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在六月從爆炸物處理班轉到刑事部搜查一課,在那之後沒有被調回去——因為近年米花町爆炸案數量大幅度上升,理事官覺得直接放一個懂拆彈的警察在這裏會更方便。

他站在門口,直到身後的佐藤美和子催促他,他才進去。

然後佐藤美和子也看到了診室內的少年:“咦,克洛君,是你啊。”

“你好,佐藤警官。”格雷·克洛禮貌地和她打招呼。

鬆田陣平在旁邊打量著他。

這個少年膚色依然那麽蒼白,眼睛和脖子上仍然纏著繃帶,那隻看著他的右眼還是閃閃發光——透露出毫不掩飾的,真誠又純粹的喜歡。

佐藤美和子碰了碰鬆田陣平:“這孩子真的很喜歡你呢,你不和他打個招呼?”

“……你好。”鬆田陣平幹巴巴地說。

他不太擅長應付未成年人,尤其是這種不是熊孩子的未成年人,他根本凶不起來,但也不知道怎麽溫柔對待。

尤其這個少年認識去臥底的降穀零——鬆田陣平不希望自己言行上出現什麽漏洞,給那個一畢業是失蹤的混蛋帶來麻煩。

在找過招呼後,他把目光投向診室內的另外兩人。

其中穿白大褂的女人是失蹤者的主治醫師,是他們這次的問話對象,而另一個……

醫生麵前坐著一個很高大——鬆田陣平推斷他起身後,會比自己還高5厘米左右——氣質陰沉的黑發男人。

這個男人留著一頭作為男性比較罕見的長發,身穿一身黑色大衣,針織帽下露出兩綹微微打卷的頭發,在那之下是一雙格外銳利的綠色眼睛。

在對視時,鬆田陣平渾身肌肉瞬間緊繃。就像被躲藏在黑暗裏狩獵的野狼盯上一樣,後背隱隱發涼。

他可以肯定,在這大半年遇到了形形色色各種殺人犯的鬆田陣平,絕對可以肯定——

麵前這個黑色長發的男人,手裏沾過人命。

佐藤美和子對鬆田陣平的心情一無所知,她沒在意這位年齡比她大、因為晚來搜查一課而成為她後輩的同事,快步走到三人麵前。

“我們是來查案的,有些問題想詢問一下你。”佐藤美和子對高橋醫生說完,轉頭麵對格雷·克洛,語氣變得更加溫柔,“就幾個問題,很快的,不會打擾你看病。”

黑發紅眼的少年搖搖頭:“我沒病,我身體一直很健康,這次隻是陪人來檢查有沒有受傷。”

“……”

“……”

佐藤美和子和鬆田陣平一起陷入沉默。

尤其是佐藤美和子,她盯著少年臉上以及脖子上那明顯的繃帶,滿臉寫著“我不信”。

鬆田陣平嘴巴動了動,想說的話被他默默吞了下去,接著他看到少年拿出手機。

……

同一時間,別墅裏。

早在聖誕結束不久後,諸伏景光就去超市購買了專門擺放禦節料理的漆器食盒。他和降穀零按照傳統習慣,製作了一樣又一樣精美的食物,將它們整齊放入食盒裏。

“……不知道諸星大傷得怎麽樣。”

降穀零盯著盤子裏的黑豆,那樣的黑色讓他想到了諸星大的發色。

他不指望一場電梯事故就可以解決掉一個棘手的組織成員,可不妨礙他心裏盼著對方越慘越好……最好能鴿了這個月的代號考核,順便給琴酒留下一個糟糕的印象。

一邊的諸伏景光將煮熟後的紅色大蝦擺在食盒中央,聽到降穀零的話,他滿臉寫著無奈。

“既然你那麽不喜歡他,就別一直提他了吧……”

不喜歡還一直提,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諸伏景光為發小偶爾的幼稚歎氣,這時他放在圍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於是他走到一邊的水池邊洗了洗手,拿出手機查看郵件。

在看清郵件的內容後,他瞳孔驟然緊縮。

“怎麽了?”降穀零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

“…………”

諸伏景光沒有說話,隻是舉起手機,把屏幕轉向降穀零。

【我和諸星在米花藥師野醫院正好遇到了之前救過我房子的警察,他們在調查一起刑事案件。——angostura】

在看清上麵的內容時,降穀零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們兩個都很清楚,救過安格斯特拉房子的警察隻有一個。

降穀零臉色難看到極點,為什麽安格斯特拉又會遇到鬆田陣平這個他們過去的熟人?這次還是跟諸星大一起遇到……

……等一下,和諸星大一起?

“我記得是諸星大主動去的米花藥師野醫院?”

降穀零看向諸伏景光,雖然用的是一個疑問句,他的語氣卻相當肯定。

“你沒記錯。”往日脾氣更好的諸伏景光,一雙藍眼是前所未有的冷厲,“安格斯特拉在米花神社裏提到諸星自己去了那裏。”

廚房內飄著一陣陣烹煮食物後的香氣,一分鍾前還在為組織小上司精心準備美食的兩個臥底,此時卻沒有那個心情繼續做下去了。

“諸星大住的公寓離這裏很近,而離這裏最近的應該是米花大學病院。”降穀零冷聲說道。

早在搬進來前,降穀零把附近的地理交通搞得清清楚楚。

諸星大遇到電梯事故後不去就近的醫院,特地跑到更遠的米花藥師野醫院醫院,絕對是別有所圖!

————

離開診室的赤井秀一,忽然感到後背一涼。

這種感覺和在電梯裏突遇事故時的感覺很相似,讓他懷疑是不是某隻金毛忠犬在背後詛咒他。

赤井秀一確定自己身體沒有嚴重損傷,也確定今天遇到的電梯事故隻是一起意外,他是在排查完這些問題後,特地選擇前往波本之前住過的米花藥師野醫院。

在北海道時,他就聽組織其他成員說組織名下有不少醫療機構,所以想來看看這家醫院是不是。

他給安格斯特拉發郵件不是學波本賣慘博同情,是為了把他單獨釣過來——小上司過去能那麽陪著波本,必然不會扔下他不管。

他有很多事情想問問安格斯特拉,當麵一邊詢問一邊觀察表情,能比發郵件打電話得到更多消息。

結果沒想到會發生案件。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安格斯特拉對案件……準確點說是來處理案件的警察,很有興趣。

赤井秀一剛開始還懷疑他們會不會是組織放入日本警察內部的臥底,但很快自己排除了這個想法。

知道臥底存在的人越少越少,尤其是對安格斯特拉這樣沒什麽心眼的少年,如果是赤井秀一自己站在組織的角度,他不會讓過於年輕的安格斯特拉認識任何一個送出去的臥底。

所以安格斯特拉對他們那麽有興趣的原因,果然是為了長相吧?

一個是漂亮英氣的女警察,另一個男警氣質是凶了點,但是相貌很帥氣,而且……

這位鬆田警官看他的眼神,和波本第一次遇到他的眼神,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