起了？”

“閉嘴，這種話你從哪裏聽來的？一個大男人，怎麽也學會嚼舌根了？！”阿成猛地回頭，低喝一聲，打斷了男孩子的嘀咕。

男孩子慌忙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果然不敢說話，期期艾艾地看著阿成的臉色。

阿成也覺得自己剛才嚴厲了一些，見他閉了嘴，這才神色稍緩，“不是我不讓你多嘴，將軍的人品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他怎麽可能會和王姨有什麽關係！”

“可是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和王姨住隔壁的阿香也看到了，說確實是這樣的，王姨昨天晚上打扮的好**，就是衝著將軍的臥室去了的。”男孩慌忙解釋著，“我不是不相信將軍的人品，將軍神威，女人們都喜歡，我也覺得王姨對他一往情深，可是我想不明白，王姨既然都進去將軍的房間了，怎麽一大早上又跳湖了，還要割了手腕…”

阿成也愣住了，半天沒有說話，隻是悶著頭走路。

半晌，後麵的男孩子憋不住了，忍不住低聲哼唧了一聲，“阿成哥，你說，會不會是將軍把她殺死了，然後把她扔進湖裏去了？為的就是怕王姨把事情捅出來？”

“閉嘴，胡咧咧什麽？這也是你能議論的還不縫好你的嘴！這話要是傳進將軍的耳朵，你還能不能活了？！”阿成的聲音中透著憤怒，厲聲嗬斥幾乎要吵醒了別人。

男孩子把腦袋紮進了胸口，果然不敢再說。

窗口，男人幽幽歎息。

一天之內，失去了兩條人命，這對於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打擊。

然而不同的是，王姨是自殺在後院的湖裏麵，可是那個女孩子，卻是自己親口下的命令，誅殺。

不論是自殺還是下令誅殺，對他來說，都很不好受。

都意味著他失去了身邊親密的人，還是兩個。王姨自殺的原因不難猜測，或許，是因為自己的拒絕讓她沒有辦法保持自尊，保持活下來的自尊，所以她才選擇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或許，她的鬼魂此時正盯著他看，仔仔細細，一絲不苟。

曲小利終究還是沒有把照片的記憶卡給自己，他原本可以攥在手掌心的一個把柄，竟然還是被對方搶先了一步，拿走了，他打開了手機，頭條是在下午時刻打出來的，有記者拍下了江青青被解救的全部經過。

江辰，蘇慕遠，林悅悅都帶了人過去，可他當時失算了，隻有曲小利一個人守在那裏，當然就被攻破救走了江青青。

他心中第一個念頭，這個丫頭一定不會把自己供出來，更加不會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所以他隻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他隻是很懊惱，不僅失去了一個可以控製對方的棋子，而且失去了自己的一個得力助手，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知道對方或許不會放走那丫頭。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曲小利竟然那麽快就被放出來了，是完全沒有條件和要求，甚至沒有給他打什麽威脅電話，直接就放了出來。

那麽，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這個從小被自己培養成殺手的女孩子，已經出賣了自己。

或許是因為受不了對方的心理攻擊，或許是因為對某個人產生了感情，總之，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被放走，一定是自己做出了選擇，選擇了讓步。

她手裏唯一的籌碼就是江青青的裸照，沒來得及交給自己的東西，終於還是用來交換她自己的性命了。

所以，她隻能死。

背叛了他方振中的人，不論是誰，都應該嚐受死亡的滋味。包括這個原本是想當做親生女兒對待的女孩子，他也隻能選擇殺死他。

窗外的風有些冷，他終於有了累的感覺，一整天心情都是沉悶而且迷茫的，直到現在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感覺，他眯了眯眼睛，事情既然如此，那就罷了，隻有另外想辦法了。

為了夢音，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轉過身去，終於坐在了沙發上，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深秋的風很幹，夾著寒意吹的人幾乎要脫去了全身的熱氣，他需要一杯熱茶來滋潤自己的喉嚨。

隻是茶水剛送到唇邊，電話鈴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