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天災, 最理想的當然是朝廷出麵了。

畢竟,個人在天災麵前是非常的渺小的。

而這一次地動,能夠那麽迅速的處理過來, 就是由朝廷事先做了萬全的準備,才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或許得想辦法找個機會與皇帝談一談。

不過按照諸葛神侯對自己的態度,這事兒應該不會很難。

顧青衣將這事兒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以後,就暫時放在了一邊。

如今他內力充盈,倒是可以先替宮九了解一下心結。

他轉頭看向宮九, 還沒開口, 就見宮九道:“所以, 從一開始,就是你在挑選合作者,對嗎?”

宮九的聰明毋庸置疑, 否則他不可能在隻有隻言片語的情況下,領悟到他如今會的這套武功心法。

在知道了顧青衣的任務以後, 此前許多想不明白的東西, 瞬間就都說得通了。

恐怕兩人之間的初見, 全都在顧青衣的掌控之中, 一切都是顧青衣計算好了的。

而他, 就是那個傻傻送上門來的冤大頭。

好在,他也不是一無所獲。

但也算是各取所需。

顧青衣頷首:“是的,我當初就是打算誰最先找到我,就與誰合作。”

宮九了然點頭:“沒有所求的人不會專門找你,沒有能力的人不可能第一個找到你,僅僅是這一點考驗, 就足夠你篩選掉大部分的人,先生果然好算計。”

顧青衣問:“生氣了?”

宮九笑了:“不, 我越發的為先生感到著迷。”

武學的高度隻要足夠努力就能夠攀登,可智商的高度卻是生來造就,人力無法後天改變的。

而他的先生,顧青衣,先天資質出眾,聰明大膽,後天武學極強,是本世界巔峰。

這樣一個強者,在多數時候都格外的謙遜,能容讓人。

這種反差實在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特別是這種包容用在他的身上時,充分的讓人體驗到獨屬於他的獨一無二。

顧青衣笑著牽過宮九的手,道:“如今我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內力,可以小範圍的施展一次時光回溯,不如讓我為你了卻心願可好?”

“是補償嗎?因為之前你算計了我?”

顧青衣詫異的看過來:“你怎麽會這樣想?”

宮九抿著唇不說話。

顧青衣就知道,宮九又鑽牛角尖了。

許是與兩人說話順序有關,宮九先開口點明了一切,他再開口說這話,確實有些像是補償。

天地良心,顧青衣還真不是出於虧欠補償心理。

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牽著宮九的手,將人拉進幾分,一一掰扯:“難道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不是各取所需嗎?”

“是。”

“所以,明碼標價的交易,我也不曾哄騙過你,如何是算計,又為什麽要覺得虧欠?”

“原本是你想學這個,自己去施展。我也並不是不想教你,而是這非一日之功,如今我有這個實力去施展了,所以才會想要替阿九你了卻心願而已。”

“沒有為什麽,隻是因為阿九是阿九,我心悅阿九,所以舍不得阿九這般為了別人牽腸掛肚。”

宮九紅著耳朵點頭。

在顧青衣坦誠的愛意麵前,節節敗退。

若是以前,他不會點頭同意。

如今,他足夠信任顧青衣,也不抗拒將過往挖出來被顧青衣看到。

心結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許多。

他不顧宵禁,帶著顧青衣就朝著城西而去。

燕京分內城和外城。

內城是明成祖遷都時建立起的紫禁城和何處官衙,達官顯貴的官邸等。

隨著京官的變多,內城就住不下了,這才開始年年擴建,於是就有了外城。

太平王府作為親王府,自然是在內城最顯貴的地方。

宮九的目的地就在太平王府。

兩人一路輕功飛躍過王府高牆,進了內院。

這座太平王府裏長年沒有主人居住,隻有幾個老仆人看守著,壓根沒有發覺他倆的侵入。

兩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太平王府正院。

“嘎吱——”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

封閉許久的空間裏突然充入流動的空氣,陳舊腐爛的氣味也隨之被衝了出來。

空氣中都是飛揚的灰塵。

宮九率先進了屋。

顧青衣跟著走了進去。

就看到宮九挪動了一個花瓶,地麵上的石板轟隆隆的打開,露出一條向黑暗處延伸的階梯。

兩人誰也沒有掌燈,摸黑進去。

走了五十幾節台階以後,兩人就進入了一個亮堂的地下室。

擺在正中間的就是一個冰棺,遠遠就散發著寒意。

宮九走到了棺材麵前,赤手推開了棺材蓋,露出裏麵的人來。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眼睛眉毛與沙曼有幾分相似。

顧青衣拉起宮九的手翻過來一看。

果然,滿手通紅,早已經被凍傷。

他不讚同的看了宮九一眼。

宮九蜷縮了下手指,轉移了視線:“棺中之人是我的母親,在我五歲時,被太平王親手殺害。”

幼年的宮九與堂兄捉迷藏,躲在了正院櫃子裏,親眼目睹了母親被父親殺死,鮮血就濺射在他所躲藏的櫃子上麵,甚至還有些許透過櫃門縫隙,灑落在他的臉上。

剛要衝出去的他,被太平王妃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平王將死去的太平王妃屍首收斂。

那時的他,才五歲啊!

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

這是他人生扭曲的源頭。

顧青衣聽完,緊緊扣住宮九的手,輕歎一聲:“你還有我。”

“是的,幸好還有你。”否則,滿世界都有可能給他這個瘋子陪葬。

顧青衣也了解宮九突發性的自我厭棄,十分熟練的順毛:“無論阿九是什麽樣子,在阿九努力向我靠攏的時候,過去的一切就都已經過去了,對不對?”

在顧青衣執著的眼神攻勢之下,宮九點了點頭:“嗯。”

顧青衣眼中有了笑意:“阿九真勇敢!”

宮九耳朵發紅,小聲嘀咕:“像哄小孩子一樣。”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哪怕是哄孩子一般,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隻是,口不對心罷了。

顧青衣一問,宮九就立馬禁聲了,生怕他那總是善解人意的戀人下一次真的聽話不哄他。

眼見宮九情緒穩定下來,顧青衣這才仔細看了一眼冰棺中的人。

這一看,顧青衣就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

顧青衣問道:“你是不是從沒仔細的看過棺中之人?”

宮九點頭。

太平王府,對於他來說,不亞於最可怕的噩夢。

他童年所有的歡樂在這裏,所有的痛苦,也都在這裏。

一踏進這裏,所有埋葬的過去都化身利刃。

刀刀見血,劍劍穿心。

當初他尋來九幽玄冰棺,也隻是遣人送到了太平王府門口,並不曾踏足其中。

如果不是因為顧青衣在身邊,他根本沒有勇氣踏足太平王府的正院,更別說來到地下室,看望他死去的母親。

顧青衣指著屍體的下巴邊緣,那裏有明顯的脫皮現象:“許是冰凍得久了,她臉上的□□的粘性已經不夠了。”

在宮九看過來以後,他附身探手一撕,就從這女屍的臉上扯下一張特殊材料的□□。

麵具之下,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宮九也懵了:“她不是我的母親,那我的母親在哪裏?”

以宮九的聰慧,絕不可能發現不了真相。

他雖是詢問,卻更像是在求救。

像一個溺水的人,妄圖抓住一根虛假的救命稻草。

看他這般反應不過來的模樣,顧青衣竟有點不忍心點明。

可他不能放任宮九沉溺虛假之中,由他來揭開或許會比宮九某天直麵真相要好的多。

顧青衣到底是狠下心來,沙啞著聲音說到:“或許,是,假死。”

他一直覺得太平王對宮九的態度很奇怪。

似愧疚,又有疼愛,放縱,唯獨沒有反目成仇的恨。

若是太平王妃沒有死,那麽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可這樣一來,對宮九也太不公平了。

造成了他一生困擾,無法解脫的心結,竟隻是演給他人看的假象。

在他生長的十幾年間。

無論是被他仇恨著的太平王,又或者是被他濡慕著的太平王妃都有無數次可以告訴他真相的機會,可這二人卻依舊選擇將宮九瞞在鼓裏。

從頭到尾,他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宮九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臉上的表情完全失去管理,眼中全是茫然,整個反應不及的模樣,眼淚卻是一顆接一顆的滾落下來。

原來,心痛到快死掉的時候,身體是會自動調節,關閉他的反應機製,暫緩這種巨大衝擊的。

這樣無聲哭泣的宮九看得顧青衣心疼的無以複加,轉身緊緊的擁抱住宮九,任由對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肩膀。

隻輕輕的拍打著宮九的背:“沒關係,沒關係,還有我呢,你還有我。”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他們放棄了你,那我們也不要他們!”

宮九依舊呆呆楞楞的,像是失去反應的木偶泥胎。

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個殼子中,所有的聲音與感知都遠去了。

“阿九,哭吧,哭吧,我在這裏。”

“我……哭了?”

宮九看了看冰棺,又看了看一直在說話的顧青衣,伸手一摸,全是淚水。

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一臉的不敢置信。

“我……哭了。”

可他卻並沒有感覺到多痛苦,隻是茫然。

顧青衣徹底拋棄顧及,狠狠的咬著宮九的唇,非要將他從蝸牛殼子裏拖出來。

這一個吻很凶,沒有絲毫的溫柔妥帖,甚至有血腥味在他的口腔散開。

宮九悶哼一聲,皺起眉頭,被動的配合著顧青衣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