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任何人提醒, 謝嘉川也知道在這種氛圍下,標準答案是什麽。
我當然會一直陪著你。
可是謝嘉川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那猝不及防地一滯後, 越跳越快,比之前還快, 像是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冒出來。
想回去嗎?
想嗎?
那些本應該稀疏平常的日子在這一刻也遙遠地像上輩子,就連謝嘉川有時候自己都會忘記,他原本並不是過著這樣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
他明明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罷了,生活說不上無聊,但也沒有轟轟烈烈到哪裏去,甚至在此之前, 還在為將來的實習擔心。
平凡又可貴。
說不想回去是假的。
謝嘉川張了張嘴,卻沒能擠出半個字來,斟酌間, 忽然感受到頸側十分平緩且勻稱的呼吸。
“江驍?”謝嘉川詫異垂眸。
這人是直接枕著自己的肩膀睡著了?
一時間,這個讓他幾乎是措手不及的問題, 就這樣被江驍輕飄飄拿起, 又輕飄飄放下。
一連多天,江驍都沒有再提。
其實謝嘉川也有些想通了。
這個世界也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本來也沒什麽好糾結。
況且……
目前的生活也不差。
看得出來江驍考慮的十分周到,負責一日三餐的阿姨廚藝十分合他口味,連安保人員都跟看孩子似的守著他,稍微時間一長不見人影, 江驍的電話就打來了。
就有些離譜。
好比此時此刻, 謝嘉川坐在馬桶上語重心長地衝江驍勸道:“我是二十一, 不是十二。”
稍頓, 謝嘉川補充:“就算我隻有十二歲,我也不可能在廁所裏走丟,難不成還能掉進下水管道裏嗎?”
江驍在那頭說:“這回真不怪他們,是我自己想哥哥了。”
隻一瞬,謝嘉川原本所有的抱怨話全部破功,硬生生全給憋了回去,愣愣回了聲「哦」。
江驍的嗓音很輕,謝嘉川甚至能想象出江驍說話時的模樣,委委屈屈地垂著眼:“是我打擾到哥哥了嗎?”
謝嘉川下意識接話:“不是,我就是……”
江驍:“嗯?”
謝嘉川解釋:“那些人老跟著我,我覺得怪怪的。”
江驍稍作思付:“我會讓他們改的。”
說著又問:“飯菜還吃得慣嗎?”
一說到這個,謝嘉川便多了笑臉,幹脆放了外音一邊洗手一邊道:“挺好的,尤其是昨晚上的小牛排,特別嫩。”
江驍似乎鬆了口氣:“喜歡就好。”
謝嘉川把手機舉到嘴邊:“那你今晚過來嗎?”
算一算時間,他有好一陣子沒見到江驍了。
江驍聞言笑:“那哥哥是想我了嗎?”
“有一點,”謝嘉川說,“我昨天晚上還夢見你了。”
“夢見我什麽?”
“夢見你——”
謝嘉川唰地拉開門。
隻見洗手間門口一左一右直挺挺地站著兩個人,聽見動靜,不約而同朝他看來。
謝嘉川:“……”
幾人大眼瞪小眼,謝嘉川到了嘴邊的話,登時又咽回去。
見謝嘉川突然就沒聲了,另一端傳來江驍的聲音:“哥哥?”
謝嘉川不太自然地收斂笑容,明明他跟江驍也沒講什麽,偏偏尷尬到不行,立刻把語音外放給關了。
謝嘉川壓低了聲線提醒:“不方便說,晚點告訴你。”
江驍:“?”
江驍說:“我成年了,沒什麽不方便。”
謝嘉川:“??”
謝嘉川擰眉,你不對勁!
謝嘉川深吸一口氣:“你確定要我說?”
江驍:“嗯?”
謝嘉川:“我夢見你哭唧唧地撲到我懷裏,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想死我了,還非要抱抱,眼眶都紅了。”
江驍:“……”
謝嘉川:“跟兔子一樣。”
話音剛落,便聽兩人高馬大的帥哥沒忍住清了清嗓子。
謝嘉川提醒:“有人在,是你要我說的。”
江驍:“……”
江驍好笑:“哥哥確定我是兔子?”
謝嘉川:“不行嗎?”
兔子多可愛。
江驍忍俊不禁:“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謝嘉川:“所以?”
江驍:“咬一口就知道是不是了。”
謝嘉川:“……”
他懷疑有人在搞顏色,可是他沒有證據。
謝嘉川麵紅耳赤掛斷電話,轉眼就躲回了臥室。
夜裏睡得迷糊時,突然感覺有什麽碰了碰自己唇。
又溫又軟。
謝嘉川沒完全睡醒,嘟嘟囔囔地睜開眼,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沒來得及吭聲,就被人堵住嘴,深深吻上來。
這個吻太深太重,謝嘉川仰頭躺在**,退無可退,本就昏沉的腦袋更是暈暈乎乎的,隻能本能的察覺到耳畔細碎的親吮聲,以及對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那人習慣般的輕輕捏著他的下巴,待察覺到謝嘉川舌尖遲緩的回應,雙手便順著睡衣的衣角緊緊摟上來,炙熱的掌心灼得謝嘉川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也下意識搭上來人的肩膀,攥緊始作俑者的衣領。
謝嘉川被親的有些喘,眼神也顯得霧蒙蒙的:“江驍?”
江驍戀戀不舍地啄了下謝嘉川的嘴角:“不然能是誰?”
謝嘉川的手還扯著江驍的衣服,本應該是感覺自己快要受不住時的抗拒舉動,結果在此刻看來更像是一種主動的邀請,拽著人不得不繼續湊近自己,連襯衫衣領都被往下扯了好幾寸,扣緊的紐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散開的,讓鋒利明晰的鎖骨線條清晰可見,尤其是凹下去的那一塊,顯得十分欲。
謝嘉川半眯著的眼神有些飄忽,舔了舔唇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話說出口的瞬間,嗓子還殘留著剛剛睡醒的啞音。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偏偏像個鉤子似的,猝不及防就落在了本就炙熱跳動著的心房上。
江驍垂眸,就著這場稠黑的昏暗,視線一一掃過謝嘉川的五官輪廓,從靜靜與他對視的雙眼,到鼻尖和唇瓣,最後又落回謝嘉川輕輕眨了下的眼睛,哪怕是翕張的眼睫,都像是一直扇到心口的鴉羽,連帶著渾身的血液都牽動著。
江驍的語氣很淡,但聽得出幾分笑意:“你說呢?”
謝嘉川驟然間彎了眼:“想我了。”
或許是這言簡意賅的肯定句讓江驍有些意外,卻又不免被某種情緒戳中了心思,連開口的同時,笑意都成倍的增加:“不全是。”
謝嘉川的眉頭困惑的動了動。
江驍說:“隻是想讓哥哥瞧瞧,我到底像不像兔子。”
謝嘉川:“……”
謝嘉川無語:“幼稚。”
他本來就是那麽隨口一講,這個人居然還上心了?
江驍多打量了謝嘉川幾眼,低笑一聲,埋頭輕輕咬在謝嘉川因為小聲咕噥而微微滾動的喉結上。
謝嘉川呼吸一滯,隨即推了推江驍的胸膛:“起來,你好重。”
江驍沒理,輕輕吮咬的吻漸漸往下。
謝嘉川被江驍這一連串的舉動攪得氣息紊亂,意識到什麽,整個人都是滾燙的,連喉嚨都渴得厲害。
謝嘉川的聲音比剛才睡醒時還要啞:“你……你別亂來。”
“哥哥,你說……”
江驍的膝蓋抵在謝嘉川的腿側,抬頭便撞上謝嘉川潮濕的眸光。
江驍的眼神微暗,歪了下腦袋懶懶笑道:“兔子會這樣咬嗎?”
謝嘉川:“……”
——
江驍來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
等謝嘉川睡醒時,身邊已經沒人了,旁側的溫度提醒著,對方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像極了電視劇裏,事後提起褲子就跑的渣男。
昨夜裏被江驍幾番折騰,謝嘉川基本上沒怎麽睡,索性抱著枕頭又睡了個回籠覺,一直睡到了日正當中。
謝嘉川這才發現江驍給自己發的消息。
隻有一張圖片。
是天光熹微時,燒紅了半邊天的朝霞,與遠處的山林綿延成一線,偏偏整座城市還靜悄悄的沉浸在將亮未亮的夜色中,透過窗還能看見屋外黑漆漆的樹枝輪廓。
就是他窗外的那一棵老樹。
謝嘉川興衝衝拉開窗簾,卻隻看見灰蒙蒙的天。
應該是快要下雨了。
謝嘉川隨手拍了一張照片給江驍發過去,還沒來得及打字,對麵先他一步回了消息。
【江驍】:早上覺得很漂亮,本來想喊哥哥看的,但是沒舍得叫醒你。
【江驍】:所以先拍下來發給你。
謝嘉川想了想,直接給江驍發語音消息。
謝嘉川:“這一片是風景區,視野還挺不錯的,之前有一次的日落也很漂亮。”
謝嘉川:“下次有機會也拍給你。”
話音剛落,謝嘉川才發現自己的嘴角就快翹到了天上。
一張照片而已,明明隻是很稀疏平常的小事。
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很開心。
謝嘉川打開窗,瞧了眼窗外光禿禿的枝丫,難得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就很有意境。
很有氛圍。
很有……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謝嘉川聽見有人在門口處撕心裂肺喊:“江驍那個臭小子把他關哪裏去了!”
謝嘉川:“?”
“狼心狗肺!謝嘉川對他那麽好,有他這麽恩將仇報的嗎?!”
謝嘉川頂著寒風,狐疑從窗口處探出腦袋,一眼就望見氣得跳腳的陸宴,罵咧咧道:“江驍在裏麵對不對,你讓他滾出來!老子罵的就是他,還怕他不成!”
眼見著陸宴就要跟門口的人動起手來,謝嘉川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懟出去了,連忙道:“等……等等!好好說話!”
話畢,謝嘉川竄得比兔子還快,連忙衝下樓。
那頭陸宴還不可置信的杵在門口,一見著謝嘉川,來不及扯平衣角,先隔著好幾人遠遠打量了番腳步匆匆的謝嘉川,憤憤道:“你們讓開!江驍居然真的把他拘禁起來了?!”
謝嘉川莫名其妙,好說歹說才解開誤會,讓幾名安保人員把人給放進來。
那幾人雖然態度遲疑,但還是按照謝嘉川的吩咐讓陸宴進門。
陸宴按住謝嘉川的肩膀把人上上下下觀察了好幾遍,說是熱淚盈眶也不為過:“江驍那禽獸都對你做什麽了,他把你鎖起來的?”
“你怎麽找到這的?”
謝嘉川被陸宴晃得有些頭暈,拍開陸宴的手:“他能對我做什麽?”
“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陸宴嫌棄道,“我就說嘛,無風不起浪,我差點還以為你人沒了。”
謝嘉川擰眉:“什麽叫人沒了?”
“都說江驍認準了你不是謝家人,嚷嚷著要退婚呢,結果你在這會兒人影都瞧不見,手機又一直關機……”陸宴答道,“聞熠前些天還跟江驍大吵了一架,我……”
他那時正為謝嘉川的事情擔心,明明說好要走了,突然又不走了,難免其中有什麽貓膩。
恰好碰見聞熠跟江驍爭吵的場麵。
江驍就用那慣有的漠然神色,譏誚的眼光直挺挺地自半垂的眸光落下來,默了半秒才迎上對麵人的視線。
他看見江驍動了下唇,語氣涼薄又清冷,像裹著層冷霜——
“我就是把人藏起來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你怎麽知道,我想把人一輩子鎖在那兒,任誰也找不到。”
“不管他是死是活,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江驍說,“反正他隻能是我的。”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可愛——
歐泡椰汁泡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2-08-07 20:04:55;
有億點點慘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2-08-03 13:02:13;
讀者「笨蛋阿梨命好苦」,灌溉營養液 +1 2022-08-03 19:5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