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蔚得知丈夫要帶她去見胡好,非常高興。在小蔚心中,胡好是位傳奇女性。人有天生的對傳奇的興趣,而往往忽視了自己身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傳奇,沒一點傳奇的人是杯索然無味的白水。
且說胡好經過這一人生中不大不小的折騰,清醒了許多。追求心中男神的勇氣頓減。這追求可不像打針,紮不進血管,拔出來再找地方立即紮進去。
沒有繼續追求,並不等於抹去了心中這份愛,這愛一經入心,不是想去就能去了的。人的主觀意誌麵對感情往往軟弱無力。但是胡好需要休息和停頓。
這年的年底,她收到一封平信,她很奇怪,因為多少年她已沒有收到從郵電局遞來的信,朋友間的溝通方式是手機和電腦。
當時她正在病房工作,就把信塞進抽屜,因為塞的倉促,塞到夾縫裏,就像是宮外孕。經曆了那場風波,她的記憶似乎有所減退,竟忘了有這封信,每次打開抽屜,竟沒有想到那信。
直到過了年後的正月底,又收到一封信,才想起先前有封信在抽屜。可是找了半天找不到,及至將抽屜整個拉出,才發現那信,覺得這被遺忘的信挺珍貴。
拆開信,是一頁信紙,字寫的挺工整,竟不亞於像字帖上的字,看得出寫信的人不僅有一筆好字,心境也是比較安寧的。
胡好:您好!
一經宣判,我的心就定了。然後滿腦子想的是您,想了很久決定寫這封信。
我之所以很想你,因為是你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我一時心血**,違背了您的意誌,強迫將你弄到了我家,然後老母一見,欣喜若狂,心髒病發作,是您當機立斷,搶救了老母,然後我被拘捕。是你搶救了我老母,讓我還有一個活著的母親,沒有你,我可能沒有母親了。今生我的人生現實中除了母親,您就是我的最親。
命運對我並不壞,失聯了近半年的胞妹完好的回到了我們身邊。
我知道你寬恕了我,希望法院輕判,以便及早讓我回到老母身旁。我感念你的寬恕,但我入獄是天經地義,無怨無悔。
因為有你,我對今後的生活滿懷信心。順祝
全家平安。
罪人 黑白
胡好讀完黑白這封信,內心很不安,竟責備自己,假如自己不是為了心中的愛而南下吳門找曹警官,她不會遭遇到尋妹的黑白,從而演繹出一係列的意想不到的人間悲喜劇,黑白也不會有牢獄之災。
第二封是掛號信,看它鼓鼓的,說不出原因,她不想再拆開,想原信完整退回。但她還是拆開,是一條白色的手帕。她當然很熟悉,是自己的使用過的。信隻是一張紙,寫著:
胡好:年前給你一封信,是平信,容易丟失,可能你沒有收到。那信上沒有什麽緊要的事要說,隻是感謝你。
寄上一方手帕,這原是您的,因為搶救我媽的時候,我一臉是汗,你遞給我手帕,這手帕很精致,上麵有人工針繡,繡的很好,屬於藝術品,應物歸原主才是。已經洗幹淨,我這裏很好。
慚愧!這方手帕上的蘭葉原是自己閑時繡的,並配上張九齡的詩句:蘭葉春葳蕤。上護校的時候,老師希望她們學針繡,學書法,說是這可以使人細心溫柔,而護士職業最需要細心和溫柔。於是胡好進了業餘針繡小組,並成了骨幹,獲得過學校舉行的書法針繡大賽中的針繡特等獎。
第二封信基本是物信,信分文字和實物兩種。《西廂記》中的鶯鶯給在京中榜的張生,經常是用物信表達心意,比如給他寄個上一枚玉杯,希望彼此守身如玉,堅貞不渝。黑白把一方胡好的手絹寄上,並說是洗淨的,自然不是就這麽回事簡單。這也似乎觸動了胡好什麽,她覺得不回信是不對的,起碼欠缺禮貌。胡好提筆寫:
你的兩封信均已收到。四年牢獄生活,不長也不短,長也好短也好,你得一天天的過。自古坐牢的人有三種。一種是壞人,像殺人強奸搶劫詐騙犯等泯滅人性的一類人,一種是好人,如坐牢的革命者。你歸不到這兩類,我把你歸入誤入牢房的人。因為本不該進大牢的,因一時糊塗而觸犯法律,豈非是不小心進了牢房?
聽老爸說,男人沒坐過牢,不是真正的男子。老**老爸說的這句話是妄理,我倒覺得是妄理有理。對於這真正的男人來說,煉獄是熔爐,就是對那些真正有罪的人來說,其中有一部分不正是在監獄中得到改造而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嗎?
當然,並非說男兒一定要通過坐牢磨練自己。不坐牢當然更好,我媽說,我們家和親朋家,都是平頭百姓,過的是平常日子,但所幸沒有人在牢中,沒有人幹過很缺德的事,沒有人在政府中當那種欺壓老百姓的官。這三個沒有,就是我父母們所願意過的幸福生活。
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但我以為你雖一時沒有自由,但人生理想的翅膀卻不能折斷,我相信你是塊好鐵,能在熔爐中冶煉成鋼。
胡好用掛號寄了出去。
不久,胡好又收到一封信,她沒有想到她的師父會給她來信。
胡好:您好!
涼風起天末,妹子意如何?
多年不通音信,我是在報紙上得知你的驚心動魄的一次曆險。我們這裏的人對你的高貴的情藻表示讚揚,你不記恨,對劫持者的母親視為母親,這種高尚的精神,值得我學習,我對我的朋友們說,你曾經是我的愛徒,讓我也沾上一點榮光。我在南方開店,寄上一張名片,希望你來我們城市旅遊的時候,住在我這裏。
祝你平安
梔子。
梔子的確曾經是胡好的徒弟,因為胡好上護校實習的時候,在省醫院,就同胡好一個科室,讓梔子帶著胡好。雖然不久一位在位的副省級官員,對胡好欲施無理,並有占有之惡意,胡好一怒脫卻白衣辭職離開。
但是她同胡好的師徒關係始終存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古訓。
梔子在南方的美容店,靠著自己的聰穎表妹的勤快,贏得了客戶像雪球似的不斷擴大,服務行業沒有客戶怎麽行。又得到形同自己親兄弟般的苟經理兒子支持,注入了一股不小的資金。苟經理兒子自從有了幹才沈園的加盟,苟家的公司再度發展。
梔子有個得力的助手,就是她的表妹。這位表妹的父親就是那位毒販,他逃跑期間遇到傅市長的攔截,懷裏的炸藥包爆炸,使一代清官傅鈞山身亡。毒販的家庭在農村,立刻陷於困頓,梔子伸出援手,將剛小學畢業的表妹帶在身邊,表妹十分聰巧,而且出落成一位冷美人,形象超越表姐梔子,成了梔子美容公司的一顆明珠。她之所以是冷美人,因為自小母親因為貧窮出走,父親為掙錢還債鋌而走險販毒而亡,這樣的家庭她笑不起來。
梔子振得表妹同意,關閉店門,姐妹回歸故裏要辦一個養老院。
她之所以生出這個念頭,原因是母親臨去哪個世界前,叮囑過她:“梔子,我這輩子難得的一位真友,就是艾教授,我虧欠他太多,她不僅不恨我,還總關心我的難處。我今生不能還她的情,你能還就幫我還一部分。”
上回艾教授重病,差一點就去了他老伴那裏。梔子去看他的時候,往日的精神難見了,身邊似乎沒人照應他,老病孤獨是人生頻臨絕境。另外母親的姨,她是母親的恩娘,母親吃過她的奶。她的兒子販毒已死,一個人在農村,雖然孫女經常寄錢回來,但已經是近八十歲的老人,一個人生活一定有困難,雖然她的身體比艾教授好得多。
另外,人到了一定年齡,總想回歸故裏。所以梔子的歸意日重,把店麵置換成了現金,回去開辦養老院。
房子一時難找,艾教授要她先在她的家中開始,家裏能設五張床位。說幹就幹,是梔子的一貫風格,她自己粉刷房間,消毒。
最先住進的是艾教授,和梔子母親的姨,以及艾教授的一位友人,還有一位是對門的女鄰居。兩男兩女。
艾教授的友人不是別人,正是秦根。
老秦在養老院呆了幾年,好不容易等到開發商蓋好了新房,他的舊房換新房,新房麵積多十多平米,交了八萬多,拿到了鑰匙,新房在四樓,比原來的五樓舊房矮了一層。
對他來說,住進了新房,並非喜事。年屆八旬以上的人,上下四樓已是很不方便。另外,他一向不生火自炊,每月的煤氣費交的很少,隻是煮些開水。想到吃了,就到樓下食攤胡亂吃些。平時買些餅幹之類的幹貨,懶得下樓覓食,就啃餅幹。長此以往,得了便秘,不吃家常飯菜,不喝煲湯熱粥,豈能讓大便暢通?
先前,住養老院時,抱怨條件差,但養老院一日三餐,按時送來。菜雖是白菜蘿卜土豆居多,但那可是老年人保平安的家常食物。現在住進了寬闊的新房,卻是形單影隻,沒人調理飲食起居,可是老年人大忌。
有回秦根下樓吃晚飯,在一家食攤買了兩個煎餅兩個雞蛋,裝進塑料袋,迤邐上樓,可是進不了門,開門的鑰匙不知是忘在室內還是掉在路上?這怎麽好?愁得不行,望著已經降臨的夜色,惘然不知所措。
真是黃昏獨自愁。秦根又無用手機的習慣,一兩位知己朋友,也多老態畢現,後來,驚動了市消防隊,從六樓頂放消防用繩,攀繩而下到四樓,打破玻璃窗,再打開房門,已是十一點光景。
這事驚動了女兒秦謝,專程從外地趕來,要帶父親去他家裏。無奈秦根死活不願意去女兒家。先前,住養老院時,女兒看到父親住的養老院的條件不好,接到她家裏住了一陣,但是他不習慣那方水土,還是回到了養老院。
秦謝找到了父親的老友艾教授,見他住在民辦家庭式養老所,一位幹練的中年女人,帶一位美貌的能幹姑娘照應老人,她們就是梔子和她的小表妹。室內收拾的很幹淨,看上去賞心悅目。
“我們也多年不見了。”艾教授見到秦謝,很為高興,問起她接手的抗日紀念館等事,得知那紀念館依然正常運轉。
“艾叔,您的身體還這麽硬朗?”
“前年得了一場凶病,差點去見毛公。”現在老人都不說死是“見馬克思”了,要見“毛公”可見開國領袖在民間的威望之大!
“您這樣的年齡,大難過後,必有後福。”
“大福是不想,隻希望身體無大疼,比較平安的一走了事。”艾教授太息一聲,“吾有大患,因吾有身。”
秦謝說起父親的情況,表示很無奈。
“你父親不願離開中州,因為他在這裏呆了幾十年,是可以理解的。這樣,如果他願意,住到這裏來,現在想來這裏的有人,但管理人暫時不想進人,因為還沒有找到比較寬敞的地方。你老父願意來我這裏作伴,我來同管理人通下氣。”
“那是太好,能同你住一起,父親一定願意的。”
就這樣,秦根住進了梔子辦的養老所,兩位世紀老人在耄耋高齡時又相聚一起。
梔子姨奶從偏僻鄉間來到中州市,人很快胖了,精神也好得多。因為兒子販毒,臨死前又把退休的傅副市長炸死了,臭名遠揚,使得老娘在村裏抬不起頭。在中國社會,平時看起來人們如同散沙,一副老死不相往來樣,但是一旦誰有了醜事惡事,很快傳遍四方。輿論的壓力無形中加到肇事者一家。
梔子辦家庭養老,初衷是為了答謝兩位恩人,姨娘和艾教授。至於要不要擴大範圍,還得看看,現在又進來一位艾教授的老友秦根,就感到地方窄了。三室一廳的地方住了三位老人,一到天下雨,更感到憋悶。
梔子對門的女鄰居,母親紫蛾在世的時候,女鄰經常監督紫蛾有無野男人,但這位窮鄰居也很可憐,丈夫已經早幾年病死,自己吃每月不到三百元的低保,無兒無女,住的小套房子因為丈夫在世血透,醫療費解決不了,房產證抵押給別人換錢。人家要收房子,眼看住家都是問題。梔子生出憐憫之心,將她接到自己家住。這位女鄰心髒病很重,動輒喘氣,如果不是梔子的照應,日子過得太難。住進梔子的家庭養老所第一天,她激動地抱著梔子痛哭不已,懺悔自己早先對紫蛾的監督和散布流言蜚語。
因為好事的晚報記者,給梔子的家庭養老所,發了一篇簡短報道,引起了社會一點反響。這記者怎麽注意了梔子的事呢?事出有因。原因是這裏住著一位中州市學界名人艾椿教授。
和秦根。
艾教授除了學問可以,還因為鬧過師生戀,留下了不臭不香的名聲。秦根因為所謂有過一場“**”的老少婚姻,因為同妻子的侄女發生感情糾葛而至離婚,然後正式娶了妻子的侄女。其實這沒有血緣上的不妥處,談不上**。這事,曾經是中州市的熱點話題。
晚報總編畢業於艾教授所在的大學,他同艾教授雖無直接的師生關係,但他很敬重艾教授有一手好文字,以及其書法的峻峭風格。至於那師生戀,那不是醜聞,而是錦上添花的事。
總編讓一位女記者去采訪本地大學一些退休的老教授,了解一下他們的退休生活。關照了一下,不要漏了艾椿教授。
這位女記者心裏原也有艾教授的依稀好印象,因為其父親是艾教授的學生,她父親家裏還有艾教授寫的一幅字。見艾教授鶴發童顏,談吐風雅。問起晚年心境為何如此好,回答是住進了養老所,女記者方知,這不是艾教授的家庭,而是養老所。回去之後,順手寫了一篇關於艾教授退休後的采訪手記。
這位女記者有位遠房親戚,不是別人,正是原市醫院黨委書記老黨,因為醫院擴建工程中涉嫌貪腐被查,進了大牢。雖是遠方親戚,但老人在位的時候,給過女記者家庭幫助,女記者爺爺患癌症住院時,經濟困難,正是這位親戚當醫院書記,基本上免了不少醫療費。女記者一家沒有忘記這種幫助。
這位從大牢出來的老黨,狀況不佳,妻子已經離異,隻有一位養女早已出嫁,可能不是親生女兒,並不過問養父的生活。現今親生子女不過問父母的比比皆是,何況是非血緣的呢?因為有一套房子,還有一手中醫醫技,慕名找他看病的還不少,經濟上不僅不困難,還比較寬裕,隻是精神上的孤單在不斷滋生。人的精神孤單進入老年後,是無可奈何的加速。
他時時想到養老問題。找個女人吧,他的朋友中再婚的感覺良好的,幾乎沒有。找個老嫗,弄不好還得照顧她,找個年輕一點的,經過那次酒後不小心奸汙女護士,而差點釀成大禍,而在監牢中,囚犯最看不起的是強奸犯。自思,自己不實際上也是強奸犯?內心時時受折磨。不知不覺中從監牢出來以後,他對男女之事越來越淡漠,甚至了無興趣。
老黨在晚報上看到自己的那位小親戚寫的關於養老所的報道,非常有興趣,因為入住的艾教授是他比較熟悉的人,中州市名教授,他當市醫院院長的時候,還堅持坐專家門診的班,艾教授帶他有病的老伴看過他的專家門診。艾教授這樣的貴人能住養老所,他為什麽不可以入住。他請小親戚女記者給予溝通,於是小親戚帶他去了梔子的家庭養老所,不看則已,一看驚心動魄。
梔子一時尚未發現想來入住的老者,是曾經嚴重傷害過她的曾經是市醫院書記。人的職務往往改變其神貌,如今早已不是書記,同時多了一層勞改犯的履曆,那臉上的色彩大相異趣。
而經曆了大起大落的人,對人的臉色是特別的敏感。他一下子認出家庭養老所的管理人是誰。
回到家以後,老黨依然激動。自從他奸汙女護士後,用六萬獲得私了。不久,他又去找過女孩的母親紫蛾,紫蛾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他給紫蛾留下了一萬現金,那時候,萬元戶已經是暴發戶了,但是紫蛾把裝錢的包一推:“你拿走,從今後,你們別再來糾纏我!”鏗鏘之聲至今猶在耳旁。
老黨畢竟在黨內受教育多年,人的良心並未完全泯滅。尤其是到了晚年,懺悔之意不斷與歲俱增。
在一個明朗的日子裏,老黨一個人去了梔子的養老所,適巧梔子不在,艾教授接待了老黨。望著艾教授那雙仍然明淨和善的眼,老黨的話盒子打開了。艾教授得知老黨原是市醫院著名的中醫,依稀記得老伴在世時看過他的專家門診。
“艾教授,上回采訪你們的女孩是我的親戚,我的情況她跟這裏的負責人說了,我也希望同你們住一起,聽說床位緊張。我想,我的住房有一百四十多平米,是一樓二樓的格局,樓下是生活間,樓上是起居室。需要的話我可以無償的提供出來。”
“本來,我那地方也可以,但我的房子老而窄,大學將它列入推倒重建計劃中。”
“我是慕名而來,市裏的公的私辦的養老所,我進行了一番考察,管理中問題不少,我看你們這裏不錯,家庭氣氛濃。”
“如果再進人,這裏顯然不行,想來的還有幾位。”
“艾教授,請你們研究一下,到我住的地方看看。”
“等負責人回來,我同她說一下。”艾教授送客人出門時,隨便的問了一下“你們那裏,原來有位書記,聽說是貪汙下的台,但他的醫技很好。”
老黨停步,把門關上:“艾教授,不能瞞你,這罪人就是我。”
艾教授將老黨請進自己的房間:“請問,你何時出的獄?”
“已經快三年。”
“現在同誰在一起?”
“判刑以後,夫妻離異,一個養女因為已經出嫁,我坐牢後她也沒有去看過,等於沒了關係。現在是孤家寡人,一人生活。”
艾教授問:“不揣冒昧,你受賄的金額多少?”
“定案是八十萬,真正算受賄的是五十萬,別的三十萬,是人情往來。我給人看疑難雜症,看好了,人家一定送物或送錢,還有我在那個位置上,每年的人情禮金,七八萬是不成問題的。至於那五十萬,是個包工頭送的,他要承包我們醫院的門診擴建,競標之前,給我老伴賬號上陸續打進四五十萬,我老伴當時並沒有對我明言,後來老伴告訴我,她說她的公司資金緊缺,向包工頭借了五十萬。後來包工頭因為別的事栽了,交待了行賄我的錢數。這時,你不承認已經晚了,因為我老伴為了開脫自己,都推到我的身上。”
從對方誠實的眼神中看,艾教授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客人突然下跪:“艾教授,我之罪,並不在所謂的貪汙受賄上,而是在我的禽獸行為上,我曾在位時,玷汙了我的屬下,她不是別人,正是這裏的負責人。這事,壓抑我至今,除了我離開的老伴和受害人的母親,沒有第五個人知道。”
艾教授將老黨拉起來,對方已經老淚縱橫。
此時的艾教授並沒有生出痛恨,相反,因為人家把他當成神父,心生慚愧。因為自己這一生也並非沒一點禽獸痕跡,有什麽理由把自己看的高人一等?
如今,眼前的這位老人,能夠半輩子懺悔自己的非人行為,反倒是種人性的複蘇,值得肯定。真正的罪惡是隱瞞罪惡,是不說出或到了說不出自己隱藏的事實真相。
艾教授送客人下樓時,正碰上梔子的姨奶回來了,她是前幾天回家處理低保複查的。她一見老黨,立即放下挎包說:“老醫生,你怎麽來啦?”
“我來拜訪艾教授的,我看你現在精神好多了!”
“還不是你給我開的藥方,吃了近一百副,肝區也不疼了。”
“去醫院複查沒有?”
“查了,醫生說什麽指標正常了。”
“你還得服用一段時間。”
“真是太謝謝你了,不知怎麽謝你。”
“不用,你身體好了,我也高興,心裏少放些事,少想心事。”
老太從包裏取出一塑料袋花生:“這是我家地裏種的,地鍋炒的,我看你牙齒好。”
她無論如何要黨醫生收下。
上了樓,梔子的姨奶說對艾教授說:“這個老醫生可好了。她去年初,病了一場,吃不下飯,去醫院檢查,說肝有問題,懷疑是肝癌,住了一個月醫院,掛了許多水,吃了不少白色的大大小小的藥片,但是還不見好。村裏有人告訴我,說市裏有個退休老中醫,在家看病,我就跟人去了,開始,老醫生送我十副藥,吃完後,覺得胃口好些了,肝區也不很疼了。後來,我按方子又去抓藥,才知道一副藥要五十多元。兩個多月後,老醫生聯係上我,問我怎麽不去他那裏複診?後來我又去他那裏,告訴他身體好的多,停了藥。他急了說,不能停藥。我直說藥太貴,吃不起。老醫生立即從他的藥房裏給我抓了十副,並說,吃完再去。”
“那你是碰上了好醫生。”艾教授說。
“老是吃人家的藥,怎麽行?老醫生說,不妨的,等我經濟上好些,再給吧,後來我孫女寄錢回來,我去老醫生那裏還藥錢,他說什麽也不收,說我的病好了,就等於還了藥錢。”
這一晚,艾教授難得沒有睡好。先前,艾教授有個觀點,一旦睡在**,天大的牽掛要放下。人生其實是三死,打瞌睡是小死,晚上上床是中死,壽終正寢是大死。死就要死定,死得痛快,就是要睡好,一旦合眼,諸事全放下!人除了吃飯,就是睡眠重要。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定有大患。吾有大患,為吾有身。身是心之載體,身有大患,心焉能安?
然而,白天同老黨的接觸,這件事竟很難放得下,上床後還在腦子裏轉,如何同梔子就這件事溝通?還要不要溝通?
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