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馨帝位未穩,朝中之事尚不能全權作主。

若是東域也如西域一般與西燕關係破裂,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這次詩詞比試對西燕來說至關重要。

燕月馨頭疼的事。

由於先帝晚飯身體一直不好,朝政漸漸把持在田舟煥和張恒手中。

原本為朝廷選拔人才而設立的科舉,也成了二人手中安插親信、斂財的工具。

寒門學子讀書本就不易,又無出身之道,還有誰願意傾全族之力供一人讀書?

所以近年來西燕文風衰落,燕月馨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新作品了。

東域顯得有備而來,一時之間卻讓她去哪裏找驚才絕豔的詩才?

燕月馨想不到人選,隻好在朝會上讓大臣們舉薦。

這一次大臣們都很積極。

“陛下,張大人家中幾位公子個個文采風流。”

“田大人家的公子從小便文武雙全。”

“劉大人家的公子……”

“李大人……”

大臣們不願意放棄拍上司馬屁的機會,爭相吹捧各家公子。

吵吵嚷嚷比菜市場還亂,燕月馨被吵得頭疼。

“朕想先一睹各位舉薦之人的文采,讓各人作一篇詩送上來吧。”

大臣們的辦事效率難得高一次,隔天燕月馨的禦案上便堆了厚厚一摞“大作”。

燕月馨一篇篇翻看,起初還能耐下性子,看過十幾篇後便壓不住怒氣,直接拍了桌子。

“這都是什麽狗屁不通的東西,堆砌幾個花裏胡哨的詞匯就能稱為讀詞了?”

“還有這篇這篇,通通都是廢物,廢物!”

葉離擔心燕月馨氣怒之下又會引發心髒病,連忙上前勸解。

“奴才稍稍認得幾個字,要不奴才先幫陛下看看,能入得了眼的再呈給您過目?”

品評詩詞算不上國家大事。

燕月馨便點頭同意了。

葉離站在禦案邊上,一篇一篇翻看所謂才子的大作,差點當場笑噴。

難怪燕月馨動怒,這些才子的水平連初中生都不如。

都不用看立意新不新,至少一半人連語句通順都做不到。

甚至還出現好幾個錯別字。

勉強能算得上詩詞的幾篇也隻能算初級水平。

辭藻是挺華麗,不是金就是玉的,卻也僅此而已。

若要讓葉離說真心話,他隻想說,白瞎了這麽好的紙。

顧及到燕月馨一國之君的麵子,葉離挑出勉強可以入眼的幾首放在她麵前,默默退回角落當小透明。

燕月馨皺著眉頭把那幾篇看了一遍,按了按眉心,長長歎了一口氣。

“葉離,這些人將是未來朝堂上的核心,讓你來說,你可放心將國事交給他們?”

葉離沒說話。

但凡沾上“國事”二字,就是他不能輕易涉足的雷池。

與燕月馨相處幾天他也看出來了,這個女人喜怒不定,疑心還重。

最重要的是,並不相信他。

他一句不慎就可以引得她疑心病發作,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還是不要議論什麽國家大事了,隻談詩論詞吧。

“這些詩作的確不是十分出色。”

“比如這一句,作者本意應該是借梅花比喻自己堅強,不畏艱難的品格,隻是辭藻過於華麗,反而失去寒梅獨立的意境。”

燕月馨不知不覺被葉離的品評吸引,脫口問道:“以你之見當如何?”

小學生都能隨口背幾句詠梅詩,葉離更不在話下。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其實隻是立意新穎,詞句越平實反而越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

燕月馨大受震撼。

葉離作的詩(其實是從唐詩三百首上借來的),初聽平平,細細品味,卻覺得畫麵感十足。

似乎鼻端已然聞到幽冷梅香。

“好好好!”

“好詩!”

燕月馨拍手稱讚,用力按住葉離的肩膀。

“與東域三王子比試讀詞的重任,朕就交給你了。朕相信你一定不會令朕失望。”

葉離被嚇了一跳。

問清是怎麽回事以後,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

他對唐詩三百首有信心,但是大臣們怎麽可能同意由他一個小小內侍代表西燕出戰?

燕月馨冷哼,“連一個小小內侍都不如,該是那些老東西臉紅才是。”

“這件事你別管了,朕想辦法解決,你隻管用心準備,在比試中狠狠打那個……東域那個狗東西叫什麽來的。”

“不管他叫什麽,都給朕狠狠打他的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隻是背詩。

葉離也挺想借著這次比詩的機會改善一下自己的地位,便也欣然同意了。

燕月馨心裏有了最佳人選,底氣都足了。

在第二天的朝會上,指著百官的鼻子一通大罵。

那一摞詩詞也被她扔在百官腳下。

百官表麵上低頭認錯,心裏卻在想,東域使團三日後便會到達京城,燕月馨去哪找才子應戰?

最後還不是要拉下臉來求著他們?

三日後東域使團如期到達。

燕月馨為表大國風範,和與東域交好的態度,特意辦了一場宮宴為東域使團諸人接風洗塵。

滿朝文武悉數到場作陪。

葉離也參與了這次盛宴,隻是別人坐著他站著,別人吃著他在旁邊幫著夾菜添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東域三王子達魯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

“在下仰慕天朝文采已久,也曾拜在幾位天朝先生的門下悉心學習過天朝文化。”

“前來聖京的路上,偶有所感寫了幾句詩,自認還能入眼,想請聖帝讓人幫在下品評幾句。”

品評是客氣話,意思是,我覺得我寫的詩很好,西燕不是文化人多嗎?寫一首比我更好的,我才服氣。

大殿之下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大臣們個個低頭不說話。

還沒見識過達魯的詩,大臣們不是不敢應戰,而是等著燕月馨開口求他們上場。

燕月馨看著達魯。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個頭兒高挑容貌出眾,這都是次要的,臉上的自信和意氣風發,讓她都不禁動容。

再看自己這邊。

一個個老東西肥頭大耳,滿臉的精明算計。

燕月馨不是一點半點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