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2點,米花町6丁目別墅。

安格斯特拉準備給諸伏景光打第五針,降穀零揣著多拉站在一邊。

這幾次打針他總是在旁邊看著,因為他擔心安格斯特拉會不會給發小打奇怪的藥物——不管安格斯特拉再怎麽關心他們,他還是會對他保留一絲警惕。

而且……

降穀零看向安格斯特拉。

他洗好澡後換上了雪莉送的動物毛絨睡衣,此時正擰開消毒用的碘伏藥水,諸伏景光也把袖子拉起。

——在這次安格斯特拉回來後,他就感到一絲不安。

他也不知道這種不安從何而起。

“蘇格蘭,這是第五針,從這針開始是治療你的視力。注射後眼球會有一點痛,這很正常,但如果痛到實在受不了和我說,千萬別忍著。”

諸伏景光對發小的心思一無所知:“好。”

針頭紮入藥水瓶瓶口,將裏麵的藥水一滴不漏全部抽出,他還仔細檢查了一下瓶內有無殘留,然後才對準消毒過的地方刺進去。

藥水緩緩推入,針頭很快拔出。諸伏景光眉頭皺起,眼球的難受讓他閉緊雙眼,眼角控製不住地湧出生理性淚水。

旁邊有人給他遞了紙巾,諸伏景光伸手接過,突然他的眼球一陣劇痛,手掌同時一陣抽搐。那張紙巾被他牢牢捏在手裏,根本顧不上去擦。

眼睛……流血了嗎?

在心裏閃過這個疑問的時候,一隻手替他擦掉了臉上的淚痕。

諸伏景光嚐試睜開眼,他的世界不再一片漆黑;而在這片朦朧的水光中,他仍然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麵容與表情。

他隻能看到對方抬起手,好像是想伸手來擁抱他——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對方又慢慢放下了。諸伏景光也隨之再次閉上眼睛。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諸伏景光聽到安格斯特拉在問他。

他沒有吭聲,隻是緩慢搖了搖頭,這種疼痛對他而言不算什麽……他坐在那裏緩了好一會兒,過了近半分鍾,直到感到眼部疼痛逐漸減輕,他才慢慢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可以感覺到光亮,隻是麵前的景象……

“安格斯特拉?”諸伏景光輕聲呼喚道。

安格斯特拉再次伸手,這次他抱住了他。

“是我。”

就像幾天前在雪地裏,他把他從地上扶起護在懷裏,諸伏景光感到他的手緊緊環住他的身體。

“毒素排出眼睛時很痛嗎?”

“……嗯,是有點疼。”

“眼球是很重要也很脆弱的器官,這幾針的確會比較痛,但如果不好好打針排出那些毒素,你眼睛以後會一直難受的……所以這幾天,你忍耐一下。”

安格斯特拉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提醒他。

聽著安格斯特拉這種哄小孩的口氣,諸伏景光笑了笑。

“我都聽你的。”

安室透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懷裏的惡魔小熊身體抖得像篩糠,拚命想從他懷裏掙紮,在安室透雙手垂下後,它逃命似的飛向二樓。

“……?”

降穀零奇怪地看了一眼多拉飛走的背影,它背後那對小巧的蝙蝠翅膀都拍出了殘影。

他沒在意這點小事,他重新看向安格斯特拉,在心裏歎了口氣。

安格斯特拉有時真的會把他們當成嬌花,連要好好打針這點小事都要特地提醒……不過他這就是這樣的上司,在他自己受傷住院時早就親身感受過這一點。

如果換成其他人,他肯定要懷疑這是不是在警告或試探他們。

————

同一時間,京都某公寓樓內。

“董事長八代延太郎,女兒八代貴江,女婿八代英人,弟弟……總計二十二人。”

“他們將在明天下午前往京都古宅舉辦家族宴會,然後進行八代財團新豪華遊輪的處女航行,參與這次航行的大多是日本政界商界知名的上流人士。”

小林清誌,男,二十二歲,警視廳公安。

現用名齊藤清誌,身份是公安打入某個犯罪組織的新人臥底。

他拿著臨時收集到的情報,向自己現在的組織上司報告。

……

在發現自己無法反抗後,小林清誌暫時性臣服了。

他很了解公安的手段,他自己完全不怕辭職,可他嶽父是大學教授,妻子是一所知名私立小學的老師,他們都需要履曆上毫無汙點。

一旦被公安汙蔑潑汙水,哪怕最後洗清嫌疑,也會被學校開除,再也找不到像樣的工作。

公安並沒有給他用心捏造身份,這點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了——名字沒改,姓氏是他妻子的舊姓。

其實小林清誌在登記結婚前想到過入贅——反正他從七歲起就是齊藤家出錢出精力培養的,早就算這家的兒子——他完全不介意跟妻子姓,甚至覺得這樣更加親近,但他的妻子堅定拒絕。

沒想到當臥底反而圓了他的一個遺憾,齊藤清誌果然更好。

小林清誌來到京都,當天下午就和某個早被公安知道身份、留著釣魚的底層成員打好關係,被他邀請進入組織。

第二天,有個代號成員來到京都,去訓練場在底層成員裏挑人……他就這樣成了他的手下,除他以外,還有一個叫雪村三九的男人。

再之後的今天,他們就接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

“不能讓人察覺這些人是我們搞的,有人提議我用炸彈……”

聽到小林清誌的報告,他的現任上司、代號為戴吉利雞尾酒的男人急躁地抓抓頭發。為顯示上司氣概,他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物品頓時一震,但他自己的手也抖了一下,同時嘴角有些扭曲——疼的。

他強作鎮定繼續道:“……你們兩個,有什麽提議嗎?”

小林清誌偷偷看了雪村三九一眼,本來想聽聽他怎麽回答、自己模仿著說個相似的……畢竟他沒經過任何臥底培訓,不知道臥底該說什麽。

結果這一看,發現他在對不遠處牆上性感的泳裝海報發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麵前的戴吉利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

小林清誌無語,不過他沒有揭露這一點。

過去在學校,因為有一對全日本聞名的殺人犯父母,他被霸淩被打小報告的次數非常多。這些事他本人經曆過,所以不想自己也變成那種糟糕的人。

“齊藤,你有什麽意見?”

被點到名的公安臥底很無奈,他認真思考起來,忽然一道靈光閃過——

“把遊輪炸沉怎麽樣?”

藏幾棵樹木最好的辦法是藏在樹林裏。

那藏幾具屍體最好的辦法,也是把他們藏在屍堆裏。

隻要遊輪沉沒,同時保證所有人死在裏麵無一生還……那外界不就很難知道他們到底是衝誰去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