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馨跟在葉離身邊，看著流民對他恭敬有加，人人爭相向他示好，不禁對葉離生出幾分好奇。
沒錯，正是好奇。
好奇他到底有多少自己不了解的東西，這些東西又是從何而來。
葉離與流民們閑聊片刻，端著兩份飯菜招呼燕月馨到旁邊吃飯。
燕月馨學著他的樣子在牆角蹲下來，端著碗往嘴裏扒拉。
流民所的飯菜和“精致”二字不沾邊，粗陶大碗裏盛著大半碗糙米飯，上麵蓋著白菜蘿卜豆腐，還有流民贈送的一個煎蛋一大塊白水煮的五花肉。
鹽多了油少了，入口粗拉拉的割嗓子。
燕月馨卻一口一口將碗裏的飯菜都吃完了。
葉離知道她吃不慣這種東西，想勸她做做樣子就好，馬車上給她備了一些小吃，餓不著她。
看她努力吞咽的樣子又沒開口。
這是她的天下，這是她的子民，與民同樂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也不該隻是說說而已。
吃完飯，葉離帶燕月馨到幾位老人家中轉了轉。老人們都很感激葉離，拉著他的手親親熱熱的說了半天話才放人。
一個老人眼睛花了，燈光昏暗看不清楚，以為葉離帶了媳婦來，咧著沒牙的嘴朝他笑，“您媳婦長的真俊，腰細屁股大，指定能生兒子。”
葉離怕燕月馨翻臉，趕緊澄清，“老太，您看錯了，那是我弟弟，不是媳婦。”
“天色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
“弟弟？”老人眯著眼睛仔細看盯了兩眼二人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眼睛，“哎呀，我眼睛是真不當用了，怎麽看都覺得是個小娘子。唉。”
葉離看看新月已經爬上樹頂，勸燕月馨回宮，“雖然有腰牌，時辰太晚城門也難進。”
燕月馨點頭邁步走向馬車，一群孩子追上來。
“葉先生，您什麽時候再來教我們認字？上次您教的我們都記住了。”
葉離拍拍孩子們的頭頂，“我忙起來就沒個功夫，過些日子給你們請位正經先生來，你們好好學，別把先生氣跑了。”
孩子們吵吵嚷嚷的爭相表示一定會聽話，葉離一人分了幾塊糖，讓他們趕緊回家。
馬車上，葉離取出幾個軟枕堆在座位上，“陛下先靠著眯一會兒，到了奴才叫您。”
燕月馨卻不肯，直接枕在葉離腿上，抓起一個軟枕抱在懷裏，一下一下摳著上麵的花紋。
葉離怕她著涼，想取條毯著給她蓋在身上，她卻不肯動，隻好脫下身上袍子蓋在她身上。
清新帶著草木氣息的男子氣包裹著燕月馨，燕月馨悄悄深吸一口氣，臉不知不覺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閉眼雙眼假裝睡著了。
葉離不疑有他，調暗燈光，大手輕輕按失著她的背心。
“葉離，你真的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嗎？”
黑暗讓燕月馨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再次問出這句話。
之前問，是擔心葉離騙自己，害自己。
此時問，是真的好奇他的過去。
葉離緩緩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不過想來也不會太好。”
“哦？”燕月馨突然有了聊天的興奮，側頭看向他，卻隻看到他下巴的輪廓，不滿的拉他一起滾倒在地上。
車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原本是起到隔涼隔熱隔音的效果，倒下去並不疼。
葉離伸長手臂墊在她頭下，防止她撞到頭，燕月馨順勢枕在他的手臂上，抓著他的衣襟追問，“說說看，怎麽個不好法兒？”
像個好奇又心急的孩子。
葉離語氣中透出幾分無奈，和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
“您想啊，左相豢養那些人，自然不是為了做什麽好事，首先要確定對方聽話、忠誠，所以大抵會選擇孤兒。一來對方無依無靠，不敢輕易反抗和逃跑，隻能聽他們的。”
“二來這些人沒有牽掛的人，也就不存在因為外力而背叛的可能。”
“如果我之前真是左相豢養的那些人之中的一個，孤兒的身份大抵是跑不了的，都已經是孤兒了，遭遇能好到哪裏去。”
燕月馨想安慰葉離，又不知說什麽才好，悄悄將身上的袍子分出一半蓋在他身上。
葉離感覺到燕月馨的善意，心頭一暖，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被豢養、被迫學習殺人的本事，過程肯定也不會多好。”
燕月馨開口打斷他的話，“朕困了，下次再說吧。”
不是因了，而是不忍心再聽下去了。
隔了好一會兒，葉離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卻聽到她輕幽幽說道：“以前的事忘了也好，朕總不會虧待於你。”
葉離笑了笑，拉起袍子將她從頭到腳裹著嚴實，“陛下眯一會兒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第二天早上，燕月馨去上朝，葉離溜到東宮把那道可以出入的小門封死了。
回到上書房看看時間，燕月馨快下朝了，帶著小太監準備茶點。
正忙著，幾個侍衛抬著兩口大木箱氣㖇籲籲的走來，“葉公公，這是鴻臚寺派人送來的，說是東域二皇子給您的。”
葉離這才想起來，之前與魯達比作詩，賭注還沒送來。
不過東域王城到京城少說也有兩千裏路，遲一些送來也情有可緣。
葉離讓侍衛幫忙把木箱抬進上書房，一人送了幾兩碎銀子請喝酒，侍衛們高高興興走了。
沒過一會兒燕月馨也回來了，看到上書房裏多了兩口木箱，挑眉看了葉離一眼。
葉離笑著把木箱的來曆說了，燕月馨被勾起好奇心來，挽起袖子上前揭起木箱蓋子。
“朕記得賭注是一箱珠寶？達魯讓人送了兩相來，是顯擺東域有錢？”
“朕倒要看看，是些什麽好東西。”
蓋子揭起，珠光寶氣撲麵而來，饒是燕月馨也不禁被震驚了一下下。
“好家夥，達魯出手還真夠大方的。”
隻見半米多高的木箱裏堆的滿滿當當珠石寶石，成色和塊頭在西燕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
“小離子，發財了。”
葉離微微一笑，伸手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玉牌在掌中把玩，“不，是我們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