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靈陣是什麽, 這誰也不敢輕易開口說。

嚴格來說,這是一個禁術。

弑靈陣一但開啟,在不把陣法之內所有生物吸幹之前, 沒有任何辦法讓它停止。

當然也不排除可以從內裏暴力強拆,而暴力強拆的先決條件,就是靈力閾值強到把弑靈陣撐爆。

當年玄微神君就是用這個把無涯困住, 對方自爆了內丹才破了陣法。

“沒想到過去了一千年, 我竟再次見到了弑靈陣。”

老玄龜忍不住感歎。當年玄微神君激活弑靈陣時已是半步天神,這九尾貓妖頂天了也就渡劫期,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激活的弑靈陣。

不過……他活了快上萬年了, 還是第一次見開弑靈陣把自己也圈進去的。

他撇了一眼貓妖隻剩下半截的尾巴,輕歎一聲。

也不知道搭進去了幾條尾巴, 想必是沒想過要活。

“你們倒是說一下啊?我好奇嘛。”

久等不到回答的浮離上躥下跳, 被浮卿一把按住後頸,“真好奇就回去了自己查典籍。”

隨便打發了浮離, 浮卿不動聲色的打量沉默不語許久的鶴步洲。見他眼瞼低垂眉頭輕皺, 似乎在回憶什麽,還是沒忍住試探著問道:“鶴先生怎麽一直盯著那陣法?”

鶴步洲像是才回過神來, 語氣淡淡, “沒什麽, 隻是好奇罷了。”

掌心裏的小黑球吃撐了,不舒服得滾來滾去, 他眉眼帶笑的伸著一隻手指給小黑球揉肚子。

小黑球舒服了, 哼哼唧唧的同時又在後悔,原來亂吃東西真的會肚子疼, 鶴步洲沒有騙它。

鶴步洲忍俊不禁, “沒事, 揉一會兒就不疼了。”

於是小黑球更加貼緊了他的手指。

浮卿默默看著,哪還能不知道就算再去問,結果也不會問出什麽來。

他心底的疑惑並沒有被徹底消除,因為鶴步洲那一身誇張到離譜的紫氣和功德金光,也因為對方過於處變不驚的態度。

任何一個普通人,見識到這麽多非科學毀三觀的事情,都不可能如此的淡淡。

但他也不敢肯定內心的猜測,鶴步洲確實沒有仙骨也沒有靈根。

半步天神轉世,不可能沒有仙骨。除非……

玄微神君轉世之前把仙骨剔除掉了。

浮卿打量的目光過於直白強烈,小黑球似有所覺,懵懵懂懂的側身,睜著黑豆豆眼看他。

“你為什麽一直看他?”

它問得太直率,也暗藏著一絲半縷自己都沒察覺的醋意和占有欲。

這條鮫人為什麽老是看鶴步洲?是不是要跟它搶飼主?

小黑球炸了毛,伸出兩根光線須須抱緊了肚子上的手指。

浮卿:“……”

大可不必如此,沒人要和你搶人。

與此同時,弑靈陣內。

銜雪忍不住咳出了血,身上的疼痛說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隻是他非但不覺得疼,反而暢快的笑出了聲。

無涯目光怨毒,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居然會栽在一個被他奴役了千百年的小貓奴身上。

他心慌得厲害,但還算冷靜。他道:“你不是玄微,你打不開深淵裂縫。而弑靈陣第一次困不住我,這第二次也同樣困不住我。”

嘴上說著困不住,但內心卻清楚要擺脫這弑靈陣難如登天。弑靈陣幾乎無解,上一次他自爆了內丹,而這一次沒了肉身又隻剩下殘魂的自己,再自爆一次就真的得死了。

難道他真的隻能再等個千萬年,重新凝聚成新生邪靈?

銜雪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嘲諷的冷笑著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你已經沒有重生的機會了。”

“不可能!我是邪靈,邪靈不死不滅。”

無涯心底一沉,他隱約覺得,銜雪說的可能是真的。但是怎麽可能呢?隻要這世間惡念不消,邪靈就永遠會存在。

銜雪隻是微笑著,居高臨下的眼眸裏滿是憐憫和大仇即將得報的痛快。

他說:“邪靈當然不死不滅,但是新生的邪靈已經降世了,而這個世間隻會也隻能存在一個邪靈。天道容不下你,哪怕沒有這弑靈陣,你也必死無疑。”

“你在騙我!”

他根本不信,咬著後牙槽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的。

銜雪似笑非笑,“我騙你做什麽?你感受不到嗎?它可不就在你不遠?”

同出本源的邪靈,互相之間都有感應,更何況那本就是無涯的肉身。隻不過肉身生了靈智,已經不歸他管了。

無涯當即去感應,果然除了銜雪身上幾乎要與他斷開的本源感應以外,不遠處還有一道更細微的本源之力。

他轉頭看去,正正好看見在鶴步洲掌心裏翻滾撒嬌的小黑球。

那不正是新生的邪靈又是什麽?

僅餘的自信轟然倒塌,他恨毒了銜雪,麵目猙獰的瞪著麵前幾乎化作白骨的貓妖。

“我一直當你還是如當年一樣那麽天真懦弱,沒想到啊,原來是我看走了眼。”

“好哇,好得很!”

無涯字字飲恨,他不再費勁的維持人形,既然他活不了了,那在場的所有人都別想活。

新生了邪靈又如何?能撐得過他的自爆?

他在賭,隻要新生的邪靈死了,千萬年後重新凝聚成型的就指不定是誰了。

銜雪太了解他了,他怎會猜不出無涯想要幹什麽呢?隻可惜,無涯的算盤注定是要落空的。

他仰頭看著頭頂血紅的天,神情茫然無措,像陷入回憶,又像終於擺脫了周身枷鎖的釋然。

良久,他釋然一笑,“師尊,銜雪來見您了。”

也不知道師尊會不會不願見他?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

弑靈陣紅光大盛,陣法內的男人再也維持不住人形,化作一團黑霧。而他對麵的貓妖骨血消融,幾乎要化作白骨,搖搖欲墜著眼看下一秒就要轟然倒塌。

結局會如何眾人心中都有了數,感慨之餘,又有些慶幸。

幸好邪靈無涯如今隻剩下殘魂,居然隻是開了弑靈陣就能剿滅他,如此也算是免了一場浩劫。

剛剛還有些樂觀的眾人,下一秒卻目?欲裂。

“臥槽!他媽的他又自爆!”

青龍忍不住爆了粗口,第一時間化作龍身,尾巴一卷就把身側的浮卿幾人卷著極速騰空,然而太晚了。

無涯就沒想過讓他們逃,幾乎是孤擲一注的引爆了僅餘的內核和神魂。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邪靈,哪怕隻剩下殘魂,自爆神魂的威力也是極其恐怖的。

眾人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更別說逃走了。就算來得及逃,也根本離不開爆炸的中心範圍。

眾人沒有了辦法,隻能拚盡了全身靈力撐起一個巨大的防護罩,老玄龜更是祭出了他萬歲大壽時換下的龜殼作為防護大陣的第一層。

眾人得以掙得片刻的保命時機,但長久肯定是不行的,防護大陣正在迅速的消融。

鶴步洲瞳孔緊縮,幾乎是下意識就對掌心裏的小黑球說:“玉牌!打開它!”

小黑球慌裏慌張的吐出一枚玉牌,它不知道怎麽開,急得快要哭了,一個勁的問怎麽辦。

浮離也急,但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也不問那玉牌到底有什麽用,直接教小黑球道:“這玉牌認了你為主,你用神念可以打開它。”

小黑球不知道神念是什麽,它試著在心底默念著快打開,結果還真讓它成功了。

防護罩之內撐開一個直徑五米的空間裂縫,一眼可見裂縫的對麵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小世界。

眾人一瞬間傻了眼,自從進入了末法時代以後,幾乎再無人見過須彌小世界。

原以為都要交代在這裏了,沒想到竟然還能峰回路轉。

“快!都進去!”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眾人紛紛以最快速度飛身進小世界,等最後一人進入後,下一秒防護大陣瞬間破開,小黑球迅速關閉了小世界。

在入口閉合之前,離入口最近的鶴步洲幾人,親眼看見鋪天蓋地的劫雷劈下,整個世界被雷光閃成一片白茫茫。

天生懼怕劫雷的小黑球嚇得貼緊了鶴步洲手指,兩根小須須抱得死緊。

小世界的入口徹底閉合,爆炸和劫雷的威力還是波及到了小世界,隻是威力不比之前,僅僅隻是移平了方圓十公裏罷了。

防禦陣法撐得夠快,眾人沒受多少損傷,但這來來回回折騰,多少靈力都耗空了。

小世界裏靈氣充沛,一時半會兒的肯定都出不去了,眾人幹脆原地打坐,療傷的療傷,恢複靈力的恢複靈力。

而作為最隻要的戰力,青龍傷得最嚴重,指甲鱗片全外翻了,一道道血痕還不停地翻湧這腥紅的鮮血,眼看著都覺得疼。

浮卿與老玄龜一起為他處理傷口,時不時能聽到他忍痛的悶哼聲。

浮離幾乎全程劃水,就沒受什麽傷,隨便給胳膊上的傷口纏了個繃帶以後,挪著腳步靠近鶴步洲,卻發現後者一臉高深莫測的垂著眼眸盯著掌心的小黑球。

他拍了拍鶴步洲肩膀:“想什麽呢?”

鶴步洲抿了抿唇,“沒什麽。”

他微微蜷縮手指,在碰到小黑球以後,陡然僵住鬆開。

浮離狐疑的盯著他瞧,對方明顯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哪裏像是沒事的樣子?而且煩惱的,十有八九都跟那顆奇奇怪怪的小黑球有關。

而作為當事球的小黑球依舊毫無所覺,被那幾乎毀天滅地的劫雷嚇破了膽。沒有什麽安全感的它,最後還是覺得隻是貼著鶴步洲的手指完全不夠,便順著手臂一路爬到肩膀上,然後窩在他頸側不肯挪窩了。

鶴步洲怔楞了一瞬間,忍不住柔和了冷漠的眉眼。

哪怕肖意安已經沒有了所有記憶,但對他本能的依賴和信任,依舊刻在了骨子裏未曾改過。

他伸出一根手指去安撫受驚過度的小黑球,側目而視問浮離:“安安的身體沒了,你能再給他煉製一具嗎?”

“啊?”

浮離驚詫的睜大眼,半晌沒消化他話裏的意思。等他琢磨過味來,當即瞪大了雙眼,顫顫巍巍的指著小黑球,“這他媽是肖意安?”

他煉製得最漂亮一個崽,怎麽變成這幅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