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故郡,江都新府。”

蘇硯才一落筆,便引來一陣唏噓。

“切,就這?我的天我還以為會是什麽佳作呢。”

“但凡識字之人都會寫,誰不知道江寧是以前的淮安故郡,現在的江都新府?”

“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我雖不才,可寫得也比他好。”

“正是,這一句改成‘百年經卷淮安郡,千載悠悠江都府’,豈不更好?”

“孟兄果然大才!這無名小子在此嘩眾取寵,倒是丟盡了我們的臉。”

耶律一休三人一看,既感到失望,又略微放下心來。

看來,這蘇硯隻是一個草包庸才罷了。

於老聽後,也不禁為蘇硯暗暗捏了一把汗,心說你可千萬別搞砸啊。

早有小廝將蘇硯寫得序逐句向祁王呈報。

若是寫得好,他就出去,好好殺殺遼人的氣焰。

若是寫得不好······哼!戲耍他,蘇硯會付出代價的!

他展開紙張觀看:“淮安故郡,江都新府。”

眉頭漸漸擰在一起:“就這?老生長談,沒半點新意和文采。”

“稟王爺,第二句來了:星分翼軫,地接宜盧。”

祁王心中並無波瀾:“這句不過是簡單描述了江寧府的地理位置罷了,雖然借用天上星宿作比,但直來直去,十分稀鬆平常。”

大堂上,眾人也為蘇硯的文采感到失望。

畢竟,這個蘇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囂張,按道理應該有一點兒才華才對。

不過,這兩句,實在是令人失望。

且不說在場的都是周邊府縣匯集在此的大才子,哪怕是普通的讀書之人,寫出來的也不會比這個差。

耶律一休更是坐在榻上,縱酒高聲道:“這祁王閣群賢宴,聽說是匯集了大楚最飽學的文人才子,現在看來,自吹自擂罷了。”

“徐大人,趕快寫下文書,將東邊碼頭交付給我們,到時候我們大金多派人來給你們指導詩詞曲賦,豈不美哉!”

這話實在是囂張。

大楚雖然如今國力孱弱,兵力不足。

不過,大楚的文化乃是天下正統。

而金國的女真人以打獵為生,後來與遼人合為一國,不過也是多了一項遊牧的營生罷了。

這些人向來被大楚文人稱作蠻、寇、夷、匪,現在竟然揚言要指導指導大楚詩詞曲賦,真是叔可忍嬸嬸不能忍!

隻不過劉太和這篇序確實是上等佳作,要他們現場寫一篇更好的,誰也沒有把握。

這些人也隻好在心裏咒罵,這個劉太和身為堂堂楚人,居然甘當遼人走狗,真是不要臉。

相比投敵的劉太和,這些士子更恨蘇硯。

沒本事就別裝比,現在現出原形,將來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在場所有人,包括大楚國的臉都被丟完了。

要是他不上,好歹還有轉圜的餘地。

憑借他們這麽多人,這麽多張嘴,稍稍的添油加醋一番,硬說這篇序是徐階所作,那也算保留住了最後的尊嚴。

想到這裏,有些人竟然開始起哄:“蘇硯,你乃無名小卒,今日大家才子不少,怎麽輪得到你來撒野,快快退下。”

“對,快快退下!否則讓徐大人派人把你扔出去。”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秀才,我大楚秀才多如牛毛,你豈敢僭越!”

不過這句話一說,卻並未得到回複,反而迎來一片陰冷目光。

文人相輕,但功名是大楚文人心中很高貴的東西,哪怕隻是秀才,那也是很了不起的。

何況場下還有人連秀才都沒考上呢,所以這個人無形中戳到了許多人的痛點。

這也是劉太和為什麽反複強調自己是狀元,他太懂怎麽拿捏這些文人了。

這話說了,除了蘇硯這個不要臉的,那個文人敢和他正麵剛?

那人意識到失言,找補道:“無論如何,你快快下來,不可無禮。”

蘇硯白了他一眼,質問道:“我下來可以,你來寫。你要是寫不出一篇更好的序來,責任全由你擔。”

那人卻支支吾吾:“這麽多大賢在此,自然輪不到我。”

蘇硯低聲罵道:“草了,哪兒都有鍵盤俠。”

他提筆接著寫。

“襟雙江而帶五湖,控琅瑆而引甌越······”

此句一出,場下突然安靜了許多。

這句話雖然還是寫的祁王閣的地理位置,不過文采斐然,一句即見氣勢。

這小子,難道真的還有一點兒才華不成?

“報,襟雙江而帶五湖,控琅瑆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許斛下曾潘之榻。

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狄侉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知州徐公之雅望,棨戟遙臨;諸葛陵州之懿範,襜帷暫駐。

十旬休假,勝友如雲;千裏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士之詞宗;紫電青霜,於將軍之武庫。飛龍臥野,路出名區;童子何知,躬逢勝餞。”

祁王蹭的坐了起來,眼中隱隱有認可之意:“這個蘇硯果然有些本事。這一部分雖然是描寫宴會及各賓朋,但敘述既簡潔明了,又頗顯華麗。

句中所引典故之多,何況他還是即興作的。若不是飽覽天下群書,如何寫得出?”

“再探!再報!”

第一段終於寫完了,蘇硯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個王勃,搞那麽多典故幹啥?

讓他改起來十分麻煩。

不過第一段簡單介紹完,後麵就該讓這些菜雞見識見識,曾經大唐‘初唐四傑’之首的天之驕子到底有多逆天。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層巒聳翠,上出重霄······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蘇硯一邊寫,旁邊便有才子自告奮勇,將蘇硯寫的內容念了出來。

眾才子越聽臉上越是得意,已經忘了這蘇硯乃是他們都看不起的無名小輩。

在他們眼中,這篇序就仿佛是自己所作的一般。

蘇硯就仿佛是他們的嘴替,每一句話,都是自己心中所想寫。

劉太和臉色一陣陰沉:“這小子這段景物描寫,既對仗又工整。由遠及近,由內而外,把祁王閣坐落在江寧府的美景、壯景展現得淋漓盡致。這種筆力,這種才氣,讓他這個狀元都忍不住想要叫一聲好。”

於老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既為蘇硯感到高興,也為他的才華而欣賞。

祁王離席,他與徐綸作為主座,自然不能輕浮,因此仍舊端坐原地,暢快品茶。

“這小子,還會有名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