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見裕也回到警察廳,在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咖啡。

在和安室透見麵前,他已經和柳吉順一那位同期好友聯係過,對方是暴力團對策課的成員,平時會處理黑道相關的事情,他今天上午要去辦案,所以說好下午4點見麵。

他靠在欄杆上,默默地打開易拉罐的拉環,噸噸噸地喝了好幾口,然後開始走神。

一開始關於安格斯特拉的消息還是他去通知安室先生的,本意是提醒魔鬼上司避開這種極端危險分子,結果事與願違,兩個公安臥底都成了這個據說非常討厭臥底的危險成員的手下。

不過不虧,比他和大領導預想的早早暴露、前功盡棄截然相反,綠川先生在他的推動下快得到代號了。

作為安室透的接頭人,風見裕也曾經為沒有空閑的上司去調查安格斯特拉的相關情報,知道格雷·克洛在美國發生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計算機領域的成就。

在查到那些新聞時,他差點以為這是一個外籍亞裔少年,完全沒想到在去美國前,安格斯特拉一直在日本地區生活,甚至有那樣的過往。

回憶起昨晚到今早看到的那些資料,風見裕也歎了口氣。

安室先生會怎麽想呢?這位魔鬼上司脾氣很差,不止討厭那些危害民眾和國家的罪犯,同樣反感同事裏的敗類,屬下犯錯時永遠毫不客氣地嚴厲指出……這樣的上司,看到犯罪組織成員在更年幼時被這樣對待,會是什麽想法?

他自己的想法倒是很簡單:

如果當時有警察能稍微負責一點,該抓的抓該判的判,把孩子送到一個安全溫暖的地方過正常生活,現在的黑衣組織裏,或許就沒有安格斯特拉了。

風見裕也再次歎氣,轉身把空掉的咖啡罐扔到垃圾桶裏,就在這時他手機震動了。

【調查當年為他報警的黑羽一家,看他們是否和可疑的人往來;找人觀察黑羽家最近的作息時間,我會親自潛入搜查……】

風見裕也快速瀏覽著,感慨臥底不愧是臥底,第一反應不是同情,而是去挖掘更多的情……

然後他看到下一行字:【為我向理事官申請更多的活動經費。】

“……?”

風見裕也懷疑自己看錯了,一向對公安經費摳摳索索的魔鬼上司怎麽突然開口要錢了?

接著他繼續往下看,他覺得自己明白了。

【他的弱點是金錢以及男女不忌的出色相貌。後者不用你操心,金錢方麵需要你們那邊提供援助。】

原來是魔鬼上司想投其所好,用金錢與美色去討好組織上司,謀求早點得到代號或想要的情報。

這很正常,所謂威逼利誘,抓住對方重要的人去威脅是威逼,拿對方看重的東西去收買是利誘,他們以前嚐試去策反組織成員時就用過金錢攻勢,這種辦法土是土了點,卻更加安全。

——就算失敗,也有更多回旋的餘地,不會直接撕破臉皮,招來惡劣報複的可能更低,畢竟大部分人不會和錢過不去。

風見裕也稍稍鬆了口氣,他差點以為魔鬼上司想用黑羽一家去威脅控製安格斯特拉,那也太……等一下。

他低下頭重讀郵件,目光落在那行“男女皆可的出色相貌”上,頓時挪不動了。

色誘也不罕見,部分臥底或特工為了接近好色的目標人物,的確不惜用自己的身體當誘餌,但是……

偶爾不靠譜、但大部分時候盡職盡職接受無條件剝削的公安警察沉默地推了推眼鏡,如果他記得沒錯,安室先生告訴他,安格斯特拉今年隻有十四歲。

這個年紀,不管是以日本、美國或是法國的標準,都是百分之百的未成年人。

而且安室先生在郵件裏沒有請求出動願意執行這種任務的女性特工,反而有點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句“男女皆可”……難、難道說!!!

在糟糕的想法冒出來的同時,一隻手突然從後麵搭上了他的肩膀。

風見裕也的眼鏡差點都嚇飛了,幸好及時反應過來一把扶住。他把眼鏡按回去,看向拍他肩膀的人。

“抱歉,風見先生,我嚇到你了?”

來者正是柳吉順一的同期伊澤,年齡上比他大一歲,一副文質彬彬的社畜模樣,穿著考究的西裝,光看外表是隨處可見的普通上班族,可風見裕也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種開槍後的硝煙味。

“我剛辦完案回來。”似乎是察覺到風見裕也的警惕,伊澤無辜擺了擺手,“你知道的,我是暴力團對策課,是經常要與黑道集團打交道的人。”

風見裕也定了定神,當場打斷他:“辦案辛苦了,我得耽誤你一點休息時間,有些話需要問你。”

“是公安那邊的工作嗎?”伊澤打量著他。

風見裕也沒有回話,擺出魔鬼上司經常瞪他的目光,注視著麵前這個其他部門的同事不要越界。

“好吧,我多嘴了,請問你想問我什麽?”伊澤收斂起笑容。

“我們上去再說。”

風見裕也把伊澤帶到公安那邊的會議室,裏麵裝著不少正常運作的攝像頭和竊聽器,房間裏發生過什麽,其它地方的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也能隨時查證。

伊澤雙手插在口袋裏,抬起頭上下打量著這個房間,他注意到了房間裏的這些小東西,但沒有開口詢問。

在找到他前,風見裕也查過伊澤的履曆,因為在十三年前放學回家路上遭到黑道成員的綁架拐賣、被警察救出而憧憬這份職業,警校畢業後加入警察廳的暴力團對策課。

跟安格斯特拉不一樣,伊澤被警察及時拯救,他現在仍然站在陽光下,同樣成為了一名警察。

“坐下吧。”風見裕也拉開椅子。

“多謝。”伊澤禮貌道謝,安安分分地坐下。

他坐在背對窗戶的位置,下午四點的陽光已經不如白天那麽明媚,他背對著太陽,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正麵沒有照到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