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真的到了天堂，葉離隻覺得迷迷糊糊的，好像聽到了燕月馨喊他的名字。
但怎麽可能呢，燕月馨遠在鳳翔府，怎麽會知道他的蹤跡。
應該是回光返照吧……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想在腦海中留下燕月馨的樣子。
隻見那個素日裏強行板著臉裝嚴肅的女人，此刻眼眶泛紅，盈盈落淚。
皓白的臉上多了幾道灰色的痕跡，看起來很滑稽。
“怎麽弄成……這樣……”
葉離費力的抬手摸上去，想要把擦幹淨。
燕月馨應該是永遠在自己的保護下，笑意嫣嫣，輕快歡暢的。
他好不容易掃清了前路。
他的手碰到了那臉頰，又很快被溫熱的手捂住。
是熱的。
熱的！
葉離反應過來了，不，他沒死！
但是渾身還是沒有力氣，他隻能撐著氣音安慰了一句，“別哭。”
便又暈了過去。
燕月馨看著渾身是血的人，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她，卻隻來得及丟下幾個字就又閉上了眼睛。
感覺自己的心髒處一陣抽痛。
“葉離，葉離，不！”
燕月馨喊了幾聲，痛苦的將對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她即便想大聲哭泣，也不行。
因為身後站著無數大燕的官兵，身後還有郭大車幾位大將。
而周圍，還有樓蘭的人。
她不能哭，如果哭的失去威儀，就鎮不住場子。
慕容芳一身著粉，但明明襯人氣色的顏色，此刻卻難掩對方麵容的憔悴。
她呆呆地看著渾身是血的葉離，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葉離已經被燕月馨帶的人帶到了屋子裏，也找了郎中照料。
可是外傷實在嚴重。
郎中怕治不好，偷偷跑了。
難道真的……
她明明是去救葉離的，可為什麽，為什麽。
慕容芳有些站不穩，趕緊扶著旁邊的牆撐住身子，隻覺得渾身的氣都順不過來。
心裏麵好像有好幾道內力在亂衝。
衝的她渾身燥熱，覺得再不處理就要爆體而亡。
她幾乎是大聲喊叫。
“來人，隨我去鳳翔府，找到淳山一行人，一個不留，全部射殺！”
“是！”
燕月馨不舍得將葉離放下。
身後的樓蘭人一個個退下，東長老看著麵前的一切，眼中含著幾分譏誚。
不過如此。
隨後一甩衣袖，“走吧，陛下莫要傷了身。”
一陣稀稀拉拉的腳步聲，不大的屋子就隻剩下了大燕一行人。
郭大車有些於心不忍，“陛下。”
燕月馨忍耐住喉嚨間的哽咽，強行逼自己聲音平靜。
“你們先退下吧，葉離，是功臣，朕，送送他。”
“……是。”
郭大車看著燕月馨顫抖的身體，趕緊低下頭。
拿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便帶著眾人離開。
外麵習慣性的有兩個侍衛留下，但郭大車卻把他們叫走了。
“讓陛下安靜一會兒。”
他帶著所有的人離開，確保以這間屋子為圓心的五米之內都沒有人。
便從行囊中找出了酒袋，一個人踉蹌著來到了一出牆上站著，遠遠的眺望葉離所在的屋子。
一個大男人，此刻雙眼赤紅，脖子間青筋暴起。
明顯也忍耐到了極限。
他舉起酒袋，遙遙地衝著葉離敬酒。
“葉兄，喝酒。”
燕月馨撤下四掃周圍的內力，沒有找到一個人的蹤跡後。
終於憋不住心裏的痛苦，哀嚎出聲。
“葉離，你醒醒，我還需要你，你還沒有看看現在的富足江南，旱災被你解決的完美，百姓都等著給你道謝呢。”
“還有西域，那些部落裏的孩子都敬仰你，其其格說她收到了家裏的信，想讓你再去看看。”
“你醒醒，葉離。”
葉離隻覺得周圍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舉目望去，什麽都看不見。
他漫無目的的走，看著周圍的一切，隻覺得腦袋有點痛。
自己是誰，自己怎麽在這裏。
他呆呆地往前麵走，一直走，一直走。
走著走著，周圍的白色卻都慢慢的換了，換成了一片良田。
這些田地因為大旱造成的龜裂已經消失，此刻隻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綠意。
有人笑著上前，在幾步之遙跪下。
“您是大恩人，是劉家村的神仙。”
有小廝打扮的人，挑著一擔水，笑著問他。
“喝水嗎，葉公公？”
一位縣令打扮的人領著一位娘子在前麵站著，遙遙地對他彎腰行禮。
“本官，還等著京城和您一敘，往回走吧。”
往回走？
葉離回頭，看見了一名穿著明黃色衣服的男子站著。
看見他後，卸下了頭上的帽子，青絲頓時如瀑般落下。
竟然是一位女子，葉離有些愕然，然後就看到這位女子一步步往回退。
“葉離……”
她嘴巴微張，似乎還有什麽要說，葉離下意識往前幾步，想要聽清楚。
卻聽到了有聲音似來自頭頂。
“葉離，醒一醒。”
葉離感覺胸口悶得狠，然後就一口氣沒上來。
“呼……”
他猛地睜開眼睛，長出了一大口氣，眼前有些黑，但是借著月色，他能看見有一位女子正靠在他胸口睡著。
嘴上還在不停的呢喃，“葉離，醒一醒，葉離——”
意識慢慢回籠，葉離望著那烏黑的頭眨眨眼睛。
劫後餘生的喜悅也跟著在腦海裏複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一開始的輕笑，逐漸到最後演變成哈哈大笑。
這上天，也在恭賀著他葉離做的一切。
這條命，連上天都在偏愛！
這動靜也吵醒了燕月馨，她趕緊起身，就看到了躺在**，蒙在被子裏笑得發抖的葉離。
她顧不上威儀，趕緊扒開被子，看到葉離笑出淚花的臉。
終於是眼睛一酸，“葉離……”
葉離看著這張自己日夜所夢的臉，不知道因為哭了多少回慘敗如白漆。
心裏也心疼得不行。
他在燕月馨的攙扶下起身，然後將燕月馨大大方方的抱在了懷裏。
“抱歉，讓你擔心了。”
這一句話說完，燕月馨再也憋不住，開始大哭起來。
比白天的哭泣更甚。
那哭聲，若月亮聽了也要垂淚，星星聽了也要隕落。
太陽聽不見，但想必也在地平線下悄悄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