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遠 陸德明 曹憲(許淹李善公孫羅附) 歐陽詢(子通) 朱子奢 張士衡 賈公彥(李玄植附) 張後胤 蓋文達(宗人文懿) 穀那律 蕭德言 許叔牙(子子儒) 敬播 劉伯莊(子之宏) 秦景通 羅道琮
古稱儒學家者流,本出於司徒之官,可以正君臣,明貴賤,美教化,移風俗,莫若於此焉。故前古哲王,鹹用儒術之士;漢家宰相,無不精通一經。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經決定,由是人識禮教,理致升平。近代重文輕儒,或參以法律,儒道既喪,淳風大衰,故近理國多劣於前古。自隋氏道消,海內版**,彝倫攸篸,戎馬生郊,先代之舊章,往聖之遺訓,掃地盡矣!
及高祖建義太原,初定京邑,雖得之馬上,而頗好儒臣。以義寧三年五月,初令國子學置生七十二員,取三品已上子孫;太學置生一百四十員,取五品已上子孫;四門學生一百三十員,取七品已上子孫。上郡學置生六十員,中郡五十員,下郡四十員。上縣學並四十員,中縣三十員,下縣二十員。武德元年,詔皇族子孫及功臣子弟,於秘書外省別立小學。二年,詔曰:
盛德必祀,義存方策,達人命世,流慶後昆。建國君人,弘風闡教,崇賢彰善,莫尚於茲。自八卦初陳,九疇攸敘,徽章互垂,節文不備。爰始姬旦,匡翊周邦,創設禮經,尤明典憲。啟生人之耳目,窮法度之本源,化起《二南》,業隆八百;豐功茂德,冠於終古。暨乎王道既衰,頌聲不作,諸侯力爭,禮樂陵遲。
粵若宣父,天資睿哲;經綸齊、魯之內,揖讓洙、泗之間;綜理遺文,弘宣舊製。
四科之教,曆代不刊;三千之文,風流無歇。
惟茲二聖,道著群生,守祀不修,明褒尚闕。朕君臨區宇,興化崇儒,永言先達,情深紹嗣。宜令有司於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各一所,四時致祭。仍博求其後,具以名聞,詳考所宜,當加爵土。是以學者慕向,儒教聿興。
至三年,太宗討平東夏,海內無事,乃銳意經籍,於秦府開文學館。廣引文學之士,下詔以府屬杜如晦等十八人為學士,給五品珍膳,分為三番更直,宿於閣下。
及即位,又於正殿之左,置弘文學館,精選天下文儒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各以本官兼署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暇,引入內殿,講論經義,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又召勳賢三品已上子孫,為弘文館學士。
貞觀二年,停以周公為先聖,始立孔子廟堂於國學,以宣父為先聖,顏子為先師。大征天下儒士,以為學官。數幸國學,令祭酒、博士講論。畢,賜以束帛。
學生能通一大經已上,鹹得署吏。又於國學增築學舍一千二百間,太學、四門博士亦增置生員,其書算合置博士、學生,以備藝文,凡三千二百六十員。其玄武門屯營飛騎,亦給博士,授以經業;有能通經者,聽之貢舉。是時四方儒士,多抱負典籍,雲會京師。俄而高麗及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等諸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於國學之內。鼓篋而升講筵者,八千餘人。濟濟洋洋焉,儒學之盛,古昔未之有也。
太宗又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多訛謬,詔前中書侍郎顏師古考定《五經》,頒於天下,命學者習焉。又以儒學多門,章句繁雜,詔國子祭酒孔穎達與諸儒撰定《五經》義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經正義》,令天下傳習。
十四年,詔曰:“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炫等,並前代名儒,經術可紀。加以所在學徒,多行其疏,宜加優異,以勸後生。可訪其子孫見在者,錄名奏聞,當加引擢。”
二十一年,又詔曰:“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元凱、範寧等二十一人,並用其書,垂於國胄。既行其道,理合褒崇。自今有事太學,可與顏子俱配享孔子廟堂。”其尊重儒道如此。
高宗嗣位,政教漸衰,薄於儒術,尤重文吏。於是醇醲日去,畢競日彰,猶火銷膏而莫之覺也。及則天稱製,以權道臨下,不吝官爵,取悅當時。其國子祭酒,多授諸王及駙馬都尉,準貞觀舊事。祭酒孔穎達等赴上日,皆講《五經》題。
至是,諸王與駙馬赴上,唯判祥瑞按三道而已。至於博士、助教,唯有學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實。是時複將親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嶽,將取弘文國子生充齊郎行事,皆令出身放選,前後不可勝數。因是生徒不複以經學為意,唯苟希僥幸。二十年間,學校頓時隳廢矣。
玄宗在東宮,親幸太學,大開講論,學官生徒,各賜束帛。及即位,數詔州縣及百官薦舉經通之士。又置集賢院,招集學者校選,募儒士及博涉著實之流。以為《儒學篇》。
徐文遠,洛州偃師人,陳司空孝嗣玄孫,其先自東海徙家焉。父徹,梁秘書郎,尚元帝女安昌公主而生文遠。屬江陵陷,被虜於長安,家貧無以自給。其兄休,鬻書為事,文遠日閱書於肆,博覽《五經》,尤精《春秋左氏傳》。時有大儒沈重講於太學,聽者常千餘人。文遠就質問,數日便去。或問曰:“何辭去之速?”答曰:“觀其所說,悉是紙上語耳,仆皆先已誦得之。至於奧賾之境,翻似未見。”有以其言告重者,重呼與議論,十餘反,重甚歎服之。
文遠方正純厚,有儒者風。竇威、楊玄感、李密皆從其受學。開皇中,累遷太學博士。詔令往並州,為漢王諒講《孝經》、《禮記》。及諒反,除名。大業初,禮部侍郎許善心舉文遠與包愷、褚徽、陸德明、魯達為學官,遂擢授文遠國子博士,愷等並為太學博士。時人稱文遠之《左氏》、褚徽之《禮》、魯達之《詩》、陸德明之《易》,皆為一時之最。文遠所講釋,多立新義,先儒異論,皆定其是非,然後詰駁諸家,又出己意,博而且辨,聽者忘倦。
後越王侗署為國子祭酒。時洛陽饑饉,文遠出城樵采,為李密軍所執。密令文遠南麵坐,備弟子禮北麵拜之。文遠曰:“老夫疇昔之日,幸以先王之道,仰授將軍。時經興替,倏焉已久。今將軍屬風雲之際,為義眾所歸,權鎮萬物,威加四海,猶能屈體弘尊師之義,此將軍之德也,老夫之幸也!既荷茲厚禮,安不盡言乎!但未審將軍意耳!欲為伊、霍繼絕扶傾,雖遲暮,猶願盡力;若為莽、卓乘危迫險,則老夫耄矣,無能為也。”密頓首曰:“昨奉朝命,垂拜上公,冀竭庸虛,匡奉國難。所以未朝見者,不測城內人情。且欲先征化及,報複冤恥,立功贖罪,然後凱旋,入拜天闕。此密之本意,惟先生教之。”文遠曰:“將軍名臣之子,累顯忠節,前受誤於玄感,遂乃暫墜家聲。行迷未遠,而回車複路,終於忠孝,用康家國,天下之人,是所望於將軍也。”密又頓首曰:“敬聞命矣,請奉以周旋。”
及征化及還,而王世充已殺元文都等,權兵專製。密又問計於文遠,答曰:
“王世充亦門人也,頗得識之。是人殘忍,意又褊促,既乘此勢,必有異圖。將軍前計為不諧矣,非破王世充,不可朝覲。”密曰:“嚐謂先生儒者,不學軍旅之事,今籌大計,殊有明略。”
及密敗,複入東都,王世充給其廩食,而文遠盡敬,見之先拜。或問曰:
“聞君踞見李密,而敬王公,何也?”答曰:“李密,君子也,能受酈生之揖;王公,小人也,有殺故人之義。相時而動,豈不然歟!”後王世充僣號,複以為國子博士。因出樵采,為羅士信獲之,送於京師,複授國子博士。
武德六年,高祖幸國學,觀釋奠,遣文遠發《春秋》題,諸儒設難蜂起,隨方占對,皆莫能屈。封東莞縣男。年七十四,卒官。撰《左傳音》三卷、《義疏》六十卷。孫有功,自有傳。
陸德明,蘇州吳人也。初受學於周弘正,善言玄理。陳大建中,太子征四方名儒,講於承先殿。德明年始弱冠,往參焉。國子祭酒徐克開講,恃貴縱辨,眾莫敢當;德明獨與抗對,合朝賞歎。解褐始興王國左常侍,遷國子助教。陳亡,歸鄉裏。隋煬帝嗣位,以為秘書學士。大業中,廣召經明之士,四方至者甚眾。遣德明與魯達、孔褒俱會門下省,共相交難,無出其右者。授國子助教。王世充僣號,封其子為漢王,署德明為師,就其家,將行束脩之禮。德明恥之,因服巴豆散,臥東壁下。王世充子入,跪床前,對之遺痢,竟不與語。遂移病於成皋,杜絕人事。
王世充平,太宗征為秦府文學館學士,命中山王承乾從其受業。尋補太學博士。後高祖親臨釋奠,時徐文遠講《孝經》,沙門惠乘講《波若經》,道士劉進喜講《老子》,德明難此三人,各因宗指,隨端立義,眾皆為之屈。高祖善之,賜帛五十匹。
貞觀初,拜國子博士,封吳縣男。尋卒。撰《經典釋文》三十卷、《老子疏》十五卷、《易疏》二十卷,並行於世。太宗後嚐閱德明《經典釋文》,甚嘉之,賜其家束帛二百段。
子敦信,龍朔中官至左侍極,同東西台三品。
曹憲,揚州江都人也。仕隋為秘書學士。每聚徒教授,諸生數百人。當時公卿已下,亦多從之受業。憲又精諸家文字之書,自漢代杜林、衛宏之後,古文泯絕,由憲,此學複興。
大業中,煬帝令與諸學者撰《桂苑珠叢》一百卷,時人稱其該博。憲又訓注張揖所撰《博雅》,分為十卷,煬帝令藏於秘閣。
貞觀中,揚州長史李襲譽表薦之,太宗征為弘文館學士。以年老不仕,乃遣使就家拜朝散大夫,學者榮之。
太宗又嚐讀書有難字,字書所闕者,錄以問憲,憲皆為之音訓及引證明白,太宗甚奇之。年一百五歲卒。所撰《文選音義》,甚為當時所重。初,江、淮間為《文選》學者,本之於憲,又有許淹、李善、公孫羅複相繼以《文選》教授,由是其學大興於代。
許淹者,潤州句容人也。少出家為僧,後又還俗。博物洽聞,尤精詁訓。撰《文選音》十卷。
李善者,揚州江都人。方雅清勁,有士君子之風。明慶中,累補太子內率府錄事參軍、崇賢館直學士,兼沛王侍讀。嚐注解《文選》,分為六十卷,表上之。
賜絹一百二十匹,詔藏於秘閣。除潞王府記室參軍,轉秘書郎。乾封中,出為經城令。坐與賀蘭敏之周密,配流姚州。後遇赦得還,以教授為業,諸生多自遠方而至。又撰《漢書辯惑》三十卷。載初元年卒。子邕,亦知名。
公孫羅,江都人也。曆沛王府參軍,無錫縣丞。撰《文選音義》十卷,行於代。
歐陽詢,潭州臨湘人,陳大司空頠之孫也。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
詢當從坐,僅而獲免。陳尚書令江總與紇有舊,收養之,教以書計。雖貌甚寢陋,而聰悟絕倫,讀書即數行俱下,博覽經史,尤精《三史》。仕隋為太常博士。高祖微時,引為賓客。及即位,累遷給事中。
詢初學王羲之書,後更漸變其體,筆力險勁,為一時之絕。人得其尺牘文字,鹹以為楷範焉。高麗甚重其書,嚐遣使求之。高祖歎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跡,固謂其形魁梧耶!”
武德七年,詔與裴矩、陳叔達撰《藝文類聚》一百卷。奏之,賜帛二百段。
貞觀初,官至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縣男。年八十餘卒。
子通,少孤,母徐氏教其父書。每遺通錢,紿雲:“質汝父書跡之直。”通慕名甚銳,晝夜精力無倦,遂亞於詢。儀鳳中,累遷中書舍人。丁母憂,居喪過禮。起複本官,每入朝,必徒跣至皇城門外。直宿在省,則席地藉槁。非公事不言,亦未嚐啟齒。歸家必衣縗絰,號慟無恒。自武德已來,起複後而能哀戚合禮者,無與通比。年凶未葬,四年居廬不釋服,家人冬月密以氈絮置所眠席下,通覺,大怒,遽令徹之。
五遷,垂拱中至殿中監,賜爵渤海子。天授元年,封夏官尚書。二年,轉司禮卿,判納言事。為相月餘,會鳳閣舍人張嘉福等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通與岑長倩固執以為不可,遂忤諸武意,為酷吏所陷,被誅。神龍初,追複官爵。
朱子奢,蘇州吳人也。少從鄉人顧彪習《春秋左氏傳》,後博觀子史,善屬文。隋大業中,直秘書學士。及天下大亂,辭職歸鄉裏,尋附於杜伏威。武德四年,隨伏威入朝,授國子助教。貞觀初,高麗、百濟同伐新羅,連兵數年不解,新羅遣使告急。乃假子奢員外散騎侍郎充使,喻可以釋三國之憾,雅有儀觀,東夷大欽敬之,三國王皆上表謝罪,賜遣甚厚。
初,子奢之出使也,太宗謂曰:“海夷頗重學問,卿為大國使,必勿藉其束脩,為之講說。使還稱旨,當以中書舍人待卿。”子奢至其國,欲悅夷虜之情,遂為發《春秋左傳》題,又納其美女之贈。使還,太宗責其違旨,猶惜其才,不至深譴,令散官直國子學。轉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遷國子司業,仍為學士。
子奢風流蘊藉,頗滑稽,又輔之以文義,由是數蒙宴遇,或使論難於前。十五年卒。
張士衡,瀛州樂壽人也。父之慶,齊國子助教。士衡九歲喪母,哀慕過禮。
父友齊國博士劉軌思見之,每為掩泣。謂其父曰:“昔伯饒號‘張曾子’,亦豈能遠過!吾聞君子不親教,當為成就之。”及長,軌思授以《毛詩》、《周禮》,又從熊安生及劉焯受《禮記》,皆精究大義。此後遍講《五經》,尤攻《三禮》。
仕隋為餘杭令,後以年老歸鄉裏。
貞觀中,幽州都督、燕王靈夔備玄纁束帛之禮,就家迎聘,北麵師之。庶人承乾在東宮,又加旌命。及至洛陽宮謁見,太宗延之升殿,賜食,擢授朝散大夫、崇賢館學士。承乾見之,問以齊氏滅亡之由緒,對曰:“齊後主悖虐無度,昵近小人。至如高阿那瑰、駱提婆、韓長鸞等,皆奴仆下才,凶險無賴,是信是使,以為心腹。誅害忠良,疏忌骨肉。窮極奢靡,剝喪黎元。所以周師臨郊,人莫為用,以至覆滅,實此之由。”承乾又問曰:“布施營功德,有果報不?”對曰:
“事佛在於清淨無欲,仁恕為心。如其貪婪無厭,驕虐是務,雖複傾財事佛,無救目前之禍。且善惡之報,若影隨形,此是儒書之言,豈徒佛經所說。是為人君父,當須仁慈;為人臣子,宜盡忠孝。仁慈忠孝,則福祚攸永;如或反此,則殃禍斯及。此理昭然,願殿下勿為憂慮。”及承乾廢黜,敕給乘傳,令歸本鄉。十九年卒。
士衡既禮學為優,當時受其業擅名於時者,唯賈公彥為最焉。
賈公彥,洺州永年人。永徽中,官至太學博士。撰《周禮義疏》五十卷、《儀禮義疏》四十卷。
子大隱,官至禮部侍郎。
時有趙州李玄植,又受《三禮》於公彥,撰《三禮音義》行於代。玄植兼習《春秋左氏傳》於王德韶,受《毛詩》於齊威,博涉漢史及老、莊諸子之說。貞觀中,累遷太子文學、弘文館直學士。高宗時,屢被召見。與道士、沙門在禦前講說經義,玄植辨論甚美,申規諷,帝深禮之。後坐事左遷汜水令,卒官。
張後胤,蘇州昆山人也。父中,有儒學,隋漢王諒出牧並州,引為博士。後胤從父在並州,以學行見稱。時高祖鎮太原,引居賓館。太宗就受《春秋左氏傳》。
武德中,累除燕王諮議參軍。
貞觀中,後胤上言:“陛下昔在太原,問臣:‘隋氏運終,何族當得天下?’
臣奉對:‘李姓必得。公家德業,天下係心,若於此首謀,長驅關右,以圖帝業,孰不幸賴!’此實微臣早識天命。”太宗曰:“此事並記之耳。”因詔入賜宴,言及平昔,從容謂曰:“今弟子何如?”後胤對曰:“昔孔子領徒三千,達者無子男之位。臣翼讚一人,為萬乘主,計臣功逾於先聖。”太宗甚悅,賜良馬五匹,拜燕王府司馬。遷國子祭酒,轉散騎常侍。
永徽初,請致仕,加金紫光祿大夫,給賜並同職事。卒,贈禮部侍郎,陪葬昭陵。
蓋文達,冀州信都人也。博涉經史,尤明《三傳》。性方雅,美須貌,有士君子之風。刺史竇抗嚐廣集儒生,令相問難,其大儒劉焯、劉軌思、孔穎達鹹在坐,文達亦參焉。既論難,皆出諸儒意表,抗大奇之,問曰:“蓋生就誰受學?”
劉焯對曰:“此生岐嶷,出自天然。以多問寡,焯為師首。”抗曰:“可謂冰生於水而寒於水也。”
武德中,累授國子助教。太宗在藩,召為文學館直學士。貞觀十年,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十三年,除國子司業。俄拜蜀王師,以王有罪,坐免。十八年,授崇賢館學士。尋卒。其宗人文懿,亦以儒業知名,當時稱為“二蓋”焉。
文懿者,貝州宋城人也。武德初,曆國子助教。時高祖別於秘書省置學,教授王公之子,時以文懿為博士。文懿嚐開講《毛詩》,發題,公卿鹹萃,更相問難,文懿發揚風雅,甚得詩人之致。貞觀中,卒於國子博士。
穀那律,魏州昌樂人也。貞觀中,累補國子博士。黃門侍郎褚遂良稱為“九經庫”。尋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嚐從太宗出獵,在途遇雨,因問:“油衣若為得不漏?”那律曰:“能以瓦為之,必不漏矣。”意欲太宗不為畋獵。太宗悅,賜帛二百段。永徽初,卒官。
蕭德言,雍州長安人,齊尚書左仆射思話玄孫也。本蘭陵人,陳亡,徙關中。
祖介,梁侍中、都官尚書。父引,陳吏部侍郎。並有名於時。德言博涉經史,尤精《春秋左氏傳》,好屬文。貞觀中,除著作郎,兼弘文館學士。
德言晚年尤篤誌於學,自晝達夜,略無休倦。每欲開《五經》,必束帶盥濯,危坐對之。妻子候間請曰:“終日如是,無乃勞乎?”德言曰:“敬先聖之言,豈憚如此!”時高宗為晉王,詔德言授經講業。及升春宮,仍兼侍讀。尋以年老,請致仕,太宗不許。又遺之書曰:
朕曆觀前代,詳覽儒林,至於顏、閔之才,不終其壽;遊、夏之德,不逮其學。惟卿幼挺珪璋,早標美譽。下帷閉戶,包括《六經》;映雪聚螢,牢籠百氏。
自隋季版**,闍序無聞,儒道墜泥塗,《詩書》填坑穽。眷言墳典,每用傷懷。
頃年已來,天下無事,方欲建禮作樂,偃武修文。卿年齒已衰,教將何恃!所冀才德猶茂,臥振高風,使濟南伏生,重在於茲日;關西孔子,故顯於當今。令問令望,何其美也!念卿疲朽,何以可言!
尋賜爵封陽縣侯。十七年,拜秘書少監。兩宮禮賜甚厚。二十三年,累表請致仕,許之。高宗嗣位,以師傅恩,加銀青光祿大夫。永徽五年,卒於家,年九十七。高宗為之輟朝,贈太常卿。文集三十卷。
曾孫至忠,自有傳。
許叔牙,潤州句容人。少精於《毛詩》、《禮記》,尤善諷詠。貞觀初,累授晉王文學兼侍讀,尋遷太常博士。升春宮,加朝散大夫,遷太子洗馬,兼崇賢館學士,仍兼侍讀。嚐撰《毛詩纂義》十卷,以進皇太子。太子賜帛百段,兼令寫本付司經局。禦史大夫高智周嚐謂人曰:“凡欲言《詩》者,必須先讀此書。”
貞觀二十三年卒。子子儒。
子儒,亦以學藝稱。長壽中,官至天官侍郎、弘文館學士。子儒居選部,不以藻鑒為意,委令史句直,以為腹心。注官之次,子儒但高枕而臥,時雲“句直平配”。由是補授失序,無複綱紀,道路以為口實。其所注《史記》,竟未就而終。
敬播,蒲州河東人也。貞觀初,舉進士。俄有詔詣秘書內省佐顏師古、孔穎達修《隋史》,尋授太子校書。史成,遷著作郎,兼修國史。與給事中許敬宗撰《高祖》、《太宗實錄》,自創業至於貞觀十四年,凡四十卷。奏之,賜物五百段。太宗之破高麗,名所戰六山為駐蹕,播謂人曰:“聖人者,與天地合德,山名駐蹕,此蓋以鑾輿不複更東矣。”卒如所言。
時梁國公房玄齡深稱播有良史之才,曰:“陳壽之流也。”玄齡以顏師古所注《漢書》,文繁難省,令播撮其機要,撰成四十卷,傳於代。尋以撰實錄功,遷太子司議郎。時初置此官,極為清望。中書令馬周歎曰:“所恨資品妄高,不獲曆居此職。”參撰《晉書》,播與令狐德棻、陽仁卿、李嚴等四人總其類。
會刑部奏言:“準律:謀反大逆,父子皆坐死,兄弟處流。此則輕而不懲,望請改從重法。”製遣百僚詳議。播議曰:“昆季孔懷,天倫雖重,比於父子,性理已殊。生有異室之文,死有別宗之義。今有高官重爵,本蔭唯逮子孫;祚土錫珪,餘光不及昆季。豈有不沾其蔭,輒受其辜,背禮違情,殊為太甚!必期反茲春令,踵彼秋荼,創次骨於道德之辰,建深文於措刑之日,臣將以為不可。”
詔從之。
永徽初,拜著作郎。與許敬宗等撰《西域圖》。後曆諫議大夫、給事中,並依舊兼修國史。又撰《太宗實錄》,從貞觀十五年至二十三年,為二十卷。奏之,賜帛三百段。後坐事出為越州都督府長史。龍朔三年,卒官。播又著《隋略》二十卷。
劉伯莊,徐州彭城人也。貞觀中,累除國子助教。與其舅太學博士侯孝遵齊為弘文館學士,當代榮之。尋遷國子博士,其後又與許敬宗等參修《文思博要》及《文館詞林》。龍朔中,兼授崇賢館學士。撰《史記音義》、《史記地名》、《漢書音義》各二十卷,行於代。
子之宏,亦傳父業。則天時,累遷著作郎,兼修國史。卒於相王府司馬。睿宗即位,以故吏贈秘書少監。
秦景通,常州晉陵人也。與弟肸,尤精《漢書》,當時習《漢書》者皆宗師之,常稱景通為大秦君,暐為小秦君。若不經其兄弟指授,則謂之“不經師匠,無足采也”。景通,貞觀中累遷太子洗馬,兼崇賢館學士。為《漢書》學者,又有劉納言,亦為當時宗匠。
納言,乾封中,曆都水監主簿,以《漢書》授沛王賢。及賢為皇太子,累遷太子洗馬,兼充侍讀。常撰《俳諧集》十五卷,以進太子。及東宮廢,高宗見而怒之。詔曰:“劉納言收其餘藝,參侍經史,自府入宮,久淹歲月,朝遊夕處,竟無匡讚。闕忠孝之良規,進詼諧之鄙說,儲宮敗德,抑有所由。情在好生,不忍加戮,宜從屏棄,以勵將來。可除名。”後又坐事配流振州而死。
羅道琮,蒲州虞鄉人也。祖順,武德初,為興州刺史。勤於學業,而慷慨有節義。貞觀末,上書忤旨,配流嶺表。時有同被流者,至荊、襄間病死,臨終,泣謂道琮曰:“人生有死,所恨委骨異壤。”道琮曰:“我若生還,終不獨歸,棄卿於此!”瘞之路左而去。歲餘,遇赦得還,至殯所,屬霖潦瀰漫,柩不複可得。道琮設祭慟哭,告以欲與俱歸之意,若有靈者,幸相警示。言訖,路側水中,忽然湧沸。道琮又咒雲:“若所沸處是,願更令一沸。”咒訖,又沸。道琮便取得其屍,銘誌可驗,遂負之還鄉。當時識者稱道琮誠感所致。道琮尋以明經登第。
高宗末,官至太學博士。每與太學助教康國安、道士李榮等講論,為時所稱。尋卒。
舊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