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和安室透一起回到旅館,沒有去二樓,直接回了卯月間。

雖然他有些事情想去問斯皮亞圖斯,可安室透還在他身邊……在他剛完成boss的臨時任務後就去找斯皮亞圖斯,他擔心推理能力不弱的安室會看出點什麽。

斯皮亞圖斯就是boss,有資格知道這點的成員不多,別說安室透了,連已經獲得代號的蘇格蘭都沒這個資格。

而隔壁房間裏,宮野明美完全不知情,雪莉親眼見過但不會告訴自己姐姐,庫拉索是朗姆心腹,以她的頭腦,看到朗姆和斯皮亞圖斯間的相處估計可以猜出點什麽,不說直接猜出答案,但肯定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說起來,他還沒告訴她們斯皮亞圖斯也在旅館,要不要提醒她們一聲?

境白夜琢磨著提醒的時間,刷木牌門卡打開卯月間的門,他一進去,和室內的另外兩人齊刷刷地回頭看他。

“……?”

他被這樣的目光看得腳步一頓,很快恢複自然:“我回來了。”

————

見到安格斯特拉和發小回來,正在陪錢多多玩的諸伏景光立刻上前,他的第一反應是得打聽那個任務。

但在看到安格斯特拉的衣服後,他到嘴邊的話變為了——

“你的衣服和鞋子怎麽這麽髒?”

安格斯特拉低頭看看:“我剛才在趕路,不小心弄髒了。”

跟在後麵的降穀零聞言看了看安格斯特拉的上衣,他剛剛滿腦子都是“安格斯特拉遇到了諸伏高明”“發小會不會掉馬”“小惡魔到底有什麽任務”,完全沒留意到他衣服比離開時髒了很多,竟然還伸手抱了他……

安室透蹙起眉頭,他對小上司太疏忽了,居然沒留意到這點,他這件外套可能需要自己去手洗,也不知道這裏的庭院能不能晾衣服。

諸伏景光走到安格斯特拉的麵前,單手抱著貓,另一手去拉他外套後的帽子,從裏麵抖出幾片樹葉。

“為什麽就那樣突然跑出去了?你是在森林裏趕路?”

安格斯特拉一開始沒吭聲,他低下頭伸出手,想要從諸伏景光懷裏接過那隻弄死臥底得來的獎勵貓——可諸伏景光沒有給他,隻是眉頭緊皺看著他。

錢多多喵了一聲,爪子撓了幾下諸伏景光的袖子。

安格斯特拉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貓,猶豫片刻,緩緩點了下頭。

“是在森林裏。”他停了一下,補充道,“這個任務有時限,在我想起來時隻剩1個小時了,我必須立刻趕過去。”

安室透心裏有些不開心,安格斯特拉沒告訴他任務有時限,卻對蘇格蘭說了……是因為監護成員的身份嗎?

降穀零暗中高興,不愧是發小,一下就問出了重要情報。

大湧穀前幾年綠化不少,可由於無良資本家近年的過度開發,導致山上的樹林迅速縮水,山丘大半變得光禿禿的,附近的森林區域隻剩少量的幾塊,隻要繼續追問下去,就能進一步圈定範圍,方便之後的調查。

諸伏景光在降穀零的期待中再次開口:

“下次不要這樣了。”

對,就是這樣,繼續套…………等等,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不繼續問了?降穀零看向發小,表麵不顯,內心震驚,而他的發小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大湧穀本來就地理位置偏僻,附近的森林裏基本沒有信號,如果一不小心迷路,會非常危險……”諸伏景光的目光落在安格斯特拉蒼白的臉上,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現在去洗個澡吧,我幫你拿換洗衣物。”

在降穀零複雜的眼神下,諸伏景光把貓質還給安格斯特拉,小惡魔露出笑容,捧起貓在它背上蹭了蹭,然後把它放到地上。

“幫我拿雪莉買的那件衛衣。”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安格斯特拉走向淋浴間方向走去。

在他走後,諸伏景光朝臥室走去。降穀零進入和室,在矮桌邊盤腿坐下。他剛想伸手去拿茶壺,喝點水冷靜冷靜,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忽然感到身邊有股視線在盯著他。

降穀零扭頭一看,和諸星大陰森森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

……真是越看越覺得這家夥和琴酒相似,尤其是這種不吭聲打量別人時的眼神,光是對上就有著半夜看恐怖片背後發涼的感覺,也就小惡魔會喜歡這種類型。

降穀零心裏嘀咕,揚起一個明顯的假笑,語氣故作親切地問道:“請問你有什麽事嗎,諸星先生?”

諸星大果然被他的語氣惡心到了,一臉冷漠地扭過頭。

從他微皺的眉頭來看,他心情似乎不好——看到諸星大心情不好,降穀零不爽快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他給自己倒上一杯茶,茶水已經完全冷掉了,這是早上出去前泡的,下午回來後沒人準備新的。

降穀零沒有在意直接喝了一口,在冰冷的水下肚後,他整個人清醒不少。

就在這時,諸星大起身從他身邊走過,降穀零下意識叫住他:“你去哪裏?”

諸星大沒有回頭,冷淡地丟下一句“去抽煙”後,就離開了卯月間。

看到諸星大離開的背影和他身後的長發,降穀零仿佛看到了琴酒出現在他麵前。然後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起了4月初發生的一件事。

那天琴酒來到米花町的底層訓練場。當時他正在訓練,看到琴酒過來還在奇怪,接著看到他筆直地朝自己走來——什麽話都不說,直接抓起他的頭發往地上用力一拖,把周圍的人包括弗裏德曼都嚇了一跳。

哪怕是進組織後,降穀零也沒被這麽施暴過,腦袋被拽起,又狠狠朝地板磕去,反複幾次後他就頭破血流,腦袋嗡嗡作響,腦海裏唯一的念頭是難道他暴露了?

沒有人來阻止琴酒,有的人冷眼旁觀,有的人幸災樂禍,降穀零隻慶幸諸伏景光正好不在,不用目睹這一幕。

幾分鍾後,琴酒終於停下。他單膝跪下,膝蓋壓在降穀零的左手上,拿槍抵著他的太陽穴,開始詢問他各種家世細節。

他語速很快,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一旦降穀零答得慢一點,壓在他手掌上的膝蓋就開始用力下壓。

降穀零清楚說出了公安編造好的屬於安室透的家世,在琴酒開始提問時,他的大腦就反應過來——琴酒隻是懷疑,而不是肯定,隻要他能冷靜應對,就還有一線生機。

琴酒問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終於起身放開他,沒有給出任何施虐和逼問的原因。

那是降穀零進入組織後離死亡最近的時刻之一,另一次是戴吉利那次……細想一下,戴吉利那次更危險,畢竟琴酒還勉強給了他一點應對的時間和機會,戴吉利直接就想讓他死。

降穀零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身,感到血從額頭上流下。不遠處弗裏德曼上前詢問,琴酒回頭說了什麽。

他很想聽清,可惜耳鳴太重,他隻能看到琴酒的嘴動了動。

作為臥底,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都學習過唇語,他知道他在說“法國發現了老鼠”。

琴酒會把臥底和叛徒都稱為老鼠,作為老鼠之一的降穀零對這個稱呼沒什麽意見,他就是不懂,為什麽法國鬧臥底,要對他這個沒踏入過法國一步的日本人施暴。

這個問題直到安格斯特拉出現、他毫無防備地被琴酒扔過去做遷怒測試,答案才揭曉——那個法國臥底,也是一個有著金頭發的混血兒。

……甚至戴吉利想滅口時找的借口,也是這個。

想到當時發生的事,降穀零握著茶杯的手指收緊了,他慶幸諸星大出去了,讓他不用那麽辛苦控製自己的情緒。

和這兩個家夥比,在法國直麵過那個臥底的安格斯特拉,反而一次也沒對他施暴過。

不僅如此,他還會給他擁抱、見他心情不好會安慰他、在琴酒和戴吉利麵前維護他,連琴酒給他塞個項圈,他都會感到不平,給他補償……

降穀零想著想著走神了。忽然,他感到後背有什麽東西拍了他,他心裏一驚,猛地一個轉身將那個東西抓住——

那隻奇怪小熊多拉腦袋幾乎被他抓得變形,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見到是這個無害而沒骨氣的小東西,降穀零手一鬆,多拉搖搖晃晃地飛到地麵上。

被這麽一鬧,降穀零終於回過神,他回想一下剛剛的想法,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弄混了降穀零和安室透。

他不該這樣的。

對安格斯特拉的憐憫、感激、喜歡等情緒,應該全交給組織成員安室透,不該出現在臥底降穀零的身上。

——因為降穀零是安格斯特拉的敵人,隻需要排斥、忌憚、討厭這個小惡魔就行,不該有一點會讓人心軟的感情在。

還不夠,再徹底一點,必須再徹底一點……得把降穀零和安室透,分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才行……

降穀零將茶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心終於冷靜下來。

不過重新回憶起那兩件事,讓他對那個已死的法國臥底起了興趣,不知道能不能收集到他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