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早上?點。

天尚未徹底亮起,在隱蔽於森林深處的基地裏,一扇鐵窗開始鬆動。

在它徹底脫落砸落到地前,一雙手伸出及時抓住它,將它輕輕放到地上。

降穀零緊捏著他用塑料勺碎片製作的開鎖器,回頭瞥了一眼上麵的監控,又看向不遠處的玻璃門。

玻璃門正對著走廊,外麵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

在被關的十幾天裏,他早就摸清了這裏的規律,走廊不會24小時全天開燈,在晚上12點到早上5點間會熄燈。

看到外麵毫無動靜,降穀零小心翼翼從窗口翻出。

拘束器間的鎖鏈無意間發生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精神緊繃到極點,就怕動作幅度太大導致拘束器鎖住,那樣他就會前功盡棄。

降穀零毫無聲息地落在地上,短短的幾秒鍾,就讓他滿頭是汗。

他看向不遠處的森林,因為長期沒有好好休息,他臉色疲憊又憔悴,可一雙眼睛卻像狼一樣亮得驚人。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得逃出去,必須得逃出去,他得把他這幾天裏得知的那條消息,傳回公安。

……

降穀零能成功囚室裏逃出去,靠的是安格斯特拉送給他的那份禮物。

“充足一次電可以續航三十小時,眨眼是拍照和錄像,根據眼球的上、下、左、右方向的轉動,能開啟其他四大類功能。”

“它完全防水,可以戴著洗澡,不會傷害眼睛,哪怕長期佩戴和進行劇烈運動,也絕對不會傷到眼球……”

安格斯特拉把他拉到臥室裏,將眼鏡交給他,開始介紹起它的功能。

“潛入收集情報經常有突**況,本來我設置了急救功能,隻要轉動眼球往左,我的手機就會收到緊急通訊,這樣我就能過來救你……但我想了想,還是換成其他功能了。”

“為什麽?”

降穀零沒指望自己遇到危險會有人來救自己,他隻是奇怪為什麽安格斯特拉會改變主意。

“因為不需要了,我有其他辦法能確認你們有沒有遇到危險。”

降穀零不明所以,他想起自己在被注射藥物精神極度不穩定時,在其他樓層的安格斯特拉竟然能立刻知道,並直接衝來救人。

他很想再問問他到底是怎麽確定的,難道是他在他們身上按了什麽其他設備?可見到安格斯特拉興致勃勃的表情,他把話咽了下去。

“換了什麽其他功能?”

“潛入調查難免要對附近的監控動手腳,有時情況特殊沒法用手機或電腦,為了你能方便一點,我換成了一鍵黑入,在黑進去後伱可以……”

那天安格斯特拉對他說了很多。

他對手下一直很有耐心,他詳細告訴了他這幅隱形眼鏡的所有功能,以及該如何去使用。

“這製作起來一定很麻煩吧?”

“嗯,是挺麻煩的。從你剛住院、我打算把你培養成情報人員起,我就開始製作了,好幾個月才完成。”

這樣的描述讓降穀零更加確定了這幅隱形眼鏡的製作不易,要知道安格斯特拉做那種刀槍不入的安保機器人,隻用了一個早上就完成了。

“……謝謝。”

當時還沒那麽討厭小惡魔的降穀零心情複雜地道謝。

“你喜歡就好。”

安格斯特拉微笑著,眼睛亮亮的看著他。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你們身邊保護你們,我希望即使我不在,我留下的東西也能給你們一點幫助……”

在他笑起來時,臉上總會出現淺淺的酒窩。

這種仿佛是來自未來世界的產物,對一個情報人員來說,的確是最好的禮物。

——即使後期降穀零對小惡魔深惡痛絕,也從沒想過要把它扔掉。

在他前往倫敦、讓萊伊執行那樣的任務、庫拉索說他是臥底和他對峙時,這對隱形眼鏡就戴在他的眼睛裏。

組織其他人沒能檢查出來,安格斯特拉來去匆匆,同樣沒有發現。

小惡魔的確說到做到。

他給的禮物,給了他唯一的逃生機會。

……

天漸漸亮了。

這個基地位置比降穀零預計的還要偏僻,哪怕他片刻不停地走了這麽久,仍然沒能走出這片櫻花林。

因為手腳上的拘束器,他再急都隻能走,無法跑動。

隱形眼鏡還有最後一點電量,幸好戴在眼睛上時也能控製關閉和開啟,這才勉強用了那麽多天。

現在左眼的鏡片上顯示出基地內的畫麵,另一個囚室內諸伏景光已經起來了,他看上去精神狀態不錯,身上穿著一套幹淨的新衣服,正坐在**發呆。

降穀零看了他的發小一眼,確認他平安後,想要切換到其他鏡頭。

“沙沙……”

突然出現了一陣踩在樹葉上的腳步聲。

周圍極為安靜,這個本來很輕的聲音,變得格外刺耳。

降穀零悚然一驚,他左右環顧,沒有任何人影,平時辨位能力極好的他更是分辨不出那個聲音從哪裏傳來。

各個方向都有可能,聽那聲音越來越近,他抬頭看了看上麵粗壯的樹枝,估量著能否承受自己的體重、爬樹的動作會不會拘束器被鎖,心一橫選擇爬了上去。

拘束器沒有動靜,降穀零安安穩穩地爬了上去,淺色茂密的櫻花遮蔽住他的身體。

在正前方,一個人一邊拿著手機打電話,一邊朝這裏走來。

“這沒什麽,臥底們本就不會那麽輕易放棄。”

熟悉的聲音讓降穀零差點握緊了樹枝,他認出了下麵的人是誰。

——斯皮亞圖斯。

同時也是這些天在公眾前露麵的烏丸集團董事長。

他的囚室裏沒有電視,可他能利用隱形眼鏡調看其他地方的監控畫麵,諸伏景光房間內有一個監控正對著電視機,他就是這樣知道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降穀零微微咬牙。

一個那麽大的財閥,其董事長不可能是平平無奇的普通成員,他極有可能就是這個組織最大的幕後黑手。

“他今天會很忙,很難在晚上12點前趕過去,波本逃走的事就暫時不要告訴他了……”

斯皮亞圖斯保持著通話,走到他所在這棵樹下停下腳。

一陣風揚起,帶起一陣櫻花雨飄落,在這漫天飛舞的花瓣中,降穀零一動都不敢動。

他聽到自己的心髒跳動聲正用力撞擊著耳膜。

“晚上的來客會為你解答這個問題。”樹下的人語氣溫和,“好了,我現在也很忙,就先掛斷電話了。

降穀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收起了手機,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

“你還不下來?”

——似曾相識的話語在樹下響起。

降穀零猝不及防地和一雙緋紅色的眼睛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