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浮離受到傷害的世界達成了, 他捂著受傷的心靈,給自家老攻發去語音通話,尋求安慰。

在場無人管他, 銜雪直接盯上了苦苦維持陣法的老玄龜和浮卿,而鶴步洲則帶著小黑球獨善其身。

銜雪的到來讓老玄龜和浮卿分出了幾分注意力給他,老玄龜開口道:“這位小友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為了維持陣法, 老玄龜耗費了大半靈力, 與他說話都有些費力。

銜雪沒有回答,卻側身仰頭看向疾速穿行雲層,與一道青光糾纏的黑霧, 他神情冷漠的說:“把陣法打開,讓他進來。”

銜雪並不是在與他們商量, 而是下達通知。

“你在說什麽瘋話?放他進來?那我們這些日子做的一切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老玄龜怒目圓睜, 瞬間就中氣十足了起來。

銜雪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堅決, 顯然是意已決。

這時, 浮卿開了口。

“能問前輩為何吩咐我們不惜代價攔住他,如今卻又堅持要打開陣法嗎?”

銜雪道:“不該問的別問, 照做就是了。”

此情此景, 與鶴步洲質問他時他的回答何其相似。

浮卿盯著他許久, 又撇了一眼不遠處的浮離和鶴步洲。他抿了抿唇問:“我該信你嗎?”

銜雪道:“我不需要你信或不信,即使你們不打開陣法, 他進來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何必為了必然的結果白費力氣?”

浮卿聞言神色一凜,他看向雲層之中漸漸落了下風的青龍, 沉著臉收回了輸送的靈力。

老玄龜一臉著急, “族長夫人!”

浮卿冷眼看他:“聽他的, 撤了陣法。”

老玄龜咬著後牙槽,憤恨的瞪一眼銜雪,終究還是聽了浮卿的話。

“多謝了。”

銜雪終日無情緒波瀾的眼眸終於多了一絲笑意,卻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失去了靈力的支撐,陣法頃刻間湮滅成細碎的光點。

銜雪背著迸碎的陣法,穿透雲層的陽光投在他身後,將他整個人暈開一層聖潔的光圈。漂亮綠寶石般的瞳孔空茫無焦距,整個人透明得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掉。

他低聲低喃著,“不想死的話,就帶著所以人撤離這裏吧。”

浮卿一怔,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想與他同歸於盡?”

浮卿能想到的隻有他自爆這一條路了。

銜雪卻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之後他再也沒有回答了,而是側目對鶴步洲道:“記住了,看好它。被無涯發現了的話,它可就活不下去了。”

鶴步洲聞言立刻將肩膀的小黑球往衣領裏推了推,讓自己的因為急著找肖意安而忘記修理有些過長的發尾遮住了它。

小黑球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骨碌鑽進鶴步洲的衣服裏,竄到他右手手臂上,故技重施的將自己拉成長條,老老實實裝臂環。

而察覺到陣法已破的黑霧設法甩開了青龍和其餘修士的糾纏,瞬息之間匯聚在大宅上空。

浮卿帶著老玄龜和打完電話發現變天的浮離往國安七區的修士們那邊撤離,還不忘了捎上身為凡人不能淩空飛行的鶴步洲。

整個老宅門前的空地前,隻剩下銜雪一人負手而立。

黑霧之中緩緩顯現出人形,重重黑霧便將整個宅子包圍了起來,若不是浮卿帶著人跑得快,差點就被封鎖在裏頭了。

跑了幾隻小螻蟻對無涯而言算不上什麽,他眼中隻有那個遺世獨立的青年。

“我輾轉苦尋多年的肉身竟是他啊,可真是燈下黑。”

無涯感歎著,淩空虛踏,一步步向銜雪逼近,“本座的好狸奴,又一次背叛了我呢。”

銜雪似笑非笑,“我對你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忠心,何來背叛之說?”

無涯被他懟得麵色微沉,半晌,哼笑了一聲:“你說得也對,要不是當年被我哄騙著簽了主仆契,你大約早就找你那短命的師尊去了。”

銜雪沒想到他還敢提師尊,當即二話不說就向他攻了過去。

無涯勾起嘴角,看向他的眼神像是憐憫又像戲弄。

銜雪根本就打不過他,他們彼此心底都明白這一點。

他一邊輕鬆躲開,一邊戲謔道:“你以為奪舍了我的肉身轉世便能打得過我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師兄一如既往地天真啊。”

銜雪不言,出手的招式越發狠厲。

無涯卻像是找到了樂趣,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刀。

“也得感謝師兄這般心軟善良,將重傷的我救回山門,不更為了留□□弱的我而跪求師尊收我為徒。”

“若非師兄鼎力相助,我也不能吸食了所有山門修士的精血傷勢大好。”

“對了,那個被我叫師尊的劍修的血肉和魂魄是所有人之中最難吃的。他太正直不阿了,我不喜歡,我喜歡那些貪欲惡念深重的修士。”

“閉嘴!”

銜雪氣得眼眶發紅,再不複之前的冷漠泰然,隻剩下一身的戻氣和暴怒。

“對,就是這樣。不過僅僅隻是這樣還不夠,你得更恨我一些。”

無涯嗅著空氣之中的食物香味,笑容癲狂又扭曲。他有意刺激銜雪失去理智,這樣他將銜雪吃了的時候,才能更加美味。

殺意凜然的銜雪卻一瞬間冷靜了下來,他收回了鋒利的指甲,神情冷漠的掖了掖打鬥時翻亂了的衣袖。

他道:“你以為我奪舍你的肉身轉世,就是為了殺了你?”

“你費盡心機將自己肉身從深淵裂縫裏弄出來,結果卻不小心讓它落入了鬼界輪回道。輾轉找它十世,次次都失之交臂。這次又被我先截了糊,這隻能證明連天都不幫你。”

“你說我要是拖著你肉身再次墜入深淵裂縫,隻剩下殘破神魂的你,還有沒有本事將身體重新撈出來,又還能在這人世間苟延殘喘多久呢?”

無涯笑容一僵,神情陰鬱恐怖。

黑霧圈外,讓邪靈逃脫了的眾修士紛紛向浮卿這方靠攏,當注意到在場居然還有個凡人以後,不約而同的將他圍在了中心位置,形成一個保護圈。

青龍落到浮卿身旁,張望了下黑霧圈,“什麽情況啊?”

和無涯纏鬥最久的就是他,他自然能發現對方一開始的心不在焉和急切。

浮卿搖搖頭,表示不知。

浮離好奇得伸長了脖頸:“這烏漆嘛黑的,也看不清楚裏麵是什麽光景。”

這時一道細弱的聲音穿進眾人耳膜裏。

“這個我知道,那個大壞蛋說自己是銜雪的師弟,他還說他把宗門上下的人都吃了,還說他們的師尊味道不好吃。銜雪就很生氣,然後他們就打起來了。”

說話的正是沒禁住好奇心,在鶴步洲領口處貓貓探頭的小黑球。

它將自己聽到的信息一一傳達給眾人,青龍低頭看向他,“你聽得見他們說話?”

“我不僅可以聽到,我還看得一清二楚!”

小黑球膨脹了些許,像是在求表揚。

鶴步洲伸出一根手指,將它壓了下去。

它晃晃腦袋又冒了頭,委屈控訴:“別老是壓我腦袋,本來我就長得小隻,萬一以後不長了怎麽辦?”

鶴步洲:“不長了我養你。”

不知道那句養你是不是戳中了小黑球的心,它眨巴眨巴豆豆眼,像是害羞了一樣咻一下縮進衣領裏,不肯出來了。

浮離瞅著鶴步洲,皺著眉頭嘶了一聲,“你養那小東西的聲音有點耳熟啊,但我應該沒見過它才對。你打哪兒弄來的這麽一個小玩意兒的?”

這烏漆嘛黑的一顆球,不像是尋常的靈物啊,倒是有點像那些新生的小魔物。

鶴步洲撇他一眼,指尖整理著被黑球揉皺了些許的衣領,“不該問的別問。”

浮離:“……”

臥槽?這是以前那個冰山霸總說得出來的話?指定是給那隻貓妖給教壞了!

浮離氣得牙癢癢。

浮卿不動聲色的收回之前落在小黑球身上的打量,朝青龍使了個眼色,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他神色一凜,意味不明的垂眸。

這時躲了起來的小黑球探了一根細細的觸手尖尖,“我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聽哪個?”

浮離毫不猶豫搶答:“先壞後好,這樣落差就不會太大。”

觸手動了動,“壞消息是我聽到銜雪說他要拖著大壞蛋的肉身去深淵裂縫,根據語氣和表情,應該跟送死沒區別。”

緩緩向媳婦貼過去的青龍陡然左腳絆了右腳,差點沒當眾摔個狗啃泥,還是浮卿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手腕。

他迅速穩住身形,假裝無事發生的正色道:“你確定是深淵裂縫?”

小黑球探出一小撮,豆豆眼眨了眨,“確定啊,那個深淵裂縫是什麽地方?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關於深淵裂縫,無人能回答他。

深淵裂縫,千年前的玄微神君和邪靈都折在了裏麵,誰又能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呢?

當年玄微神君拚盡了一身修為才開啟深淵裂縫,難道那位九尾貓妖,也有本事能開啟深淵裂縫?

眾人臉上愁雲慘淡,浮離又問了:“那好消息是啥?”

“好消息就是那個大壞蛋丟了肉身,他現在就隻剩下殘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