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張五一和笑笑的女兒誕生,小姑娘的小名叫做“小花”。

笑笑說是因為玉溫常年頭上都戴著一朵花,很漂亮, 就給女兒起了這麽個名字。

中秋節那天正好是小花的滿月宴,張五一現在是公眾人物,出過唱片, 辦過個人演唱會,算是一個小偶像了, 女兒的滿月宴並不打算公開,隻是包下傣味小院, 全家人在一起聚一聚。

傣味小院是向遠開發的中央公園裏的商墅,一年前交房, 玉溫便把這裏打造成傣味的高端私房會所,取名叫做“傣味小院”。

傣族菜以酸辣著稱,照顧到笑笑的身體,滿月宴當天的菜單便不以傣族菜為主,而是清淡營養菜品。

濱江美食城那邊的店鋪是張大軍在那邊管理後廚, 傣味小院這邊是玉溫親自做菜,所以今天這桌滿月宴, 還是得她親自來做。

玉溫1990年重生回到莊慕,如今剛好10年整, 在莊慕生活了10年,漢族菜她也接觸到不少。

今天擬出來的這份菜單, 佛跳牆、寶塔肉、文思豆腐、宮保雞丁、糖醋鯉魚,開水白菜, 每一道都是數得上名號的經典名菜, 因為是滿月宴的緣故, 還得準備一籃子紅雞蛋。

別的都不說,就拿這開水白菜來說,看似簡簡單單的清湯白菜心,就得大清早就要開始做。

先用雞、鴨、排骨熬湯,之後再用雞肉蓉和豬肉蓉調味,最後將高湯澆到燙熟的白菜心裏,表麵上還得澆上一些雞油提味。

到了下午六點,開始上菜。

廚房裏的收尾工作交給從濱江美食城店那邊帶過來的一個小廚師,玉溫去三樓的休息室換一會兒會客的衣服。

這是一間小套房,外間是會客間,裏間布置成臨時休息的臥室,臥室裏備著幾套換洗的衣服。

打開紅木雕花的衣櫥,裏麵掛著一條南瓜色的真絲旗袍,這是安馨早上送過來的,衣服是一個月前就定下的。

當時玉溫要定南瓜色的布料,安馨覺得稍微暗了一點,玉溫也不過29歲的年紀,應該穿一些鮮豔活潑些的顏色。

玉溫活了兩輩子,加起來都六十幾歲了,麵容倒是依舊姣美年輕,可心態卻更加的沉穩。

剛回來的時候,心裏揣著要幹大事的決心,想要咬著牙把岩應那個畜生狠狠踩在腳底下。

三年前玉溫給岩應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岩應當時嚇得半死,人癱軟了半天,後來是向遠叫司機送他回去的。

那之後岩應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人像是中了邪,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

去醫院檢查沒有病,岩應的老婆找了神婆來看,那人說岩應這人造孽太深,現在這樣是命中帶的劫數。

後來便沒了岩應一家的消息,後來玉溫聽一個熟人說,岩應一家回了榕林,租住在寺廟旁邊,每天念經禮佛,虔誠懺悔。

自從岩應走了以後,玉溫便常常覺得沒意思,心裏繃著的那根弦斷了,渾身上下隻剩下所有欲望被滿足後的疲累。

張莉在學校裏選修了心理學的課程,她這次回來便覺得玉溫的狀態不太好,一直勸玉溫,除了工作以外,要找一些別的目標,比如精神層麵的情感寄托。

玉溫便時不時的去孤獨症兒童關愛中心待一會兒,看看小蘇泉畫畫。

蘇泉已經是15歲的俊朗少年了,很安靜,常常一整天不說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畫了許許多多光怪陸離的畫。

玉溫在兒童關愛中心待了幾天,便想著等小花的滿月宴過了,她就給蘇泉辦一個畫展。

這麽想著,她好像又覺得有了點希望。

安馨做的這件旗袍領子上的扣子是複雜的蝴蝶扣,一共五對盤扣。

玉溫係到第三對的時候,反鎖上的紅木大門傳來幾聲敲門聲,隨後是服務員恭恭敬敬地說,

“溫總,有位男士找您。”

“今天不訂餐了。”玉溫的聲音從屋裏傳出去,“你請他明天再來吧,就說今天有人包場。”

這個時候來找的,玉溫自然以為是用餐的客人。

“我回了的。”服務員繼續說,“可他讓我告訴您他姓蘇。”

沉重的紅木門突然“嘩”地打開,玉溫語氣急迫,“他在哪裏?”

服務員嚇了一大跳,往樓下指了指,“溫總,人在一樓的小花園裏。”

隨後便是高跟鞋的噠噠聲由近及遠,轉眼間,玉溫就奔到了一樓。

花園裏繁花盛開,一顆遮天蔽日的大青樹下,站著一個高瘦頎長的身影,眉目舒朗,一套警服穿得一絲不苟。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玉溫先是驚後是喜,最後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話,帶著濃濃的委屈,

“你還曉得回來?”

蘇澗抽出揣在褲兜裏的手,大步走向前,端詳玉溫半晌,自然地伸出手,幫她係好旗袍上的兩顆盤扣。

“都是溫總了,還這麽慌慌張張的?”

他唇角含著笑意,仿佛倆人的分離隻是在昨天。

玉溫穿著高跟鞋,也要仰起頭才看得清蘇澗的臉,這人早就褪去了20歲的青澀,現在眉目如劍,氣質愈發地沉穩內斂。

幫玉溫係好紐扣,蘇澗又把她鬢邊亂掉的一支琥珀釵花扶正。

這才啞著聲道,“讓你久等了,玉溫。”

聽到他的話,玉溫瞬間紅了眼眶,帶著濃濃的鼻音問,“這次不走了吧?”

“馬上就要走。”

玉溫驀地抬起頭,眼底全是慌亂。

蘇澗刮了她挺翹的鼻梁一下,“就是去局裏報道,一會兒就回來了。”

玉溫這才又放下心來。

蘇澗走了以後,玉溫的魂也沒了,在房間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張五一把小花抱到玉溫麵前,一張俊俏精致的臉上全是藏不住的笑容,

“姐,你看看小花長得像我還是像笑笑?”

玉溫心不在焉地回一句,“皺巴巴的,像小猴子!”

護女狂魔張五一當場就炸了,氣哼哼地瞪著玉溫半天,牙縫中吐出一句,“你才像小猴子,你全家都像小猴子。”

玉香給小花買了一對黃金的小鐲子,正拿著鐲子到處找小花,剛走到這邊,就聽到張五一罵玉溫全家都像猴子。

玉香一個爆栗甩在張五一後腦勺,“臭小子,沒有禮貌,當爹了我也照樣打你!”

旁邊的人鬧哄哄的,可玉溫卻覺得自己和他們之間像是隔了一層膜,悲喜無法相通。

蘇澗回來了?

真的假的?

不會是做夢吧?

玉溫伸手大力捏了自己的臉蛋一下,是痛的,應該不是做夢。

把剛才還在吵架的張五一和玉香看得瞠目結舌,懷疑溫總莫不是精神上出了點問題?

在安馨開始挨桌派紅雞蛋的時候,玉溫“謔”地一下站起身,抄起放在一邊的大哥大和車鑰匙就往外麵衝。

一邊走,一邊撥通了杜局長的電話。

電話剛接通,玉溫便語氣急切地問,“杜局,蘇澗是不是回來了?”

“他去找過你了?”杜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威嚴沉穩,“這小子還真是一分鍾都等不了了,今天剛下的車。”

“他現在在哪裏?”

“你們沒在一起嗎?那他現在可能去市公安局了...”

杜為民剩下的話玉溫根本沒聽進去,她一腳油門踩下去,紅色的瑪莎拉蒂絕塵而去。

十五分鍾後,車子停在市公安局的門口,顏色張揚的豪車引起許多人側目。

玉溫一雙冷冽的鳳眼死死地盯著市局的大門,這個臭男人,十分鍾後不從這個大門走出來,他就死定了!

十分鍾後...

給他十五分鍾,再不出來就扔到江裏去喂小魚。

半小時後...

一小時之內不出來,就當沒認識過這個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一小時後...

蘇澗笑盈盈地靠在窗前,俯身看向氣鼓鼓的玉溫。

他對身後的司機揮了揮手,“小劉,你下班吧,今天不用送了。”

隨後跨過車頭,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想我了?”

他一雙清澈的桃花眼裏全是滿足的笑意,隨即皺了皺眉,看見玉溫沒係安全帶,“你這人怎麽還是毛毛躁躁的?開車不係安全帶,多危險的?”

玉溫嘟著嘴,氣哼哼把頭扭開,眼底的笑意卻越來越深。

蘇澗伸出骨節分明的長指,戳了戳她的臉頰,“你是小河豚嗎?氣鼓鼓的?”

“你...”

玉溫一扭頭,一股冷冽的木香襲來,她就被裹進了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裏。

蘇澗的聲音和氣息都在耳邊,他聲音暗啞,眸子裏湧動著原始的欲望,“玉溫,我好想你啊!”他那麽用力,像要將玉溫揉進胸膛。

玉溫回抱他,一雙瑩白的玉手環在他精瘦的腰上,弄皺了一絲不苟的製服。

可現在誰又在乎這些呢?

他們共同經曆了生死,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跨過了十年的苦等,還有什麽理由不狠狠地抱住對方溫熱的身軀?

作者有話說:

張五一:明天要寫我的番外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