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中田已經跑了,他在木屋內安裝的炸彈快要引爆了——快跑!!”

木屋內,聽到這話的諸伏景光,一時間愣了神。

手機另一端,之前遇到槍擊都一臉淡定抓住子彈然後繼續吃飯的安格斯特拉,嗓音尖銳到破了音,他對他大喊道:

“快披上我給你的鬥篷往外跑!我現在就過來救你們!!!”

諸伏景光聽到對麵有很輕微的引擎啟動聲,這個聲音像是喚醒了他,他猛地轉頭看向裝有炸彈的架子。

安格斯特拉仍然在說著什麽,就他著急的聲音中,諸伏景光聽到了其中包含一絲不協調的雜音。

嗒……嗒……

——這不是手機對麵傳來的,這個聲音來自屋內!

諸伏景光來不及去問安格斯特拉是怎麽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就知道屋內有炸彈,他放下手機直接就衝到櫃子前。順著那細微的聲音,他很快就從最底層和地板間抽出被隱藏在最下麵的炸彈。

炸彈體積不大,顯示屏上的數字格外醒目。

那個鮮紅的數字還在不停地跳動。

19……18……17……

諸伏景光的手機摔在了地上。

“蘇格蘭……蘇格蘭你有聽我說話嗎!蘇格蘭!!……我這就……”

對麵的安格斯特拉在說什麽,他已經徹底聽不到了。

諸伏景光抬頭看向窗外,看到離木屋不遠的水庫,他又低下頭,看到位於這顆炸彈旁邊的其他炸彈,一個比他自己被炸死還要嚴重的後果,閃過了他的腦海——

如果這顆炸彈爆炸,引起其他炸彈的連鎖爆炸反應,絕對能把水庫炸毀!

【阿佩羅的炸彈內部結構非常複雜,而且還有比較麻煩的一點,它們很多是高級智能炸彈。】

【……智能炸彈?】

【嗯,製作炸彈的人肯定想著要成功引爆它吧,所以阿佩羅為避免他的炸彈被提前拆除,進行了更加複雜的設計。】

【它不需要操作者親自去放置,它可以自己掃描周圍的環境,然後移動到常人難以碰觸的地點——比如大樓頂部天花板上、大橋某條斜索下麵,或者水庫牆麵中央這種地方……這樣即使炸彈被發現,因為位置過於苛刻,一時間也拆不掉,它偶爾還能在被發現時進行轉移。】

【…………】

【因為這個設計,阿佩羅的炸彈在啟動過程中可以自由移動,不會像水銀杆炸彈那樣稍微振動一下、珠子碰到線就會引爆……】

安格斯特拉對這些炸彈的介紹猶在耳邊。

諸伏景光想到水庫下的村子,以及不知道在哪裏、說是要趕過來救他的安格斯特拉……他的身體——或者說,他的本能——先於大腦反應過來,他一把抱起炸彈就往跑!

炸彈在他的懷裏搖晃,但是沒有立刻爆炸。

諸伏景光衝出木屋,朝著離木屋和水庫相反的方向,拚勁全力的跑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的行為,和三年前剛畢業沒多久就殉職的萩原研二重合了。

——在三年前,他的這位警校好友,在發現炸彈計時器再次被啟動時,也企圖以一己之力,想在最後那十幾秒內,把炸彈帶到遠離別人的地方。

這是人麵對絕境時,近乎可悲的最後掙紮。

那一次奇跡沒有發生,萩原研二死了,他想要保護的機動隊其他成員,也全部死了。

而和他臨終前通話的鬆田陣平,換上了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西裝。

劇烈的跑動讓諸伏景光身後的包扣帶鬆開,那件安格斯特拉送給他的鬥篷從裏麵滑出了一半。

他跑到路口,幾個普通遊客迎麵走來。

是他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幾名大學生,他們不知為何原路折返回來。他們見到彼此,雙雙睜大眼睛。

諸伏景光顧不得喊他們快跑,他低頭一看懷裏的計時器,隻剩下最後幾秒了。

安格斯特拉說鬥篷披在身上可以抵禦炸彈爆炸的威力,那麽反過來……

3……

諸伏景光伸手抓住那件鬥篷,明黃色的鬥篷在雪地上展開。

“這是做什麽啊?!”其中一名年輕女生大驚。

2……

諸伏景光以鬥篷完全裹住了那顆炸彈。

“炸、炸彈!!他懷裏抱的是不是炸彈?!!”胖胖的男生驚恐地叫出來。

1……

“快趴下!!”

諸伏景光大喊,與此同時,他撲倒在地,將這枚裹了一層外衣的炸彈墊在自己的身下。

“轟!!”

——炸彈,爆炸了。

……

水庫護欄外,兩個人搖搖晃晃掛在那裏。

在鬆田陣平拉人不成反被拖下去時,他及時用右手抓住了護欄,這就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他有個拳擊手父親,再加上畢業後成為警察,從小到大身體鍛煉就沒有停過,但這也隻是讓他此時可以拉住一個人而已,做不到自己單手爬上去再把人拉上去。

鬆田陣平完全是以一條手臂的力量支撐著兩人,他感到肩膀和右手越來越酸麻。

“警官……警官!你不要放手啊!!”

中田讓治眼淚彪了出來,過去無比仇視警察的他,此時死死抓住這位警察的手不放。

“你給我閉嘴!——不要亂動,我快拉不住你了!你再敢亂動我就宰了你!!!”

鬆田陣平罵完後深呼吸一口氣,真心覺得今天的自己絕對走了黴運。

剛才他們跑得太快,把佐藤落在後麵,等她過來了……不,他們兩個身高體重正常的成年男性,佐藤一個人根本拉不動他們!

中田讓治被他吼得身體一抖,停止了撲騰。

他仰頭看向鬆田陣平:“……你為什麽要救我?”

“啊?”

鬆田陣平像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為了救一個罪犯——還是一個害死過友人的罪犯——把自己置於這樣的險境裏,可是鬆田陣平沒有後悔。

重來一次,他仍然會去想辦法拉人。

“不管我多想痛扁你一頓,把你按在墓碑前對他叩頭謝罪……”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

“——但這不是我能漠視你生命的理由。”

這是警察的底線,不管如何都不該去漠視他人生命。即使有私人恩怨,也應該把犯人交給法律去審判。

陽光從上麵落下,鬆田陣平感到有汗珠從額頭滾落下來。

他右手手腕處一陣又一陣鑽心似的痛,之前那砸穿了木牆的一拳,對他的手並不是毫無影響。

“砰——”

一聲槍響從下方傳來。

與此同時,他感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徹底失去了知覺,攀在護欄上的手指一鬆。

“!!!”

他眼睜睜看著護欄離他越來越遠——但就在這時候,另一個人的手臂突然從上麵伸下來,一把撈住了他的手,避免他掉下去。

鬆田陣平看向伸手抓住他的人。

在陽光下,那頭紅發越發鮮豔奪目,山尾洋介保持著一手拉住他的姿勢,對他挑眉道:“你發什麽呆,還不趕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