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氣還沒消……

謝嘉川還是被江驍說熱了臉。

好半晌後, 謝嘉川才從裏拉開緊鎖的房門,瞥眼便看見安安靜靜等候在門邊的江驍。

隻見對方沒立即出聲,隻在他望過去的一瞬間, 稍微動了下輕倚在牆邊的肩膀,眸光也隨之朝眼尾覷來。

江驍笑道:“哥哥可算換好衣服了, 我都餓了。”

謝嘉川對上江驍的眼神,眼睜睜看著江驍在彼此四目相對時,頭頂還未熄滅的夜燈照在江驍薄薄的眼皮上。

對方眼瞼微斂,一雙笑眼便似淌著粼粼水光,有種濕漉漉的錯覺。

謝嘉川垂眼:“你餓了就先去吃,等我做什麽?”

一邊說, 謝嘉川扣上領口的最後一粒紐扣。

還沒來得及反應,江驍便自然而然地伸過手來,替他理了理翹起來的襯衫衣領。

江驍不以為然:“可涼了就不好吃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但謝嘉川卻覺得,江驍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 不然又怎麽會突然講出剛才那一番話。

那種試探太明顯了, 就仿佛明晃晃地告訴他:

看,那些小動作我都知道了。

可是那又怎麽樣?

謝嘉川在江驍的臉上看不上絲毫心虛的神色,反而……

自己的身影在落入那樣一雙帶著笑, 且無比真誠的眼眸裏,讓他不由自主地將偷看對方手機時的那份心虛進一步擴大到了極致,心情也糾結到不像話。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謝嘉川跟隨江驍一起來到餐廳,吃了幾口廚房準備的早餐後, 沒過多久就已經放下筷子, 碗裏的小麵剩了大半。

身後陸續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聞鬱和聞燁是一塊兒出現的。

還沒完全看清楚來人的臉, 謝嘉川便先聽見聞燁吊兒郎當的嗓音。

聞燁比聞鬱快一步拉開椅子坐下, 誇張道:“我說自己今早上怎麽天還沒亮就餓了,敢情是有人在這裏吃獨食。”

說著,不等旁人接話,拖腔拉調道:“哥哥,給我也嚐一口唄?”

謝嘉川愣愣,注意到對麵位置投來的眼光,才發現聞燁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雖然說自己確實是吃不下了……

謝嘉川蹙眉,正準備接話。

沒想到江驍先把他的詞給說了。江驍冷冷瞧過去:“廚房裏還有,你想吃的話讓人給你盛一份就是。”

聞燁挑眉:“可我就是覺得他碗裏的看起來香。”

這不是在找茬麽?

謝嘉川想起聞燁這假少爺在原書裏頑劣不堪的人設,如今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與其說聞燁是在針對他,謝嘉川倒覺得這人就是故意想給江驍添堵,怕不是江驍的臉色越難看,聞燁心裏就越高興。

謝嘉川抬頭,麵色狀似茫然:“你在喊我嗎?”

見謝嘉川開口,聞燁一掃江驍的臉,重新看過來,依舊是那副戲謔模樣:“怎麽,江驍喊得,我就喊不得嗎?”

謝嘉川說:“我還以為你在喊江驍。”

對麵人的臉色略沉。

謝嘉川想了想:“還有點為難萬一你喊我嫂子,應不應該接這個話。”

話音剛落,謝嘉川便聽一直沒作聲的聞鬱似是沒忍住,嗤笑著拿鼻子出氣。

聞燁喉口霎時一哽。

江驍也一言不發瞧過來。

謝嘉川認真道:“要不你還是跟聞熠一樣,喊我小川哥就好了,不用那麽客氣的。”

聞燁的腦子裏像是依舊盤旋著謝嘉川上一秒的話,不可理喻回:“我瘋了才會這麽喊江驍。”

謝嘉川默默又夾了一筷子小麵,細嚼慢咽後才提醒:“按月份來說,你年紀比江驍小一點點不是嗎?”

聞燁的視線在謝嘉川和江驍之間遊走,眼中的譏誚神色更盛:“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也配?”

謝嘉川的眼神比聞燁還要譏諷:“那聞三少爺的嘴還真是金貴。”

此話一出,氣氛如墜寒潭。

自從聞熠回來後,聞燁在聞家的位置一直都尷尬到不行。

即使兩夫妻都發過話,就算毫無血緣關係,聞燁依舊是自己的兒子,為此大夥便按以前的習慣,繼續喊聞燁一聲「小少爺」。

再不濟,直呼一聲「燁少爺」也行。

可說到底,聞熠才是名副其實的小少爺。

喊「聞三少爺」的,謝嘉川是頭一個。

直到聞鬱好整以暇打破這場沉寂:“爺爺還沒起嗎?”

早就猶豫著該不該上前的傭人終於找到間隙出聲,將聞老爺子愛吃的小菜擺上桌:“老爺子昨晚沒睡好,比以往醒的遲了些,這會兒還在洗漱,說讓各位少爺先吃就好。”

不等那人把話說完,聞燁沒骨頭般把身子懶懶往後一靠:“聞熠呢?”

話雖是這麽說,目光卻依舊死死釘在謝嘉川的臉上。

謝嘉川卻早就泰然處之移開眼,低聲與江驍說了句什麽。

耳邊是傭人的答話:“還在休息,老爺子說讓熠小少爺多睡一會兒,別去吵他。”

聞燁對耳邊人的答話毫無興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輕動了動嘴角:“說什麽悄悄話呢,是我們不能聽的?”

傭人一愣,好半晌才意識到聞燁這話不是在問自己。

謝嘉川直接把「不耐煩」三個字都掛在了臉上。

江驍抬眸,一臉漠然:“跟未婚夫的私房話,怎麽,這你也感興趣?”

謝嘉川:“……”

謝嘉川轉頭朝江驍一瞥,把原本跟江驍抱怨自己吃撐了的話又咽回肚子裏,稍作思量,幹脆順著江驍的話說下去:“我吃飽了,咱們出去走走吧。”

江驍變臉比變天還快,待回眸迎上謝嘉川的臉,又是那副好脾氣的模樣。

謝嘉川起身:“你剛才不是說要帶我出去逛逛嗎?”

捫心自問,謝嘉川早就想溜了。

畢竟對麵的人太影響食欲,他本來就吃不下,被聞燁胡攪蠻纏一番,更是待得難受。

等一出門,新鮮空氣拂麵而來。

如今已經入冬,就算已經這個點了,天還剛蒙蒙亮。

謝嘉川隻隨意往遊廊的方向走了幾步,手忽地被江驍輕輕一抓,緊握著放進了對方的溫暖口袋裏。

江驍道:“哥哥的手果然很涼。”

謝嘉川腳下稍頓,沒把手抽回。

江驍便也跟著一起停住腳。

二人麵對麵站著,江驍似乎是心情還不錯的樣子,連清晨的風都隨著對方輕飄飄的話帶上了點暖意。

江驍問:“哥哥剛才那樣維護我,是心疼我了嗎?”

謝嘉川嫌棄回:“我不喜歡他那樣子說你。”

倒不想江驍竟然還挺豁達:“哥哥犯不著因為聞燁生氣。”

謝嘉川疑惑瞧過去。

江驍說:“反正他也囂張不了多久。”

原本還在猜疑江驍這份坦然是真是假,聞言謝嘉川倏地呆了好幾秒,不解問:“什麽意思?”

江驍靜靜注視謝嘉川的表情,默了幾秒才道:“他就是氣不過聞家小少爺的頭銜被別人給摘了,過段時間就該習慣了。”

謝嘉川:“……”

這也能習慣?

謝嘉川差點有些分不清江驍這話究竟是不是在逗自己玩,可好不容易出來了,他也懶得繼續為某些不重要的人費心。

畢竟目前還有更需要上心的事情。

謝嘉川猶豫幾秒,才說:“對了,等會兒你先回家吧,我出去辦點事。”

他總得把江驍最近在做什麽搞清楚,雖然潛意識是覺得,若自己追問,江驍應該不至於繼續瞞著自己。

歸根結底,他還是願意相信江驍的。

可又因為原書的緣故,免不了疑心疑鬼。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自己先摸清那些短信上內容的真偽和情況,等真正了解事態之後,他就不用繼續抱著莫須有的猜測懷疑江驍了。

而江驍在他話音落下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揉捏著他的手指骨節,麵色不變:“哥哥要去做什麽?”

“沒什麽,”謝嘉川也不知道該怎麽講,隨口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一起玩過的那個遊戲,陸宴說有些投資的事情想跟我詳細談談,一兩句話在電話裏說不清楚。”

不過須臾。

江驍眉眼彎彎道:“知道了。”

謝嘉川:“唔。”

江驍問:“那哥哥晚上還回家嗎?”

謝嘉川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神色懵懂:“為什麽不回?”

江驍捏了捏謝嘉川的手,湊近的同時,眼光晦暗不明地瞧了眼對方乍然緊繃的後頸,連耳後的那片白皙肌膚都隨著他輕輕一嗬氣,透出淡淡的粉色。

江驍軟聲耳語:“行,那我在家裏等哥哥回來。”

溫軟的呼吸打在涼涼的肌膚上,謝嘉川覺得有些癢,又不好抬手去撓,猶豫了幾下又問:“你這個等……”

江驍:“嗯?”

謝嘉川:“是正經的那種等嗎?”

江驍愣了愣,笑:“哥哥想我怎麽等?”

謝嘉川:“……”

他不對勁……

一定是被江驍帶壞了。

灰蒙蒙的天沒多久便下起小雨,混著冬日的淒涼冷風,吹得人臉頰都是疼的。

謝嘉川原先還想去那被常青樹環繞的小島上麵看看,無奈隻能臨時打消這個念頭,隻聽江驍隨口提了幾句,說是聞老爺子向來信奉風水玄學,這老宅的布局也專門請師傅來瞧過,那小島就是十幾年前在老師傅的建議下人工填挖的。

謝嘉川聽時隻覺得聞老爺子上了年紀,這倒也能理解,隻是沒想到江驍剛回聞家不久,居然連這個都清楚。

謝嘉川好奇:“這你都知道?”

江驍多看了謝嘉川幾眼:“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

謝嘉川:“是嗎?”

江驍想了想:“況且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要是哥哥感興趣,我下回再慢慢說給你聽。”

謝嘉川滿口答應下來,等再回到屋子裏,聞老爺子已經在大廳了。

謝嘉川左瞅瞅右瞧瞧,沒有看見聞燁和聞鬱的身影,整個人才完全放鬆下來。

沒待完全收回眼,便聽聞老爺子開口:“昨天我那小孫子突然身體不適,也沒好好招待小川你這孩子,不如就多住些日子,正好陪陪我這老人家。”

謝嘉川一愣,視線輕輕帶過驟然蹙緊的江驍,沒來得及張嘴,就聽江驍頗為不滿道:“他還有事情要忙,住這裏不方便。”

謝嘉川本來也不準備答應。

不光是聞熠,經過昨晚和今早上,連他都發覺了,在聞家的日子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難為聞熠作為主角受,還在陪著那些人繼續周旋下去。

反正他是跑都來不及,更別提多住些日子,待上一天都難受。

隻是沒想到江驍幫他回絕得比他自己還利索。

江驍剛說出口,聞老爺子麵上就展露出了些微不滿,語氣也沉了幾分:“我這話是在問小川,你插什麽嘴?”

江驍輕掀了下嘴角,眼見著又得懟起來,謝嘉川連忙道:“不怪江驍,是我的意思。”

謝嘉川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好言好語說:“我剛才還跟江驍提起,說今天約了人得出去一趟,不能陪爺爺了,他還差點跟我鬧別扭。”

聽聞這話,江驍稍微一抬眉。

謝嘉川暗自扯了下江驍的衣袖,示意他別亂打岔:“下回有時間,我再來叨擾爺爺您。”

聞老爺子歎了口氣,臉上又堆起和藹笑容:“那行吧,過不久就是春節了,正好一起來吃個團圓飯。”

謝嘉川笑吟吟回:“知道了。”

聞老爺子稍頓,又道:“正好還有一件事情,我也覺得該跟你們商量商量。”

謝嘉川:“您說。”

聞老爺子的視線在江驍與謝嘉川之間徘徊須臾,重新落在謝嘉川的笑顏上:“江驍這孩子自小沒人管沒人憐的,具體情況你也清楚,外頭總是風言風語,聽得我心疼。”

沒懂聞老爺子想說什麽,謝嘉川耐心聽對方把話說完。

聞老爺子:“這孩子被耽誤這麽多年,沒把他早早接回來,這點我也有責任,所以想著把江驍送去國外念書,到時候也好讓他接手家裏的生意,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口舌。”

謝嘉川微微一愣。

聞老爺子:“隻是小川你自小身子骨不好,我也不放心你離家太遠,到時候安心跟在我身邊就好。”

對方話音還未完全落下,謝嘉川便感覺手腕一緊。

他不自覺下意識後退小半步,肩膀挨上江驍的胸膛。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念頭冒上來。

原書裏自從江驍對外宣稱回國後,應該是沒有這一茬的。

如今的發展若是與原書不一樣,是不是就意味著,江驍也能暫時不摻和進原書裏的那趟渾水?

謝嘉川呼吸微滯,抬眸就看見江驍不算好的臉色。

出神間,聽見聞老爺子問:“小川你的意見如何?”

“我覺得……”謝嘉川舔了舔驀然有些發幹的唇,喉口也莫名其妙開始微微發燙。

遲疑半晌,謝嘉川溫聲道:“我覺得挺好的。”

緊握在腕部的有力的指尖陡然攥緊,複又鬆開。

對聞老爺子緊跟著望過來的滿意眼神視若無睹,江驍盯緊謝嘉川若有所思的側臉:“哥哥是這麽想的?”

意識到江驍話裏的不滿,謝嘉川有意隨便解釋幾句,但又礙於還有外人在,不太好多說。

正斟酌著該怎樣說江驍才能接受——

江驍輕啟薄唇,語氣淡得聽不太出喜怒:“我聽哥哥的。”

緊接著,那道深邃漆黑的視線便黏上來。

謝嘉川驟然有種錯覺,似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又掐上他的脖子,令他窒息到說不出半句話來。

謝嘉川張了張嘴,正想說點什麽……

結果到了嗓子眼的話,忽然被身後的輕軟嗓音給打斷。

聞熠揉了揉眼,從二樓小跑而下:“小川哥?”

謝嘉川回頭。

聞熠看了眼謝嘉川與江驍之間不算好的氣氛,欲言又止:“這是怎麽了?”

謝嘉川:“……”

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

可惜江驍這別扭鬧起來,來得快也去得快,尤其是在他小心翼翼的安撫下,轉眼就跟沒事人一樣,攪得謝嘉川摸不清頭腦,也不知道江驍這是真沒事,還是假沒事。

臨走前江驍隻衝他乖順一笑,連眼角眉梢間都是柔軟的弧度:“我都懂的,哥哥是為我好。”

謝嘉川噎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倒是陸宴嘮叨個不停,自見麵後微妙察覺到謝嘉川的情緒,得知細枝末節後驚訝地嘴巴能塞進兩個雞蛋:“你真打算異地戀啊?”

謝嘉川沒吭聲。

陸宴衝他豎起大拇指:“有想法。”

謝嘉川:“我就是覺得現在通訊挺發達的,打個電話、撥個視頻的事。”

陸宴說:“你怎麽知道我那剛分手的朋友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謝嘉川:“我沒說分手的事,我就是覺得讓他一個人出去不太好。”

謝嘉川:“要不然我也一起出去?”

陸宴嘖嘴:“得了吧你,就你爺爺把你寶貝成那樣子,之前讓你出國三年已經是恩賜了,前陣子還念叨說後悔讓你出去吃苦,早知道就應該一直把你留在身邊的。”

謝嘉川蹙眉,沒再繼續說下去。

稍作思付,懷疑地看向陸宴:“你不會轉眼就去跟我爺爺打小報告吧?”

陸宴嘴一垮:“你這是對我人品的汙蔑。”

謝嘉川:“之前有很高尚嗎?”

陸宴:“……”

陸宴咳嗽幾聲,之前自己確實因為自家老爹和謝老爺子的囑咐,偶爾會跟他們聊聊謝嘉川的近況……

可既然謝嘉川要他保密,他這點兄弟義氣還是有的。

陸宴不滿道:“你讓我打聽的那些還要不要聽了?”

謝嘉川頷首:“你說。”

陸宴:“……”

陸宴:“就這?”

謝嘉川茫然:“不然?”

謝嘉川:“除了請你吃這頓你欽點的私房菜,還得跪下來求你?”

陸宴:“你就不能稍微露出一點期待或者好奇的表情嗎?”

謝嘉川:“……”

不,一點都不期待或者好奇。

要不是因為江驍,他一個字都不想聽。

但謝嘉川還是很好地給了陸宴一點麵子,漠然道:“求你了,滿足一下我八卦的心。”

陸宴這才算是滿意了,興致勃勃道:“錢旭跑了。”

謝嘉川莫名其妙:“跑了?”

陸宴點頭,順便替自己斟了杯店家自釀的櫻桃酒,侃侃而談:“是啊,說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也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其實這事也好說,當初錢旭開那些會所的時候,不少人心裏都清楚,那會所裏不幹淨,若到時候得罪了人東窗事發,錢旭肯定撇清不了幹係的。

陸宴:“這事也不知道是誰率先捅出來的,除了會所暗門後盡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還跟一些賭場關係匪淺,這會兒錢健華正想方設法要把事情壓下去,聞朝雄是錢健華的姐夫,他會聯係上你們,應該是想通過你們讓聞家幫忙。”

若是之前還不確定……

聯係上那兩條短消息,謝嘉川稍微理清了思路。

錢家因為錢旭的事情找上了江驍,按照那條短信的意思,這件事情會捅出來,應該是跟江驍有關係。

而江驍上次確實也跟他提過,曾有人找上江驍,江驍便將錢旭的所作所為都告知了對方。

可錢健華為什麽還要讓江驍放過錢旭?錢健華又幫江驍做了什麽事?

又因為什麽,讓錢健華覺得江驍跟自己之間的感情都是做戲?

況且……

就算江驍已經與原書裏有所不同,以錢旭之前對江驍的所作所為,又怎麽可能真的讓錢旭脫困?

謝嘉川暗自琢磨了良久,沒有講話,連陸宴都差點以為謝嘉川這是聽無聊了,順手替他斟了杯果酒,話題一轉:“你試試,這家店的招牌,保證你喜歡。”

謝嘉川猛地抬眸,鼻間便竟是醇厚果香,連眉心都下意識展開了些。

到了嘴邊的深沉問話登時就忘了大半:“這是什麽?”

陸宴抬了抬下巴:“你喝了就知道。”

謝嘉川小心翼翼抿了抿,入口也不澀,反而甜甜的,帶著櫻桃果味,味道十分好。

一小杯見底,陸宴邀功似的又給謝嘉川滿上,得意道:“看,我的眼光從來不會有錯。”

謝嘉川多嚐了幾口,這才想起正事,語氣稍微軟了點,問:“那你知不知道,最近錢健華除了為錢旭的事奔波,還在忙什麽?”

陸宴隨手跟謝嘉川碰杯,絞盡腦汁思考許久:“應該沒什麽,總不能為了兒子,家裏的產業都不要了,都是生意上的事。”

謝嘉川默默「哦」了一聲。

陸宴靈光一閃:“對了,你哥前幾天跟他吃過一頓飯。”

謝嘉川呆住:“我哥?”

陸宴點頭,摸了摸下巴:“估計聞家上下現在都不願意摻和錢旭這事,難道是謝青恒勸他死馬就當活馬醫,讓他來找你們的,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

謝嘉川:“……”

謝嘉川:“你才死耗子。”

陸宴:“……”

陸宴:“沒說你。”

喉頭泛著香甜酒味,謝嘉川一時沒忍住,打了個嗝。

謝嘉川:“說江驍也不行。”

陸宴:“……”

得了,有夫之夫他惹不起還不行麽?

可沒過多久,陸宴發現他是真的惹不起。

謝嘉川酒量淺,他平時愛喝,也沒注意提醒點謝嘉川。

這酒雖然喝起來香甜,酒精度數卻不低,等把人喝上頭了,才後知後覺讓江驍趕緊來接人。

天知道江驍那張冰塊臉有多滲人。

若是之前隻覺得這小子美麗凍人,但給人的感覺也不過是故意露出利爪和獠牙的小獸,再張牙舞爪也是徒勞。

這才多久沒見……

陸宴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給唬著了,明明眼前人隻是比之前長高了一些,連穿著打扮的風格都是與以往相同的休閑款。

可就是不一樣了。

與曾經那種鋒芒畢露的鋒銳感不同……

那人似斂了所有利刺一般,隻是晦暗不明地輕睨過來,他便在那雙黑沉的漂亮眸子裏看見了比第一次遇見對方時,更加深厚濃稠的陰蟄。

但也隻是一瞬,便又被另一種不耐的薄涼所替代。

陸宴順著江驍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在已經窩在紅木沙發裏睡熟的謝嘉川。

估計是覺得咯得慌,謝嘉川擰緊的眉就一直沒展開,蜷著身子又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可江驍的眉頭蹙得比謝嘉川還厲害。

陸宴:“……”

陸宴一陣無語,這就是謝嘉川口中一個人不能好好照顧自己的小可憐?

真是X了狗了。

要不是謝嘉川倒頭就睡,把這爛攤子都留給他,他鐵定得抓著謝嘉川的肩膀一陣狂搖。

醒醒吧孩子,你家小可憐比你都高了啊!

瞧瞧你這清瘦的小身板,你才是那個小可憐吧!

眼睜睜看著江驍在謝嘉川麵前停住腳,俯身試探著喚了幾聲「哥哥」。

陸宴試圖解釋:“這酒後勁大,給你打完電話才睡著的,我也沒想到他酒量這麽差。”

江驍垂眼,本就不悅的情緒在望見謝嘉川毫不設防的睡臉時愈發濃重。

一如不願意任何人瞧見,謝嘉川在夜裏枕在他懷裏時的迷糊模樣,像是隻需要人勾勾指頭就能拐走。

跟上輩子一點也不一樣。

有一瞬間江驍都覺得自己瘋了,眼睛隻一闔上,昨晚的夢境便像瘟疫般無休無止地擴散、蔓延,如層層密密的蛛網,自那點影影綽綽的畫麵不斷延伸,滋生出更多零碎的場景。

上輩子的謝嘉川酒量其實也不好,但卻還能撇下他這有名無實的未婚夫,主動逞強替聞熠擋酒。

酒醉後,便抱著聞熠頭腦不清醒地胡亂說話,哪有這樣安安靜靜的時候。

江驍似笑非笑地注視著眼底的眼,輕聲喊:“謝嘉川?”

那人終於給了點反應,含糊不清地軟糯自喉間發出含糊不清的一個「嗯」,尾音似帶著勾子輕輕往上揚,接著稠黑的眼睫顫了顫,又沒了反應。

想到什麽,江驍忽地轉頭,看得陸宴一愣。

江驍問:“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陸宴下意識答:“就喊他出來玩玩。”

江驍眉梢微動,擺明了不信。

陸宴轉念一想,故意挑了些好話:“之前錢旭不是老欺負你麽,現在錢旭出事,他可能一高興就多喝了兩杯。”

江驍意味不明地笑笑,斂眼:“有這麽高興?”

到底是臉上稚氣未褪,這會兒那點冷意散去,陸宴又覺得這人跟之前那長得不錯的狼崽子沒差,反正一樣都是看起來不討人喜歡。

陸宴嗬嗬兩聲:“你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為了你,咱們至於跟錢旭那傻缺杠上麽?”

江驍不作聲。

陸宴沒忍住,表情古怪問:“還有,當初你跟錢旭那點破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錢健華真好意思找上你們,讓你們在聞朝雄麵前替他兒子說好話?”

江驍靜了半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的那點笑意放大,哂道:“應該是不好意思吧。”

陸宴:“嗯?”

江驍的眼神明朗:“不然哥哥怎麽會好奇那個號碼是誰,幫我來問你呢?”

依稀記起謝嘉川那言簡意賅的短消息,除了讓他幫忙查個號碼外,也沒說具體什麽事。

陸宴追問:“他給你們說什麽了?”

江驍想了想。

“沒什麽,狗急了亂咬人,一些瘋話罷了。”

——

江驍直接把人領回了家。

謝嘉川一睡起來就是天昏地暗,江驍甚至覺得若是自己這會兒做了什麽,這人怕是都醒不過來。

不然怎麽一路上吱都不吱一聲?

偏偏替謝嘉川換衣服的時候,謝嘉川嘴裏咕噥了幾句,又來摟他的腰。

跟每晚繾綣意亂時,那哼哼唧唧的樣子如出一轍。

江驍好氣又好笑,在謝嘉川軟綿綿的力道下俯身,順著懷中人的唇縫輕吻,細細嚐對方唇舌間的那點酒香。

明明動作溫柔,待分開時,幽深的眼底卻湧起一抹捉摸不定的陰晦情緒,半晌沒把視線從眼前人的臉上移開。

“哥哥這是不相信我?”江驍的指腹輕輕摩挲謝嘉川的眉眼,“還是跟上輩子一樣,心裏其實裝著其他人,所以也沒有很在乎?”

江驍的語氣殘忍又親昵:“要是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話也是騙我的……”

“我就把你鎖在**,日日夜夜,一輩子都別想逃。”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吃魚的貓、myuuuu 1瓶;圜圜 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