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了,小憨豆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他回頭瞟了一眼聶風,忍不住嚷道:“喂,你們費西大域的人都不興吃飯嗎?”聶風看看表,又四下裏望了望,然後對芒電說:“找地方歇歇腳。”芒電舉目遠眺,說道:“前麵一千米的地方就是梵音寺的遺址,到那兒再休息行嗎?”
“行。”聶風讚同說。
鬼馬星跟劉毅然和田雯雯對視了一眼,沒有吭聲。小憨豆不幹了,他賭氣地停住腳,嘟著嘴巴說:“我早就餓癟了,要走你們走,我可是走不動啦!”說完,他索性離開隊伍向岸邊走去。
“回來!”聶風厲聲喝道,右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際。
“你幹脆一槍崩了我,反正不被你打死也會被餓死。”小憨豆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
鬼馬星剛想阻止小憨豆,卻見芒電加快步子,轉眼間就到了小憨豆的背後。芒電將手搭在小憨豆肩上,語氣緩和地說:“我來背你。”
“好哇,我簡直一步也不想走了。”
芒電朝前彎下腰,小憨豆正準備趴到芒電背上,就聽鬼馬星說道:“小憨豆,你是不是男子漢哦?”
“對嘛,要背也輪不到你。”劉毅然馬上附和。
小憨豆見劉毅然眼紅了,便故意說:“我偏要他背,氣死你!”
鬼馬星生氣地說:“好意思!連女生都不如!”
其實鬼馬星和劉毅然的意思是希望芒電能背田雯雯走一段路。一路上田雯雯一直抿著嘴,眉頭緊蹙,看得出她完全是靠毅力在堅持。若在平時,鬼馬星真想鼓起勇氣主動提出背田雯雯,無奈今天實在太累了,別說背人,就連自己走都吃力。如果背上田雯雯,肯定走不了十步,弄不好還會跌個大跟鬥,那洋相可就出大啦。這種大笑話足夠劉毅然在班上講兩年!
小憨豆如願以償地趴在了芒電的背上,頓時令他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小憨豆的爸爸是十足的車迷,他總說開車要開“寶馬”,坐車要坐“奔馳”,意思是指“奔馳”車坐起來舒適無比。小憨豆沒有坐過“奔馳”,但他心裏想,坐“奔馳”的感覺大概就跟走累了讓人背的感覺差不多。
梵音寺的遺址很快就到了,這是一座由大青磚砌成的寺廟,不大,隻有三層樓那麽高。寺廟頂尖尖的,正中間豎著一根像避雷針似的細鐵棒。寺廟的門半掩著,門前的石階縫裏躥出幾蓬蒿草,長勢茁壯。木製的廟門上油漆已經剝脫,露出陳暗的底色。幾隻烏鴉站在飛簷上呱呱亂叫,愈發襯托出周圍的寧靜。
芒電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繞著廟門來回走了幾圈,確信沒有什麽異常後,這才走上石階,輕輕將門推開。芒電示意大家在原地等候,獨自一人躡手躡腳進到院子裏。幾分鍾後,芒電從廟裏出來,衝聶風搖搖頭。鬼馬星明白他的意思是說廟裏沒有埋伏,於是不等聶風發話拔腿就往裏走,劉毅然和田雯雯連忙跟進。
聶風把休息地點選在誦經堂,這裏不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寺廟外麵的情形,而且有一道後門便於遁逃。誦經堂的房梁上結滿蜘蛛網,地上堆積著足足有一兩厘米厚的灰塵。芒電找來一塊破布將神龕上的塵土擦去,吩咐鬼馬星等坐上去休息一會兒。聶風掏出一個小盒子,對著四周測試半天後,這才安心地坐到門檻上。
芒電從行李包中取出幾塊像軍用壓縮餅幹樣的東西,分發給各位。在時空穿梭之前,聶風也曾給他們吃過這種東西,十幾個小時過去,現在才感覺到餓,說明這玩意兒很管用。鬼馬星以前經常吃老爸帶回來的壓縮餅幹,那味道簡直味同嚼蠟。但現在吃的這種東西卻不同,不光能填飽肚子,而且味道也蠻不錯。
小憨豆幾口就把芒電分發的東西吃完了,他又伸手向芒電討要。芒電搖搖頭。小憨豆嘟噥說:“才給這麽一丁點兒,還不夠我塞牙縫的。”說完又朝聶風走去。鬼馬星暗想,聶風所說的藍旗俑,很可能就相當於我們概念中的特種兵,按說他們身上應該帶有足夠的食物,為什麽不多給小憨豆一點呢?莫非我們一時半會兒還見不到老瓦?他們在做長途奔襲的準備?
這時,就聽小憨豆氣鼓鼓地嚷道:“再給一塊行不行?我還沒吃飽哩!”
“你不能再吃了。”聶風說。
“請我們來幫忙,連飯都不讓吃飽。你們好過分哦!”
劉毅然也說:“再給他一點兒吧,他飯量大,沒吃飽他一路上會吵得你心煩。”
聶風還是搖頭。
田雯雯將手裏沒吃完的食物遞給小憨豆,說:“給你吧,我不想吃啦。”
小憨豆剛想伸手去接,忽然看見鬼馬星怒氣衝衝的目光,又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我不吃你的,我偏要他們給!”
聶風說:“不是我們小氣,這種能量食品每次隻能吃一塊,吃多了會出問題。”
“會出啥問題?”小憨豆根本不信。
聶風又不吱聲了。
鬼馬星覺得有必要跟聶風好好談談,於是說道:“現在我們已經被完全搞懵了,不知道費西大域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果你還不跟我們講明白,我們就拒絕跟你們繼續上路。”
聶風跟芒電對視了一下,還是沒有回答的意思。
劉毅然說:“既然你們壓根兒就信不過我們,我發誓,我絕不會再老老實實地跟你們走了!”
田雯雯說:“你們請我們來拯救費西大域,就好像是請醫生來給病人看病。如果你們連病情都不肯告訴醫生,醫生怎麽會知道病人得的是啥病呢?”
“對對對,”小憨豆點頭如搗蒜,“你們要是不說出實情,我們就故意亂開藥,把病人治死算啦!”
聶風皺著眉頭思忖片刻,然後跟芒電耳語幾句。芒電點點頭,起身將袞雲帶出誦經堂。聶風確信袞雲已經聽不見他的話了,才如實地告訴鬼馬星等人。原來在2208年發生了一次巨大的社會形態變化,國家逐步被地域取代。一個地域相當於一種經濟聯盟,整個地球上的人類資源共享、利益均沾,共同為保護環境和尋找新的生存空間而努力。近幾十年,由於不同地域之間發展的不平衡,某些地域開始擴張勢力,試圖吞並那些發展相對遲緩的地域。於是,地域之間的矛盾日益加深。
費西大域隻是眾多地域中的一個,也是綜合實力最強盛的一個。域王薩莫自22年前擔任費西大域的最高統帥以來,深受大眾的擁戴。在他的領導下,費西大域變得無比強大。更重要的是,域王薩莫主張各地域之間和平共處,共謀發展,因此他在維持地球和平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不幸的是,域王薩莫在一年前神秘病倒,經目前最先進的儀器檢查,始終沒能找出病因。這期間,五軍副帥獠相調兵遣將,蠢蠢欲動。獠相素來抱有強者為王的思想,域王的怪病很可能跟他有關。一旦域王去世,獠相很可能會利用手中的兵權謀反。因此,域王最忠心的助手瓦夏平撮正全力部署,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獠相的叛亂。
鬼馬星聽完聶風的介紹,對費西大域目前的形勢有了個大致的了解。鬼馬星不明白的是,他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怎麽可能跟勢力強大的獠相抗衡?又怎麽可能拯救費西大域呢?
聶風坦率地說:“說實在的,我也很懷疑域王右的這一做法。但多年的經驗告訴我,域王右這樣做絕對有他的道理。他說你們能拯救費西大域,你們就一定能!”
“到底老瓦想讓我們幫他做什麽?”劉毅然問。
“我真的不知道。”
正在這時,芒電帶著袞雲慌慌張張地闖進來,焦急萬分地說:“不好!寺廟周圍有情況。”
聶風騰地從腰間拔出手槍,犀利的目光射向寺廟門外。隻見他凝神諦聽片刻,果斷地把頭一歪:“從前門衝出去!”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不是衝出來,是慢慢走出來。”
隨著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幾隻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恐怖地從窗口伸進來,無情地對準了鬼馬星等人。
這是鬼馬星等人抵達費西大域後的第一個夜晚。這個夜晚實在談不上美麗。
聶風沒有料到,他們處心積慮地涉水前行,結果還是暴露了行蹤,並且落入了獠相早就布置好的圈套。以聶風從小接受特殊訓練培養出的敏感,哪怕梵音寺裏被人動過一根草,他也會有所察覺。遺憾的是他沒能看出破綻。因為他的對手也非等閑之輩,而是他的大哥天雷。
聶風總共有弟兄五人,分別是雷、電、風、雲、雨,號稱“費西五虎”。聶風排行老三。大哥天雷和五弟地雨是獠相手下的藍旗俑,聶風和二哥芒電、四弟袞雲在瓦夏平撮手下擔任藍旗俑。在費西大域,要想成為藍旗俑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誰家若是出了一名藍旗俑,整個家族都會倍感榮耀。聶風的父親是藍旗俑,母親是紅旗俑,他們在一次執行最高使命時不幸雙雙遇難。那時,最小的地雨才剛滿周歲。
天雷跟聶風的身材也很相似,唯一的區別是他略微有些駝背,而且說話聲音沙啞。若論身手,五弟兄當中數聶風最厲害,但說到沉穩老練,誰也不得不佩服大哥天雷。
當落入天雷的埋伏圈之後,聶風沒有做任何抵抗。因為他太了解大哥的脾氣了,隻要他現身,就說明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再做抵抗不僅無益,甚至可能帶來不必要的犧牲。聶風雖然不知道域王右把鬼馬星等人找來幹什麽,但從袞雲寧肯束手就擒而不願傷害鬼馬星這點分析,獠相也在打這幾個孩子的主意。也就是說,鬼馬星等人暫時並沒有危險。既然這樣還不如先放棄反抗,再從長計議。
天雷很高興聶風沒有抵抗,否則一旦動起手來,就算最終能製伏聶風,以三弟的身手,定然會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由於梵音寺附近沒有公路,再加上不想讓聶風看出有埋伏的跡象,所以天雷故意將汽車留在很遠的地方。伏擊得手之後,天雷沒敢有片刻停留。他指揮手下銬住聶風和四個孩子匆匆上路。他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荔枝灣訓練基地,那兒有獠相安排的一支別動隊負責接應。
落到大哥手裏聶風並不吃驚,令他吃驚的是,天雷竟然沒有給芒電戴上手銬,而且還笑眯眯地摟著芒電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跟他低聲談論著什麽。難道芒電也背叛了域王右?假如這是真的,那麽他就是有意把我們帶進埋伏圈的?聶風本想質問芒電幾句,誰知他卻跟天雷一起說說笑笑地走了出去。
從梵音寺出來後,天雷指揮大家抄近道直奔公路。為了加快行進速度,天雷讓手下的士兵輪換著背四個孩子。不久,鬼馬星看見停在路邊的幾輛軍用越野車。天雷讓聶風和四個孩子坐進同一輛車,袞雲坐在駕駛副座負責監視,他自己則和芒電上了另一輛車。
坐在車裏,鬼馬星閉目沉思,他怎麽也弄不清事情的原委。坐在身邊的劉毅然同樣是疑雲滿腹,他說啥也沒想到這次未來之旅竟然險象環生,隨時都有犧牲小命的可能。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就不該在田雯雯麵前充好漢。其實他當初在手心寫的就是“不去”兩個字,隻是不願意讓田雯雯把自己看成膽小鬼,他才硬著頭皮來的。唉,劉毅然心裏歎道,如果事先知道連小命都保不住,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呢!這都怪討厭的鬼馬星,要不是跟他較勁,自己也不至於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
如果說劉毅然的心情是以後悔為主,那麽小憨豆的心中則早就被恐懼占滿了。這個未來世界簡直太可怕了,每個人都帶刀弄槍的,而且心懷叵測,分不清誰是壞人,誰是好人。更氣人的是,在這裏吃不飽飯,動不動就被人銬起來,甚至連覺也不讓睡。早曉得來一趟要遭這麽多罪,你就是一年給我五個暑假我也不來!
汽車在夜色中到達了荔枝灣。鬼馬星等人被趕下車來,一位滿臉胡須的黑胖子挺著大肚子站在天雷麵前接受命令,然後和幾個士兵一起把聶風跟鬼馬星等押進一幢別墅式的房子。鬼馬星注意到這裏環境非常優美,一幢幢式樣相同的二層小洋樓排列有序,樓與樓之間是草坪和棕櫚樹,每隔幾米便裝有路燈。從表麵上看,這裏就跟柳河市郊的一些高檔度假村很相似。
進到屋裏,鬼馬星發現屋子的四周都是鋼架床,中間有一圈沙發,還擺放著一台外形跟電視機很像的東西。黑胖子指揮士兵將鬼馬星等人推進屋後,便一齊退了出去,將房門緊緊關上。鬼馬星跑過去通過門縫往外瞧,見門口兩側分立著四個荷槍實彈的哨兵。房間有兩扇窗戶,但都用鋼條封住了。通往樓上的樓梯也被鐵柵門攔死,根本不可能上樓去。
鬼馬星問聶風:“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不打算跟我們說實話嗎?”
聶風說:“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
“不對。”劉毅然當即反駁,“既然芒電跟你是一夥的,為什麽你大哥對他那麽好?”
聶風說:“連我也感到納悶,域王右並沒有告訴我芒電也投靠了獠相。”
“你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讓我們幫你分析分析。”鬼馬星緊挨著聶風坐下。
聶風告訴鬼馬星等人,過去獠相和瓦夏平撮曾經是生死與共的戰友,為費西大域立下過汗馬功勞。相比之下,瓦夏平撮為人謙厚隨和,對域王薩莫也更加忠心耿耿。而獠相脾氣暴躁,喜歡意氣用事,在對待許多域政問題上跟薩莫看法不一致,薩莫就開始慢慢地疏遠他。後來薩莫不想把獠相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便找借口任命他為五軍副帥,主要負責費西大域的安全防務。沒想到這一舉措竟釀成大禍,導致眼下獠相擁兵自重,意圖謀反。
“獠相采用了什麽手段,居然讓你的兩個兄弟都背叛了老瓦?”鬼馬星問。
劉毅然搶先答道:“那還用問,高官厚祿唄。”
“還有女色。”小憨豆補充道。
聶風搖搖頭,說:“別人或許會迷戀這些,但我的兄弟們不會,尤其是芒電,他跟我最親。”
小憨豆說:“可事實上他真的當了叛徒耶。”
“你怎麽解釋呢?”田雯雯問。
“不知道。我不知道。”聶風痛苦無比地用雙手抱緊頭顱。
鬼馬星提醒道:“讓芒電假裝投靠獠相,會不會是老瓦的計策呢?”
“很有可能,”劉毅然說,“如果他真的投靠了獠相,在袞雲出現的時候他便有機會下手。”
田雯雯偏著頭想了想,說道:“如果芒電是假投降,那他為什麽又要把我們領進天雷的埋伏區呢?”
“是嘛,道理講不通嘛。”小憨豆讚同道。
聶風仰起頭思忖片刻,才說:“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芒電也不清楚梵音寺有伏兵。”
“這說明獠相對芒電並不完全信賴。”鬼馬星進一步推斷。
小憨豆仰麵往**一躺,歎道:“別再說了,我都被你們搞糊塗了。”
“不說你照樣糊塗。”劉毅然諷刺說。
聶風說:“累一天了,趕快睡覺吧,沒準獠相的命令一到,我們還得連夜趕路呢。”
鬼馬星壓低聲音問:“你快想辦法帶我們逃出去呀。”
“誰也別想從天雷眼皮底下逃走。”聶風說。
劉毅然不緊不慢地說:“難道我們就在這兒等死啊?”
聶風沒作回答。
小憨豆氣呼呼地嚷道:“快把燈關了,晃得我眼花!”
“這幢房子的燈是由值班室控製的,關不了。”聶風說。
鬼馬星問:“這是什麽鬼地方?”
劉毅然插話說:“你不是叫鬼馬星嗎?你待的地方就是鬼地方。”
鬼馬星憤憤地瞪了劉毅然一眼,沒理會他。
聶風說:“這裏是獠相訓練藍旗俑的基地。我們待的這間屋叫禁閉室,是用來關押犯了錯誤的藍旗俑的。這間屋子的四周通常都布有哨兵,門窗都用密碼控製,玻璃也是防彈的。”
小憨豆翻身坐起,很神秘地說:“我想到一個逃走的辦法。”
“說來聽聽。”聶風鼓動說。鬼馬星等都覺得好笑,心想你太不了解小憨豆了,他的主意八成是建議到老虎嘴上拔毛,常常叫人哭笑不得。
“從門窗出不去,我們可以挖地道嘛。”小憨豆說。
劉毅然揶揄道:“兵法中管這一計叫‘暗度陳倉’。”
“對呀,對呀。”小憨豆以為劉毅然讚成自己的主意。
“對個屁!”劉毅然呸道,“我們在這兒最多能呆幾個小時,你怎麽挖?”
聶風慢吞吞地說:“這間屋的地下是三米厚的鋼筋混凝土,挖到死也挖不成地道。”
鬼馬星和劉毅然各自找張床躺下。鬼馬星看了田雯雯一眼,心裏感到非常歉疚。他知道,田雯雯並不喜歡冒險,她之所以答應到費西大域來,完全是出於跟自己的友誼。因為自己連累朋友,鬼馬星心裏十分過意不去。田雯雯顯然從鬼馬星的目光中讀懂了他的心思,便抿著嘴衝鬼馬星甜甜一笑,盡量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沒過兩分鍾,小憨豆便發出了斷斷續續的鼾聲。
沉睡中,鬼馬星被人使勁搖醒。他用力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芒電站在床頭。鬼馬星剛要張嘴,芒電連忙用右手食指壓在他嘴唇上,示意鬼馬星別吱聲。鬼馬星坐起往身邊一看,見聶風正在給田雯雯開手銬。劉毅然的手銬已經卸掉了,他正用手緊捂著小憨豆的嘴巴,趴在小憨豆耳邊低語。鬼馬星很佩服劉毅然考慮得周全。如果不事先按住小憨豆的嘴,他醒來一見這種場景,非得走漏風聲不可。
芒電替鬼馬星將手銬打開,然後跟聶風小聲商量了幾句,便讓鬼馬星等跟在他後麵,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門。
大門外躺著幾具屍首,不用說芒電已經將站崗的哨兵解決掉了。芒電輕車熟路地帶領鬼馬星等在草坪中穿行,繞過一道道明崗暗哨。他對這裏的路線非常熟悉,莫非這就是域王右派他打入獠相內部的目的所在?鬼馬星暗暗猜測。
聶風一路上都在叮囑大家一定要緊跟芒電,這座藍旗俑訓練基地到處都布滿機關,稍不留神便會觸動警鈴,一旦暴露要想逃離可就難了。這時天色暗極了,空中還飄著一層薄薄的霧,睡覺前還懸掛在半空的月亮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路燈的光線也比剛才暗淡了許多,好像是老天爺在協助他們逃跑似的。
在芒電的帶領下,大家穿過一條地下通道,沒費多大勁就走出了訓練基地。然而大家卻絲毫沒有安全感,好像背後隨時都會有人追上似的。芒電的腳步越來越快,鬼馬星和夥伴們幾乎是連走帶跑才跟得上步伐,累得他們氣喘籲籲,誰也沒有心思再講話。
就這樣大約走了將近一個小時,聶風見小憨豆跟田雯雯已經磕磕絆絆的了,方才建議停下來休息片刻。芒電趁此機會跟聶風商議,說有兩種辦法值得考慮。一是化整為零,也就是說由他和聶風分別帶兩個孩子,走不同的路線去找域王右。另一種辦法是盡快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待在那兒不動,然後跟域王右聯係,請他派人前來接應。
鬼馬星堅決反對第一種方案,他不想跟自己的夥伴分開。小憨豆更是不讚成,他說我們幾個是一道來的,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塊兒。田雯雯責備說,你就不能揀點好聽的說?動不動就死呀死的,也不嫌晦氣!劉毅然很鄙夷地看了小憨豆一眼,馬上聲明即便要分散行動,他也絕對不跟小憨豆分在一組,省得被他連累。
聶風說:“既然你們不願意分開,我們也不勉強。大家在一起也有好處,萬一出現什麽情況,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芒電問:“我說的第二個方案可行嗎?”
“我看可以。”鬼馬星說。
劉毅然說:“這個辦法好。獠相一定以為我們會立即去找老瓦,結果我們卻在他鼻子底下躲了起來。這就叫出其不意,‘以不變應萬變’。”
“對對對,以‘不動應萬動’。”小憨豆早就不想走了,他自作聰明地把劉毅然的話作了小小的改動。
聶風問芒電:“你覺得哪裏最安全?”
芒電想了想,說道:“網際中心怎麽樣?”
“能行嗎?”聶風有點驚訝。
鬼馬星問:“網際中心是什麽地方?”
聶風回答:“那是費西大域的信息控製中心,誰要是控製了網際中心,他就把握了勝利的主動權。所以那裏是獠相防範最嚴密的地方。”
劉毅然問:“依你這麽說,費西大域的控製權基本上是掌握在獠相手裏?”
“可以這麽說,”聶風點點頭,“所以形式非常嚴峻。”
“網際中心離這兒遠嗎?”小憨豆最關心的是還要走多久,他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聶風和芒電都沒有回答這個非常次要的問題。
鬼馬星擔心地說:“那個地方這麽重要,獠相絕對會布置重兵把守,我們能進得去嗎?”
芒電說:“獠相修建了一條通往網際中心的密道,隻要憑特殊通行證,便可以暢通無阻。”
“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搞到了特殊通行證?”劉毅然問。
“你們真的是非常聰明,域王右沒有找錯人。”芒電讚道。
小憨豆不無得意地說:“那還用說,我是天底下第三聰明人。”
“為什麽是第三?”聶風不解地問。
“我把第一第二的位子讓給鬼馬星和劉毅然了。”
“你以為自己比田雯雯聰明嗎?”劉毅然一聽將他排在鬼馬星之後,心裏就很不舒服,但又不好反駁,隻好把田雯雯抬出來當擋箭牌。
小憨豆很圓滑地說:“我跟田雯雯並列第三。”
聶風和芒電被小憨豆滑稽的模樣逗笑了。田雯雯發現聶風笑起來的時候還蠻帥的。
網際中心位於費西大域首府的東南部,距現在鬼馬星等人所在的地方約有十多千米。芒電建議趁天色未明,應盡快趕往密道的入口。因為獠相的藍旗俑訓練基地的崗哨是每兩小時一換,所以他們逃脫的事實不會隱瞞太久。天雷一旦發現人質失蹤,絕對會從各個方向進行圍追堵截,到那時恐怕就很難避免一場惡戰。芒電和聶風都是在戰火洗禮中長大的,作戰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但現在他們的首要任務是護送四個孩子到達域王右的手上,所以他們不願與獠相的手下更多糾纏。
為了防止被天雷跟蹤,聶風用追蹤器探測儀對鬼馬星等人全身上下進行了仔細的檢測,在確信他們身上沒有被安置跟蹤器後,才開始朝著預定的方向前進。走了沒多久,芒電偶然發現路旁停著一輛越野車,車門未鎖,甚至連車鑰匙也沒拔。芒電將車發燃後,招呼大家趕快上車。聶風上車前將前後的車牌取下扔在路邊的水溝裏。
鬼馬星心想,這麽巧合的事情難道不值得懷疑嗎?當我們正需要的時候就出現一輛車,而且車門不關,車鑰匙也沒拔,這豈不是想引我們上鉤嗎?鬼馬星沒敢把心中的疑問講出來,隻是跟劉毅然對視了一眼。聶風看出了鬼馬星的疑慮,便解釋說這很正常。在費西大域,幾乎所有的人停車都不關車門,有些人甚至連車鑰匙也不拔。如果這是天雷設下的圈套,他就會在車子的四周埋伏人馬,不會讓他們輕易溜掉的。
“那你把車牌取掉幹什麽?”劉毅然問,“開一輛沒有掛車牌的汽車,不是更引人注意嗎?”
聶風說:“沒辦法,這的確是下策。因為費西大域為了便於車輛管理,每個車牌上都安裝有數碼跟蹤器,一旦有人報失,很快就能發現丟失車輛的具體位置。”
鬼馬星見芒電正聚精會神地開車,便小聲問聶風:“你這個哥哥信得過嗎?”
聶風說:“我以前不知道,他原來奉域王右的密令,佯裝叛變,取得了獠相的信任。本來他想暗藏在獠相身邊,伺機動手除掉獠相。沒想到獠相既不完全信任他,又想利用他隨時掌握域王右的動向,所以又將他派回到域王右的身邊。”
鬼馬星問芒電:“你不幫袞雲反而幫聶風,天雷沒懷疑你嗎?”
“我如果不出手,袞雲就沒命了。”
“照這麽說,你是故意把我們引到梵音寺的?”
“是的,”芒電答道,“從梵音寺到荔枝灣,這是我們的必經之路。在這條路上極有可能遭到獠相的伏擊。所以我隻好利用天雷送我們走完這一程。”
“你這樣算不算是雙重間諜?”劉毅然問。
聶風替芒電回答說:“他其實真正忠於的還是域王右。”
小憨豆伸手拍拍芒電的肩膀,說:“你混得好耶,兩邊都能找到飯吃。”
芒電不自然地笑笑,沒有答話。
聶風說:“你們坐好,我到前麵去。”說完便站起身,從後排跨到副駕駛的位子上坐下。
鬼馬星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芒電的背影。劉毅然用手肘碰碰鬼馬星,低聲問道:“喂,你相信芒電的解釋嗎?”
“你呢?”鬼馬星反問道。
“情理上說得通,找不出什麽破綻。”
鬼馬星說:“從他目前的舉動分析,他的解釋是完全合理的。可我總覺得他把我們引到天雷的埋伏圈,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田雯雯抿著嘴想了想,說:“他會不會是必須到藍旗俑訓練基地去取什麽東西?”
“網際中心的特別通行證?”小憨豆猜測道。
鬼馬星突然靈機一動,心裏產生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你們說,域王右會不會就躲藏在網際中心?”
“不可能哦,”小憨豆說,“那樣做簡直太危險了。”
“看上去越危險的地方,實際上越安全。”劉毅然說。
鬼馬星悄悄提醒夥伴們:“我們現在隻能見機行事。對於芒電我們得提防著點,他不像聶風那樣值得信賴。”
劉毅然和田雯雯讚同地點點頭。
越野車在城市街道上拐來拐去,最後停在了路邊。芒電從車上下來,將地麵上的一個窨井蓋揭開,這裏就是網際中心的密道入口。鬼馬星探頭往下麵一看,裏麵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聶風取出能量棒朝裏照了照,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吩咐大家跟在芒電後麵依次下去。
窨井裏散發出一種腐蝕氣味,很難聞。鬼馬星恨不得用手把口鼻捂緊,但兩隻手要抓緊扶梯,騰不出空來,隻好盡量屏住呼吸。小憨豆邊下邊嘟囔:“什麽破地方!怎麽把密道入口選在這兒,簡直是白癡!”窨井裏空間不大,回聲很強,所以小憨豆嘟囔的內容誰都聽得一清二楚。不一會兒,便聽劉毅然叫喊道:“死憨豆,你又踩我的手啦!”小憨豆甕聲甕氣地說:“誰叫你走我下麵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劉毅然憤怒地說:“我把你腦袋擰下來也說不是故意的,你幹嗎?”小憨豆不服氣地說:“田雯雯踩了好幾下我都沒吭聲哩。”田雯雯忙說:“對不起,我以後小心點。”劉毅然哼道:“田雯雯多輕,你多重啊!不用腦子想想。”鬼馬星勸道:“別吵了,你們生怕不會被人發現麽?”此話一出,小憨豆和劉毅然趕緊閉口不言。
等下到窨井底部鬼馬星才發現,原來費西大域的城市排水係統非常先進,各種口徑的管道有序地排列著,餘下的空間非常之大。用小憨豆的話說,這下麵也像一座城市。
芒電帶領大家穿過幾條岔道,最後來到一道厚厚的鐵門前。鐵門的右側有一個類似自動提款機的裝置,芒電從口袋中摸出一張卡片,往一條小縫中插進去,上端的屏幕便逐漸變亮。芒電在屏幕下的鍵盤上敲擊了九下,就聽見嘎吱一聲,厚厚的鐵門開始緩緩啟動,露出一條明亮整潔的通道。鬼馬星等不敢多問,跟在芒電後麵進入通道。向前走了沒幾步,又聽見背後的鐵門嘎吱嘎吱地落下來。
接下來的一段路很安靜,除了每隔幾米遠牆上亮著一盞燈外,沒有遇到一個人。小憨豆忍不住問:“還有多遠哦?”芒電沒有回答。幾分鍾後,一行人又被一道鐵門阻住了去路。門的旁邊同樣有一個自動辨認裝置。這回的手續比剛才要複雜些,除了需要插卡輸入密碼外,芒電還將手掌打開,五指並攏在屏幕上壓了一下,鬼馬星猜測這是電腦在辨認芒電的掌紋。等了十幾秒鍾,屏幕上方一盞綠燈開始閃動。芒電把手縮了回來。劉毅然判斷這表示自控裝置已經認可了芒電的掌紋信息。
果然,大鐵門慢慢地上升。鬼馬星從門下不斷增大的縫隙中看到一雙腳,接著是第二雙、第三雙……總共是四雙腳,統統穿著式樣統一的軍用皮靴。看來裏麵的人已經做好了“迎接”客人的準備。
鐵門完全打開之後,鬼馬星看清楚裏麵是一間非常寬敞的房間,從各種物品的陳設來看,像是一間辦公室。裏麵有一張很氣派的辦公桌,還有一組乳白色的沙發。靠近鐵門的地方站立著四個衛士,都像木頭樁子似的,連眼睛都極少眨動一下。辦公桌的後麵坐著一個人,他似乎故意轉過身子,用背對著鬼馬星等進來的方向。他身穿迷彩服,頭戴迷彩帽,在寬大的轉椅靠背的襯托下,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他顯然知道有人進來了,身子微微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喂,地雨在嗎?”芒電問道。
鬼馬星心中一驚:心想,地雨不是聶風的五弟嗎?他怎麽會在這兒?聶風說地雨也是獠相手下的藍旗俑,莫非駐守網際中心的負責人就是他?
不等鬼馬星想明白,坐在辦公桌後麵的那個人緩緩轉過身來。小憨豆驚叫道:“原來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