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比對象是宮九那仿佛無所不能的影衛, 那顧青衣燒烤手藝隻能說是一般,根本可能入九公子的口那種。

但是這裏隻有顧青衣與宮九兩人。

在這裏,他們隻是顧青衣和宮九, 所有一切都可以撇去。

所以,宮九吃的很飽。

兩人幾乎把所有的獵物都吃了個精光。

吃完以後,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山頭。

天邊開始渲染出好看的晚霞,月亮也早早的懸掛了出來。

兩人不得不回去了。

可宮九還有些舍不得。

哪怕隻是這樣幕天席地的,他也想留下來。

此時他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久在樊籠裏, 複得返自然。’1

他回頭看著那顆被刻了字的樹, 語氣格外的遺憾:“可惜我下午睡著了……”

顧青衣停下熄滅火堆的動作, 幹脆利索的道:“那便不回去了。”

頂著宮九又驚喜又詫異的眼神,顧青衣補充道:“反正我們隻是個幌子,該走的人早就走了, 不是嗎?”

“更何況,有小紅和影衛在, 他們應付得來, 若是事事都要我們操心, 還要他們做什麽。”

論擺爛, 顧青衣是第一。

更何況, 他根本沒法拒絕宮九那樣的眼神。

幾乎是腦子一熱,就做了這樣的決定。

最後,連他自己都被自己說服了。

宮九順勢又坐了下來,看著顧青衣調整火堆。

火越燒越旺。

可柴卻是不夠燒一整夜的。

所以兩人還得去找柴火。

明明兩個人都有內力在身,就算沒有火也完全不會有半點兒影響,可他倆就像是忘了這一茬一樣, 兩人結伴去了林中撿幹柴。

柴不柴的無所謂,主要是參與其中就很快樂。

“要不要看看誰先找到更多的柴?”

“好!”

“那我們就打個賭, 看看誰最多,誰就贏。”顧青衣想了想,說到:“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無條件做一件事情,怎麽樣?”

“可以!”

宮九玩興也起來了,他指了指左邊:“我走這邊,你走那邊,我們一炷香以後回來匯合。”

兩人約定好了以後,各種分開去找柴。

宮九興奮極了,所見之處的柴火全都沒有放過,為了取到樹梢上的幹柴甚至用上了輕功。

等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已經積累起來龐大一堆幹柴。

顧青衣抱著柴走回來。

他手裏的柴隻有宮九的三分之一。

哪怕他明知道宮九會去贏,卻也沒有想到宮九居然這樣拚。

倒顯得他偷懶了似的。

可宮九壓根沒注意到這些,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興奮情緒肉眼可見:“我贏了!這次是我贏了吧!”

顧青衣失笑:“對,你贏了。”

他放下柴,走到宮九身邊,傾身取下他頭發裏夾著的樹葉子,笑道:“不知道九公子想要吩咐我做什麽呢?”

兩人因他取葉子的動作靠得很近。

宮九甚至能感覺到顧青衣說話帶出來的熱氣吹拂過臉頰的溫度。

被那樣專注的眼神注視著,他臉一熱,腦子裏一片空白,壓根翻不出任何想法。

“我還要好好想一想,等下次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說完,他抿了抿唇,看著顧青衣。

顧青衣點頭:“好,任何時候都可以。”

宮九越發腦子糊塗成了漿糊,亦步亦趨的跟在顧青衣的身後,像個小尾巴。

兩人靠坐在一起,享受這愜意的黃昏。

太陽一點一點的從山頭滑落下去,直到最後一點紅消失在空中。

黑夜慢慢籠罩整個天空,將西邊那點兒紅霞徹底遮掩。

星星點點在黑夜之中亮起。

隨著夜越黑,漫天繁星就越明亮,讓人墜入這片星海,不由神迷。

吵鬧的蟬鳴消失了,蟲子叫聲也變得稀疏起來,隻偶爾聽得見兩三聲。

柴火燃燒著,時不時發出嗶啵的炸裂聲。

四周變得安靜起來。

安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顧青衣知道這是錯覺。

耳邊聽著的心跳聲,其實不是來自宮九,而是他自己。

他咽喉滾動了一下,莫名多出來許多傾述的欲望。

顧青衣手中還拿著之前削的燒火棍,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火堆:“你吃過紅薯嗎?”

沒等宮九回答,他又說到:“你大概是沒吃過的。”

紅薯這玩意兒明末傳入國內,清朝的時候都是鄭家在費力推廣,但是並沒有上位者重視。

因為這東西吃多了容易放屁,不雅觀。

現在估計才剛剛傳入明朝,宮九沒吃過才正常的。

“若是此時有一二紅薯埋在火堆裏,正好睡前我們就可以再吃一頓烤紅薯。”

“烤好的紅薯又香又糯,還很甜。吃到肚子裏,會有一種幸福感。夜裏或者是冬天,非常適合來一個。”

“當然,板栗也不錯。”

能烤著吃的東西很多,隻是明朝擁有的就很少。

顧青衣很少會去想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回顧過去隻會搞崩自己的心態,得不償失。

可他現在卻忍不住與宮九提起。

他轉頭看向宮九。

火光印在宮九的臉上,將他眼中的神色照得分明。

那是向往與憧憬。

哪怕隻是一個烤紅薯,從顧青衣的嘴裏說出來,都讓他格外的渴求。

對上對方疑惑的眼神,顧青衣笑了笑,接著說到:“我們那兒還有一種很劣質的酒。”

啤酒也是燒烤的最佳伴侶。

哪怕啤酒的味道真的不怎麽樣,或許嚐過頂級美酒的宮九看都不會看一眼,卻也是炎炎夏日夜晚燒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顧青衣沒有去吃過。

他隻聽到同學們神采飛揚的討論誰家的燒烤最好吃,討論誰的酒量最厲害等等。

說起來,他的過去其實也沒有很精彩。

按部就班的讀小學,初中,高中,大學。

試卷,課題,家庭作業。

不曾逃過課,也不曾翻過牆。

沒有遲到早退,也沒有打架早戀,也沒有通宵徹夜不歸。

好像那些東西都離他很遠,所以他的過去是那樣平凡又普通。

回想起來的好多有趣的事情,竟都是道聽途說。

這種低沉的情緒在他的心裏隻停留了一秒就消失不見。

他笑到:“像我們這樣幕天席地的在外麵吃飯叫做野營,隻是我們那裏並沒有武功這種東西。”

他遲疑了一下:“當然,也或許有,但是底層的小老百姓們是不知道的。”

“山裏有狼,所以大家根本不可能像我們這樣大膽,無拘無束。”

“那裏很好,有很先進的科技,很自由開放的環境,很高端的教育,或許是這個時代的人想也想不到的桃園鄉。”

“但是,那裏沒有你。”

說著,顧青衣眼睛裏又帶上了笑意,轉頭看向宮九:“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外野營。”

因為宮九,他做了許多過去不曾做過的事情。

如今看來,他也是不甘於那樣平凡的。

他的骨子裏,就有著江湖人浪漫不羈的血脈。

宮九抿著唇,看著火堆出神。

他道:“這也是我第一次,野營。”

此前,所有在野外的停留,都隻叫做馬車與生存。

顧青衣笑,他側頭看著宮九:“你說這山裏會有狼嗎?”

宮九也笑了起來:“如果有那正好,可以給我們當夜宵。”

“你猜一點紅和影衛他們在做什麽?”

宮九搖頭:“不知道。”

宮九的態度就是不知道,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很少,在乎的事也很少,所以很多時候都有一種超然世外的感覺。

旁人覺得他深不可測。

實際上隻有因為他壓根無所謂,不在乎罷了。

顧青衣也不知道,不過是隨便提起的話題。

他還以為影衛會很快找來,沒想到這會兒都深夜了,竟也沒來。

是遇到了什麽變故,還是太自覺,放任他與宮九二人相處?

顧青衣摸不透這些人的腦回路,所以也沒辦法預測他們的言行。

宮九不想提這些人,就好像下班了不想提工作一樣。

他幹巴巴的轉移了話題:“你們野營除了吃飯還幹什麽?”

顧青衣:“……大概就看星星和睡覺吧。”

兩人同時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漫天星鬥很好看。

看多了也就那樣。

似乎有些單調和乏味。

也沒有很偶像劇的出來一場流星雨。

“要不然,我們就睡吧。”

顧青衣應下:“嗯,睡吧。”

現在問題來了。

怎麽睡?

睡哪兒?

睡樹上嗎?

看著宮九亮晶晶的眼睛,顧青衣隻覺得壓力山大,真是甜蜜的負擔。

被他倆拋到腦後的影衛和一點紅在幹嘛呢?

在打生打死。

夜幕降臨的時候,客棧來了個漂亮女人,紅鞋子公孫大娘。

她似乎很篤定顧青衣和宮九拿她沒有辦法,根本沒有做任何的偽裝,真身上陣。

然而,顧青衣和宮九根本不在客棧。

她想離開,一點紅和影衛們自然不會同意。

兩夥人就打了起來。

公孫大娘能在江湖中混出名號來,除了她行事狠,長得好看之外,也因為她還擁有一身很高的武功。

她擅長使用雙手劍,比起一般劍客來就要難對付很多。

更何況她使的是劍器,走得是輕靈的路子,也就越發像是滑溜溜的泥鰍,想要留下她可是不容易。

最後,她還是被拿下了。

沒有一個人因為她的美滿而憐惜她,直接將她五花大綁。

“你們知不知道我代表了誰而來?你們竟敢這樣對我?”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難道你們就不怕石觀音要了你們公子的命嗎?!”

衛一點頭:“好的,感謝你送情報。”

他抬起手刷刷刷寫下情報:紅鞋子老大投靠了大沙漠石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