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第一次得知黑衣組織的存在是在十二年前。

他父母都是MI6的特工,他父親赤井務武是婚後才加入了英國國籍,在那之前一直在日本生活,親友大多也在那裏。

赤井務武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羽田康晴,他的獨子名叫羽田浩司,為參加一起國際象棋大賽前往美國,然後不幸卷入了一起凶殺案,死得不明不白。

羽田康晴憤怒於獨子慘死。事發地是在美國,美國警方一直沒找到凶手,求助日本警方去追查又不靠譜,於是他想到了移民英國、在那裏娶妻生子的好友赤井務武,拜托他前往美國調查。

那年赤井秀一十五歲,父親在出行前擁抱當時再次懷孕的母親,分別摸了他和弟弟的腦袋,說很快就會回來,能趕上第三個兒子或第一個女兒的出生。

那是赤井秀一最後一次見到他的父親。

——赤井務武獨自一人前往美國,從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隻給他們留下一封郵件。

【你們未來的生活裏很可能沒有我了,我招惹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夥。】

之後赤井瑪麗就帶著他們來到了日本,他父親的郵件裏提到這裏比較安全。

羽田康晴對好友的失蹤非常愧疚,再加上他失去了自己的獨子,想要收養一個孩子,於是他弟弟就成為了羽田家的養子,並也開始學習將棋。

赤井秀一不相信父親就那麽死了,他的遺體一直沒有被發現。

他對母親說想去美國留學,沒有等到妹妹出生,就獨自一人前往美國。

讀書、拿到綠卡、工作、加入FBI,他沒有找到父親的下落,但終於知道了他當年惹到的是誰。

那是一個籠罩在神秘色彩中的犯罪組織,組織名稱不詳,成員大多身穿黑衣。FBI已經調查了這個組織多年,不少探員在這期間被殺害,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

直到那個少年——格雷·克洛的出現。

五年前那起女食人魔案震驚整個美國,很多外國媒體也爭相報道,FBI會接手這種惡性並涉及兒童的案件,對差點成為第七個受害者的格雷·克洛非常關注。

格雷·克洛那年隻有九歲,身上的傷多到不可思議,如果不是克洛女士能拿出她收養他時的身體檢查報告,她絕對會以虐待兒童的罪名被FBI反手送進監獄。

她不肯送她的養子去接受心理治療,這引起了幾位關愛他的女探員的高度警惕。

在她們的再三要求和自請加班下,FBI對克洛女士進行了長期監視,終於抓到了她和那個組織進行接觸的證據。

FBI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他們派出臥底探員去接觸她,想借此機會打入那個組織。

結果那次臥底任務沒有成功。

臥底探員失蹤、克洛女士突然自殺,格雷·克洛畢業的當天就被親戚接手撫養權。

等到FBI找到那位臥底探員被解剖過的屍體時,那個少年早已經坐上了前往巴黎的飛機,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

但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們知道了這個組織的根基在日本,美國隻是他們活動的國家之一,所以他們在這裏拚命追查始終無法得到太多的情報。

在知道組織的根基在日本時,赤井秀一的內心並不平靜。

他還記得他父親失蹤前叫他們來日本,說這裏比英國或美國安全……結果是讓自己的妻兒直接去了敵人老巢。

……

在離開諸星家後,赤井秀一確認附近沒有可疑的人,才朝目前居住的地方走去。

四周無人,這條街非常偏僻。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上,默默地回憶著兩個任務的進展。

實在是太湊巧了,諸星大父親借高利貸的非法組織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調查的黑衣組織,巧合到讓赤井秀一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雖然日本是個黑道合法的國家,大大小小的組織不小,可無法無天成那樣的卻不多,尤其他還稱他們像烏鴉。

提到烏鴉,赤井秀一再次想起了格雷·克洛。

這個少年的姓氏在英語裏就是烏鴉,長相和氣質卻那種和陰森狡猾的鳥類截然不同,他看上去非常無害,容易讓別人為他操心。

記得當時FBI去學校找他查看情況,一個探員耐心地為他解釋了他隔壁老師是壞人要傷害他。

他卻傻乎乎地說不要緊、他能原諒她,因為那個女食人魔給他喂的蛋糕很好吃……仿佛根本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赤井秀一穿過橋,回到暫時居住的公寓。在檢查完裏麵沒人闖入過後,他才給朱蒂打去電話。

“我見到諸星先生了,他不肯去美國。”赤井秀一開門見山地說。

“為什麽?”朱蒂很吃驚,“他跟他兒子好幾年沒見麵了,難道不想念他嗎?”

“他的眼睛……有些不方便。”

赤井秀一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和朱蒂說這件事,怕她知道後會衝動。

他想起剛剛在諸星家兩人交流的內容,諸星先生先是感謝了他們的好意,接著再次拒絕了FBI帶他去美國的邀請。

“現在的我變成這副樣子,不想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隻要知道他平安,我就滿足了。”

諸星先生在說話時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好像聽到孩子真正平安,就能撫慰痛苦的遭遇和他身上的傷痛。

赤井秀一不是一個擅長說服別人的人,麵對這樣一位父親,他感到了和麵對犯人時完全不同的棘手和無力,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勸說比較好。

“眼睛不方便?”對麵的朱蒂一愣。

作為女朋友,她還是比較了解赤井秀一的,知道他有時對同性都能騷話連篇,有時又陰鬱到一句話都不說。

“這樣吧,我也去那裏看看。有時你的氣場太嚇人了,可能他把你當成了壞人在防備。”

赤井秀一想為自己辯解一下,忽然想起了他好心勸人離開危險區域,反而當成壞人嚇哭對方的黑曆史一二三;去走訪調查,結果被罪犯當成好哥們企圖勾肩搭背的黑曆史四五六七八……

……以及當時他要去見見格雷·克洛,被同事們攔在門口不許靠近。

赤井秀一不再去想那些讓他無語的過去,“我把地址發給你。拜托你了。”

……

第二天早上9點,赤井秀一再次前往諸星家。

在走到門口時,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是他遇到過數次危險後培養出的直覺。

這裏公寓的門都是向外開的,赤井秀一發現門居然沒有關,他握住門把輕輕一拉,門就開了。

隻見諸星大的父親掛在門口橫梁上,隨著開門的動作,他已經變得僵直的屍體搖搖晃晃。

他仍然穿著昨天和赤井秀一相見時的衣服,猙獰痛苦的表情裏,卻又有帶著點終於得到解脫的安詳。

“……”

赤井秀一發現他腳下放著一份信封,剛彎腰將它撿起,他聽到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一人……不,是兩人。

他訊速地判斷著,一個腳步聲很普通,另一個是高跟鞋的聲音,來者裏或許有個女人。

諸星家離樓梯口不遠,赤井秀一麵色陰沉地盯著那裏,然後他看到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那裏。

——是宮野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