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境白夜返回波士頓。

明明是上午,天空卻灰蒙蒙的,天氣預報說昨天下過大雪,氣溫很低,道路上仍有不少積雪。他一出機場就直奔車站,搭乘公交車到酒店附近。

其實現在的境白夜徹底不缺錢了。

天價彩票中獎,杯戶町大量出租的房產,以及剛到手的美國it巨頭辛多拉集團……這些讓他成為了組織裏僅次於作為烏丸集團董事長斯皮亞圖斯的有錢人。

但這不妨礙他繼續節約,在沒人接送時,能坐便宜的公共交通就坐便宜的公共交通。

境白夜沒有直接回酒店,先去附近的超市,購買中午和晚飯要用的食材。

由於他不會做飯,又沒人在身邊提醒他,他隻能看到什麽拿什麽,最後買的東西堆滿了購物籃。他結好賬,提著兩個大紙袋朝酒店走去。

門口的門童替雙手不便的境白夜拉開門:“歡迎回來,克洛先生。”

他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微微躬身,露出的襯衫袖扣是一隻小巧的烏鴉。

這是組織名下的酒店,組織成員來住可以免單,住房費用在一個月後會打回他們的賬戶裏。

能看清所有來客的門童、可以合理進入所有房間送餐或打掃的服務員、準備所有人入嘴東西的廚師……這些組織底層成員平時和普通員工混在一起,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隻有有任務時,他們才會行動。

境白夜對門童微微點頭,轉身朝電梯走去。

……

兩人上午到酒店,就這麽一直等到下午。

直到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境白夜才放下翻到一半的手機相冊,去外麵的客廳打客房電話訂吃的。

“克洛先生,請問您要預定什麽?”

“一份下午茶——要兩個茶杯,謝謝。”

“好的,我們馬上為您送去。”

這家酒店是經典的英式下午茶,十幾年款式一直沒有改變。

境白夜之所以知道,不是因為預定酒店前查詢過,而且因為朗姆曾經和他提過。

——十三年前,朗姆在這家酒店的這個房間裏,殺死和前任首領有長期合作的資本家阿曼達·休斯。在他動手時,她和一位不幸被卷進來的將棋選手就在享用這樣一份下午茶。

下午茶很快就送來,境白夜照例付了小費,洗幹淨手後在桌邊坐下。

正統英式下午茶有三層,最常見的吃法是從下往上吃,最底層是味道不同的三明治,中間層是剛出爐的司康,最上層是馬卡龍和巧克力蛋糕。

全是境白夜愛吃的東西,但他沒有獨占,而是盡量平均地分成兩份。

他挑了一塊三明治,然後又拿起手機,繼續瀏覽剛才沒看完的相冊。或許是因為注意力過度集中在照片上,他不斷把往嘴裏塞三明治,直到塞得腮幫子完全鼓起,連吞咽都變得艱難。

境白夜費力嚼著,目不轉睛地看著相冊裏那些好看的煙花照片。

瞬間燃燒到極致的煙火照亮了童話般的夢幻城堡,他站在照片的左側,右邊空空如也。

那天,隻有他一個人去看了煙花。

——但是這套煙花的照片,卻儲存在兩個人的手機上。

突然境白夜的手機發出一聲貓叫,煙花照片跳為一個他無比熟悉的號碼。

境白夜接起電話,含糊不清地道:“喂?”

“……你在吃東西?”對方的聲音有些驚訝。

境白夜看了眼手裏的三明治,默默把它放回到盤子裏,將嘴裏的東西匆匆一口吞下,拿起紅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才回答對方:“吃好了。”

“你以前在享用美食時是不會接電話的。”是芬裏爾的語氣,“你是……遇到了什麽事嗎?”

“這是boss的號碼,我怎麽可能不接。”境白夜說。

“可是我記得你這方麵向來一視同仁,不管是他或是朗姆都不會……說起來,琴酒才是你不接電話次數最多的那個……”

“……”

境白夜沉默片刻,扭頭看向窗外,聲音平靜道:“沒什麽。”

屋內靜悄悄的,隻有他一個人的說話聲響起。

……

上午時,境白夜拎著兩個大紙袋,掏出房卡去刷門口的感應器。隨著輕輕的滴地一聲,門往裏打開了。

室內空無一人,沙發上空空****。

境白夜帶上門,把買來的食材放到廚房,再去兩個臥室分別放行李。

他在出發前就預定了為期兩周的高級套房清潔服務,室內非常幹淨,和他們離開時幾乎一模一樣。

在較小的那個臥室裏,他把那本沒讀完的《小王子》放到床頭櫃上,又在旁邊放了一個布滿裂痕的鑰匙扣。

他仔細檢查一遍床單和被子幹不幹淨,確定服務員剛換過後才鋪好床,把金發混血男人的身體從係統背包裏取出,小心放在上麵。

安室透從那天起一直在睡。

係統麵板顯示他身體情況正常,所以境白夜沒把他送去組織的私人醫院,而是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他沒有大吵大鬧,更沒有做出其他過激的舉動。

因為他知道他會醒來,並且在睜開眼的第一眼,就會看見自己。

……

境白夜這麽想著,心情好了不少。

“前幾天我和安室……就是波本,波本威士忌……一起去外麵玩,所以才一直沒有聯係你們。”

“我們一起去大學聽公開課,他英語不好,我得陪著他,為他解釋專業名詞。”

“我們一起去紐約逛公園吃芝士蛋糕,一起去了尼亞加拉大瀑布,還一起去了最北邊的阿拉斯加州……可惜我竟然把最基礎的常識都搞錯了,現在那裏沒有白夜現象,我們白跑一次。”

“不過他沒有生我氣,而且我和他說好了。等到夏天,再一起來看。”

他語氣輕快,一條條說出他們前幾天幹了什麽。

“所以沒什麽,那幾天我真的很開心。”

對麵沉默了很久。

“格雷……”

芬裏爾喜歡喊境白夜為格雷,而斯皮亞圖斯喜歡喊白夜或是安格斯特拉,這也是他們的不同之處。

“你知道為什麽組織裏的臥底,代號大多為某種威士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