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正在洗車的伊澤潤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扶好歪掉的無度數眼鏡,吸吸鼻子,嘴裏嘀咕一句:“難道是哪位同事想我了?”

可惜他工作地點稍微有點多,一時間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同事這麽親切在想他……

他目前仍然住在境組為他買的房子裏,麵前的新車是警察廳為他準備的,是一輛純黑的豐田皇冠。

工作多年,懶得養車的他,還是告別租車借車的生活了。

伊澤潤歎了口氣,掏出組織為他提供的特殊改造手機。

上麵有一個未接來電,最新收到的那封郵件雖然沒有署名,但他對這個郵箱地址太熟悉了——這是他最熟悉的郵箱,沒有之一。

這來自他那位早就想送他下地獄的接頭人。

……

在帶即將接手他工作的冤大頭從箱根回來後,伊澤潤去警察廳辦理了離職手續。

很可惜,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真正跑路,隻是警察廳將他的身份檔案被放入更深的地方。

到了周六,伊澤潤沒有休息,他把堆沙奈利扔去地下靶場射擊,在觀察她實力時,他順便整理了安格斯特拉給他的情報。

不得不說,安格斯特拉審訊能力一流,他逮住斯內克挖出的情報,就比警察廳這幾年收集的都多。

下午警察廳那邊的活動經費到賬,數額不少。伊澤潤決定請客,他帶堆沙奈利去了附近餐廳。

中途他看到東都環狀線被裝炸彈的新聞,意識到警察廳今晚肯定要加班,同情了過去同事一分鍾,召喚服務員多要一份招牌甜點。

吃完飯回去,堆沙奈利繼續練習,風見裕也上門了。

伊澤潤悄悄比較了一下他和琴酒的差距,感慨接頭人和接頭人差距之大。

這位公安警察不知道自己踏入的是一個日本黑道家族名下的房屋,也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跨國犯罪組織裏的一瓶真酒兼臥底,更不知道麵前桌上的電腦裏存著不少警察廳夢寐以求的情報……

果然無知是最幸福的,就像琴酒。

想到仍然在加班還債的琴酒,伊澤潤聽到了心情值上升的提示音,打起精神麵對新的臥底任務。

風見裕也來得快去得也快——說到底接頭人隻是傳遞臥底得到的情報,對臥底如何打入目標組織,起不了什麽關鍵作用。

他下次聯係他,大概是在他得到代號後了。

動物園不是什麽大組織,伊澤潤有把握一年內得到代號——如果中途沒暴露的話。

到了晚上8點,伊澤潤點了外賣,吃完後把一些境組規矩弄成文檔讓堆沙奈利去記下,自己出門夜跑。

中途他順路去了最近的境組基地,謝絕本家某位成員一起去看電影的邀請,交代完一些事情後原路返回,洗完澡去休息。

夢裏的他終於回到了組織,boss覺得他這幾年辛苦,默許他以後可以躺平養老,他高舉著【要好好加班哦】的告示牌歡送琴酒出差,拉著許久沒見的柳吉順一去那家居酒屋吃飯——這次他們都成年了,可以一起小酌一杯——boss坐在另一桌旁邊,抱著貓對他微笑……

伊澤潤開心到笑醒了,醒來後發現是床頭櫃上的手機在震動。

鬧鍾顯示的時間是早上5點。

是境組現任頭目、小烏鴉的叔公親自發來的消息。

他告訴他米花市政大樓昨晚發生了爆炸,要他這個關東地區分組負責人去調查凶手。

伊澤潤打量著郵件的用詞,發現裏麵錯字和語序錯誤不少,後知後覺想起昨晚邀請他一起看電影的那個本家成員,似乎是頭目最疼愛的小兒子。

……好像隻有十七歲吧?

伊澤潤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縮在被子裏給頭目回複郵件。

回複完後想起自己還有個老東家,又去提醒琴酒這件事。

發完一封郵件和四個電話,伊澤潤把手機調成靜音,繼續埋頭睡覺。

他很想繼續剛才的夢,隻可惜那個美夢沒有延續下去,就那樣永遠斷在最美好的時候。

伊澤潤再次醒來,已經是8點,他先回味了一下那個無法繼續的美夢,然後拿起一邊的手機。

郵箱裏是琴酒在他結束騷擾後才姍姍來遲的郵件。

上麵隻有一句很簡單的話:

【你等著。】

“…………”

看著這句話,伊澤潤瞬間起身,睡意跑得一幹二淨。

現在去解釋那個小兒子是頭目原來最看好的繼承人,所以他通知消息隻是盡臥底義務,並不是故意騷擾他、讓他一起睡不好……還來得及嗎?

伊澤潤抱著被子呆坐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打滿十個騷擾電……不對,臥底找接頭人給情報,這怎麽能叫騷擾呢?他應該多打幾個,打到琴酒直接醒來,當場接收這個重要情報。

……

結束回憶的伊澤潤把新買的水槍放好,靠在車邊發呆。

找出炸彈犯不難,向警察廳某些嘴不嚴的同事問一句就行,隻是這種大案子會加大警力排查,如果他在警方後找到凶手,該怎麽劫走犯人?

他隻對在警察包圍裏滅口目標比較熟,這次是要把凶手活著帶回去,或是拿到能證明他身份的部分屍體……

伊澤潤正在發愁,他手機突然一震。穀覿

【弗裏德曼說你得處理爆炸案,正好我也要去找那個炸彈犯報複,要一起行動嗎?——angostura】

【我很樂意……】

伊澤潤掃了眼郵件裏提到的“報複”,打完剩下的內容:

【能不能告訴我,那個炸彈犯是怎麽招惹到你的?——jerez】

如果讓他在激怒琴酒和安格斯特拉裏二選一,他寧願當著琴酒的麵反水,也不想去碰安格斯特拉的財產。

前者是腦袋開洞,以一種輕鬆的死法重啟地球online,後者是五花八門的骨灰處理方式。

不過他很好奇對方到底幹了什麽,安格斯特拉對企圖殺他的人都不會生氣、提出要報複……該不會是他房子又沒了吧?

【他炸了我別墅的庭院,還在昨晚的大樓裏炸傷我的手下。——angostura】

【了解。我去哪裏接你?——jerez】

【警視廳。我剛做好筆錄。——angostura】

【行,我馬上過去,你去旁邊的公園等我吧。麻煩你先查一下那個炸彈犯的位置,盡量快點解決任務。——jerez】

【好的。——angostura】

————

境白夜做完筆錄離開警視廳。

原本他想把外套洗幹淨後再還給那位鬆田警官,但他這段時間白天得去信息組工作、晚上要去照顧安室透,暫時沒空再來警視廳,於是當場就還了。

弗裏德曼從頭到尾沒阻攔過他,他看著鬆田陣平的臉,滿臉是“果然會這樣”的表情。

離開警視廳後,弗裏德曼開車徑直離開。

境白夜去了旁邊的公園,根據係統地圖很快找到了赫雷斯白蘭地。

他依然是在箱根町見過的警察裝扮,由於這兩天的爆炸案,不少警察廳人員來到警視廳協助,麵對可能會看到他的同事,他沒一點要偽裝的意思。

不過境白夜沒多嘴提醒,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她這幾天怎麽樣?”境白夜很關心自己第一位女手下。

“挺好的,肯努力,天賦也不錯。”赫雷斯握著方向盤,臉上是輕鬆散漫的微笑,“那個炸彈犯在哪裏?”

“奧穗町。”

境白夜打開係統地圖,在地圖升到二級後,追蹤能力同樣隨之上升。

他在手機上操作幾下,屏幕上立刻顯示出他的係統地圖,他把手機交給赫雷斯。

赫雷斯把手機固定在方向盤邊,看著上麵標注著森穀帝二的紅點,這個喜歡歎氣的臥底幽幽歎道:

“那裏都快出東京都範圍了,周圍是山區和村莊……這家夥太能跑了吧?”

嘴上這麽抱怨著,黑色轎車飛快離開公園,朝郊區方向開去。

一路上赫雷斯輕鬆避開了交警和所有攝像頭,讓想為他收尾的境白夜完全沒有出手的地方。

車很快開入一條人煙稀少的街道,周圍高樓林立,境白夜透過車窗朝外看去,發現這是個不錯的狙擊地點。

他的目光閃過某棟高樓,上麵有道亮光一閃而過,擅長狙擊的他臉色頓時一變,但在看清係統地圖上顯示的藍點和名字時,他愣了一下。

“赫雷斯,那裏……”

“砰——”

駕駛座旁邊的車窗應聲而裂,一顆子彈伴隨著飛揚起的碎玻璃,直接射入駕駛座椅上方的頭枕,在上麵打出一個深洞。

沒有血,沒有慘叫,車內一片寂靜,繼續往前開去。

“……”

境白夜注視著身體突然前傾,躲過了這次爆頭的赫雷斯白蘭地。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重新靠回中彈的頭枕,還把掉落到膝蓋上的眼鏡重新架回去,小心在鼻梁上扶正。

境白夜看了眼係統地圖,琴酒已經離開了原來的狙擊地點。

“……你沒事吧?”他忍不住問道。

他早就知道赫雷斯能夠躲子彈,沒想到他連狙擊都能躲……組織當年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麽奇怪的實驗?

“沒事。”赫雷斯態度平淡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隻是琴酒的小打鬧。”

“……”

境白夜無語,你把差點爆頭叫小打鬧嗎?

赫雷斯通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他的狙擊我躲得開,他知道這點——在可控範圍內的警告,都隻是小打鬧罷了。”

“而且這次是我的錯……以往他5點時早就醒了,但他今天好像是淩晨3點才睡的,我5點打他電話,的確影響了他的休息。”

境白夜從赫雷斯的語氣裏,沒聽出任何他對被狙擊一事的憤怒。

一點都沒有。甚至還很輕鬆。

他的那雙眼睛和琥珀這種透明生物化石同色,在一片晶瑩剔透中,仿佛凝結著某種生物死前的最後掙紮。

那是對自己性命的徹底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