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與郡主生死與共!”在他身後,兩百名虎賁衛、儀衛、郡主府的家臣隨著他齊聲怒吼,驚天的誓詞驅散了眾人心中的迷茫。
君臣,主仆,還有什麽能比同生共死的誓言,更加感動人心的呢?
“都聽到了郡主的話了?儀衛上鉤鎖,把他娘的馬車拉起來!”
“諾!”白甲儀衛數十支鉤爪套在馬車上,也顧不得損壞那些上好的木料了。不得不說眾人拾柴火焰高,人拉加馬拽幾經號聲發力,四輛馬車終於調轉了車頭。可正當一行人,行至遠通橋頭準備全速過河時,一騎探馬從河對岸衝了過來大聲傳訊道。
“虎賁率,西岸也發現大量賊人,數量與東岸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消息對虎賁上官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中計了,看來賊人就是要讓他先以為渡橋可避險,料定他必折返。而這個包圍圈正是以橋為中心設伏的。如今眾賊收緊,再求突圍恐怕為時已晚了。
此等智謀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賊野匪,虎賁率眉頭緊皺大汗淋漓。敵明我暗敵眾我寡,如今該如何是好?
“虎賁率,不如讓郡主車隊退至橋上。我部,分前後兩隊守住橋口待援。”虎賁上官手下一個從五品親軍校諫言道。
的確那樣防守麵積會小很多,但是風險也太大了。
“不可,若賊人毀橋就不妙了,不能拿郡主的性命冒險。”
“那可如何是好虎賁率,賊兵即刻將至。”另一位親軍校急道。
虎賁上官望著東西兩岸紛湧而至的大股匪寇,心中盤算一陣。斬釘截鐵的令道。
“斷橋!沿河結陣,放倒馬車做障,準備迎敵!”
“諾!”遠處狂奔的流賊已然到了眼前,虎賁衛長槍挺立,大刀出鞘。麵對這不明來路的,明顯是在此地埋伏他們的上千賊兵。一場大戰避無可避了。
首批賊人衝至虎賁的半圓陣前,他們呼嚎著揚著刀千百臂齊揮。無數的刀槍與長戟叮咚碰撞,茫茫多地看不著邊際的流寇頭纏白布,瞬間將一百二十四個虎賁衛,和十二個郡主儀衛團團圍在河畔。
這些流寇像鯊魚見到鮮血一般,瘋狂衝擊明朝皇室親軍的陣型。
而全身胃甲的皇宮精銳,組成前後兩排,前排虎賁衛一手持,木麵銅邊的獅虎盾,一手握虛環銅刀嚴陣以待。他們盾挨盾架起了一麵厚厚的牆,將身後護送的鳳轎、儀仗及押送的數車貨物護住。
後排的侍衛持長槍者有四十餘,另有近二十的強弓手騎手將鳳轎團團圍住。
在遠處的賊人陣中,眼看著通惠河上數一數二的大橋“咚”的一聲巨響轟然倒塌,完全阻斷了西岸那一半的賊寇渡河而來。
一個蒙麵騎馬的賊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地吹了聲口哨,口中喃喃道。
“不賴嘛,禁軍的那些豬玀裏麵,竟然還能出個帶點膽的。”
這一招雖然自斷後路,但減少了一半可以增援而來的賊人。這便是指揮官決定要和另一半的敵人,背水一戰了。
“一半也夠了,全都在教主掌握之中。”蒙麵賊首得意而狡詐地念道。
禁軍大隊此時已經陷入了重重的圍困之中,圍上來賊人的數量是他們的兩倍之多。
而遠處,還有更多的賊兵在作壁上觀,將他們的去路封的嚴嚴實實,多了不說,光西岸的賊人恐怕都有上千人之眾。
虎賁衛的麵前,這些連甲都沒有的流賊脆弱不堪,他們成群成群的往上湧,又一茬一茬的被衛士砍倒。
但奇怪的是,這些人眼見前人橫死,卻還是雙眼無神的瘋狂地往前湧。全然沒有普通盜匪的膽怯。
而且隻要不是被砍得開膛破肚,一些受了皮外傷的賊兵,依然能毫無知覺地衝擊虎賁衛的陣型。
“去,這兩包仙丹分給柳家兩兄弟和大狗仙的隊伍。告訴他們,一會前麵兩隊若是沒衝下來,就該他們上。殺一人升白蓮奴,以後便是教人了。若是衝破了禁軍豬玀的陣。全隊人再提一級做塵舍人,在仙都每人分地五畝,從此家人再無衣食之憂。”
“聖母慈悲。”手下人接了賊首的藥袋,應了一句便下去操辦了。
賊首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山呼海嘯一般湧向禁軍大隊的流匪,興奮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線。
“殺吧殺吧,讓你們殺到刀子卷了舉不動盾了,我仙教信徒仍在。”
如其所言,流匪一波又一波的,不斷衝擊虎賁的盾陣。
他們合身撲上,將全身的重量壓在盾麵上高舉著手中的匕首和短刀,照著扛著大盾的虎賁勇士的頭和脖子,就是一頓猛紮猛砍。
但禁軍的前排士兵全身劄甲,就連脖頸都有披膊保護,渾身上下除了雙目的縫隙之外,完全沒有被短器刺入的空間。
所以前赴後繼的赤腳流匪,十之八九都被甲士推開短刀入身,給黑血放了一地。
要麽就是還未來得及貼上盾陣,就被禁軍陣後的長槍桶穿了身子。不少急了眼的匪寇,從遠處就往禁軍陣中擲些尖銳的石頭和刀片。
馬上的虎賁率和白甲儀衛一道簇擁在鳳轎前,長劍揮起打落了那些飛向鳳轎的器具。虎賁率隨後指著流匪人群中扔東西那些人,大聲令道。
“放箭!”二十餘馬弓拉滿了弓弦,精確的射倒流匪一片。
最開始的小半個時辰的戰鬥,是最為慘烈的。砍殺中與禁軍人數幾乎相等的流匪屍體在陣前倒下,而禁軍隻死傷了五人。
堅守的虎賁衛,已經殺的腳下的土地殷紅。鮮血噴濺在胃甲上麵,將原本雕琢的,顏色分明光鮮亮麗的花紋染的腥臭。
後排的士兵不停的用戟,將那些撲倒在陣前的流寇的屍體拖走,拋入他們身後的河中。否則前排的刀盾兵在搏殺的時候早就已經無處下腳了。
他們的對手,毫無章法可言,但數量幾乎是無限的。
匪陣的賊首,看著那條殺的血紅的河,微微一笑。朝著身旁的傳令兵打了一個響指。
隨後賊人陣中長號聲響起,原本玩命往上湧的流匪潮水一般退去,開始逃命。
虎賁衛士皆是鬆了一口氣,因為要守護陣型他們無法追擊這些人,不過總算是把這些賊人打退了。
然而,這批流匪才剛剛散去,兩股數量和剛剛相當甚至更多的流匪由遠至近喊殺著圍了上來。
這些人和剛剛那種散亂的衝鋒不同,他們陣型密集速度一致。顯然在衝鋒這方麵訓練有素,這麽多人若是形成合力絕對不可小覷。
這群人久經訓練,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能把密不透風的兵陣。衝出一個大口子來。
眼看著瘋狂的賊寇,密集而快速地衝了上來,黑壓壓的一片極為駭人。虎賁率見狀挺劍上前大聲激勵道。
“保持陣型!準備迎接衝擊!所有刀盾手給我頂上去!一步也不準後退!”
“諾!”聽得上官命令,虎賁衛嚴陣以待全部七十位刀盾衛士,密密麻麻地將肩臂環繞在一起。準備迎接驚濤駭浪一般的衝擊。
除此之外隊伍中的馬夫和轎夫、夥夫總共也有七十人。
他們都是郡主府的家丁,在親軍校的引導之下,他們拿起隨手可用的木板短刀,甚至從流民身上搜刮的匕首組成了盾牆的第二排,死死地頂在前排虎賁衛的背後為他們提供支撐。隻希望這承載了他們性命的陣型,不至於被一下子衝垮掉。
但是即便如此,在上千流匪的包圍之下,這個小小的陣地實在還是太渺小太脆弱了。
此時通州道上,恰巧一群烏鴉掠過嘎嘎叫嚷著飛過。多少又在眾人的心裏留下了一些不吉利的念頭。
平原上奔湧而來的流匪如同無邊的巨浪,雖然每一朵浪花都分外渺小。
但當他們簇擁在一起狂奔時,虎賁衛們就像暴風雨中的一葉小舟,般生死未卜。
黑雲壓城城欲摧,在這生死關頭,虎賁率看向身後的河東岸,大批已經圍在河邊叫罵的流匪。又回頭看了一眼鳳轎,碰巧和簾幕縫隙中的那一縷目光相撞。虎賁率注視那清亮的光,緊緊攢住手中的長劍,用力地點頭頷首,那決絕的臉色幾乎是要把自己的後槽牙咬碎。
就在迎接流匪高速的衝擊的前三秒鍾,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全軍將士嘶吼道。
“頂~住~陣~型~!”
巨大的人潮組成的合力,如同有十馬力的蠻牛,重重地衝撞在磐石上一般。堅硬的虎賁衛盾牆上霎時,發出轟隆隆的一串聲響。
在這撞擊發生的第一線,流民也好虎賁衛也好,都充分感受到,每個人作為個人力量的渺小。頂在虎賁衛身後的第二排的郡主府家臣們,在這瞬間因為慣性的力的傳遞,被撞得飛出去了一半,有幾個人直接再也爬不起來了。而那些首當其衝的流民,則整個人被後麵人擠在長槍上穿成了串。
被擠在盾牌上的人更慘,他們大多數人是被自己擠斷的肋骨插入內髒而死的,當然也有運氣更差的,頭被頂在盾牌上活活擠碎腦漿橫流的。
然而不管活人死人,誰也別想倒下。就算是屍體也無法避免的,被這股不可思議的可怕的衝擊力裹脅著,繼續擠著虎賁衛的陣型。
虎賁衛原本半圓形的陣型,一下子被衝得凹陷下去不少,眼看就要被衝散,危急時刻虎賁率持續地喊道。
“所有步兵!頂住陣型!頂住~!”霎時間,除了馬上保護郡主的十二個儀衛和郡主府八個貼身護衛,什麽長槍兵,弓箭手全部棄掉了手中的武器。他們拚了命的高吼著衝了上去。扶起倒地的家臣同他們一起,前赴後繼的拚盡全力頂住前排虎賁衛的脊背。
兩軍中嘶吼的人都明白,這是為了自己拚命,因為這條陣線是他們所有人的生命線。
士兵們叫嚷著,怒吼著和隔著盾牌的賊寇們,臉貼著臉四目相對著。
虎賁的陣型終於被這些搏命的戰士,又一點一點地又推了回去。
雙方在這個節點爆發出的兩股力量,達成了一種慘烈的相持,而在這相持中第一排的人除了發力之外,什麽也不能做。沒有一個人還有空間抽空用手上的武器,給上對方來兩下。大家的四肢全部都被擠住了。
而這相持就如同一場勢均力敵的拔河,誰也無法一擊撂倒對手,誰也不敢鬆勁,唯有不斷的投入自己身體中的,每一滴能量進去並急速消耗著。
“放箭!放箭!”虎賁率和馬上的二十個弓手麵對茫茫人海,絕望的將自己箭筒裏麵每一支箭快速的射出去。
幾乎是不用瞄準的就能消耗眼前的敵軍。但是向遠處望去,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流民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
稍有常識的軍官都知道,就算他們熬過這一波,接下來恐怕要迎接的將是對方人員素質最好的兩到三波人的部隊。
因為這是一場典型的多打少的消耗戰,進攻的一方一定是等防守一方耗盡體力,才會派出自己最精銳的士兵。
而到了那時,還有人會有餘力嗎?
賊首眼看著人潮湧動的場景,麵具後的笑容越來越盛。他充滿興奮之情地笑言道。
“這麽一來,妨礙教主和聖母慈悲的最大心腹之患,便被我除掉了,哈哈哈哈~妖女!我本來不想殺你,但誰叫你那麽愛多管閑事呢?隻好送你上路了。”
然而就在他話音未落之時,天空揚起一支綠色的煙火。與此同時賊寇右翼的一隊人馬發出陣陣騷亂的聲響。
“怎麽回事?”賊首叫嚷著問道。
“回稟彌勒,我軍右翼發現明軍騎兵!”一個探馬剛巧拍馬趕到報告道。
“數量有多少!”賊首怒道。
“具體不..不太清楚大概幾十到一百人吧。”探馬慌道。
一道刀光閃過,這個探馬的脖子被切開,血湧如注的摔下馬去一命嗚呼了。
“廢物,這麽點人都數不清楚?我教你還不如教隻猴子。”賊首陰狠的邊擦拭刀上的血邊罵道。
與此同時炯炯黃塵襲來,右翼的一個方陣百餘賊兵“碰”的一聲被全速衝刺的騎兵成片地撞飛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