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司馬珂封南鄉侯改為都鄉侯,已讀前章的書友請知悉)

這場所謂的羯胡大軍與大晉天子軍的大戰,司馬珂、王導和司馬衍都成了贏家。

既然有贏家,便會有輸家,征西將軍庾亮就是最大的輸家。

最近一個月以來,庾亮很不開心,非常非常的不開心。

嚴格來說,鹹康初年,是庾亮流年不利的一年。

他的親外甥,小天子司馬衍一加元服之禮,就撥亂反正,把被他貶為庶籍,改姓為馬的司馬羕後代和司馬宗的後代恢複宗籍,還將司馬珂和司馬瑉召回京師為官。

這意味著小皇帝認為司馬羕和司馬宗都是被冤枉的,至少是罪不至死,簡直就是**裸的打他庾亮的臉。

一根筋的庾亮自是不服氣,精選了兩批死士要刺殺司馬珂和司馬瑉,既為斬草除根,也為震懾一下小皇帝。然而令他大跌眼鏡的是,不但司馬瑉陰差陽錯的躲過了一劫,安然入京,而派出刺殺司馬珂的死士,居然被反殺了個幹幹淨淨,連個活口都沒留。

後來他又不甘心司馬羕的後人受到重用,借組建羽林騎之機,派庾成前往搗亂,想要司馬珂下不了台,自行退出,結果族弟庾成居然被沒有處決權的司馬珂擅自殺死,還梟首示眾於轅門,庾亮的臉上又狠狠的挨了一記耳光。

而更令他難堪的是,他作為曾經權傾朝野的重臣,現今掌控東晉大半兵力的征西將軍,想要彈劾司馬珂擅殺部曲之罪,居然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跟司馬衍和司馬珂隻是為了鬥氣,雖然沒鬥過,其實並沒什麽多少實際利益的損失。

然而他跟司馬珂的糾葛還沒鬧明白,王導又殺出來,給他好好的上了一課。

幾乎是一夜之間,他還沉浸在對付司馬珂失利的陰影之中,王導突然就官拜大司馬,都督中外軍事,假黃鉞,以抵抗羯趙大軍南下的名義,率天子軍出征曆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領了江西,並把江西都督的位置從他手裏硬生生的搶了過來,既沒給他解釋的機會,也沒給他還手的餘地,簡單而粗暴。

一時間,庾亮蒙了,還真以為自己失察,讓羯趙大軍進了曆陽。因為石虎三月底自鄴城南巡,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石虎一路走走停停,東遊西逛,完全不是要來打仗的架勢,不過是仿效嬴政,巡視他治下的疆土而已,所以他也就沒把石虎南巡的事放在心上。所以他接到石趙大軍南下,進攻曆陽的訊息時,還以為是石虎臨時改變了主意,帶著南巡大軍,殺進了曆陽。

他急忙接連派出斥候前往曆陽打聽消息,結果斥候的回報令他勃然大怒,整個曆陽之地,不過進了十幾名遊騎而已。庾亮怒歸怒,氣歸氣,倒也不急於質問王導,那羯趙遊騎劫掠夠了,自然會回到趙地,到時再對王導發難不遲。

誰知道,司馬珂半路上又殺了出來,居然硬生生的追上了那已經打算打道回府的羯趙遊騎,斬殺了個幹淨不說,還把石趙天王最寵愛的第四子石韜砍了腦袋。

有了石韜和十八騎的腦袋,司馬衍和王導這一君一臣借機演了個雙簧,完美的把一場烏龍硬生生的變成了一場史詩級的殺胡大捷,**裸的把庾亮給坑了。

庾亮那個氣啊,氣得胡子都快白了,好幾天吃不下飯,人都瘦了半圈。

他最恨的當然是司馬珂,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但是當初在鍾山那荒郊野外的都沒幹掉司馬珂,如今司馬珂掌控兵權,又身居守衛森嚴的京師,想再刺殺司馬珂無疑癡人說夢。

除了司馬珂,當是王導最可恨,但是王導他也處置不了,否則他早就下手了。

能夠讓泄憤的就隻有處置曆陽太守袁耽了,不是這廝謊報軍情,欺騙皇帝,他豈會丟了江西之地。

征西將軍府裏,庾亮將案幾上斥候的密報撕得粉碎,眼中殺氣騰騰,當即叫來胞弟庾條,下了一條死命令。

那就是必須要讓袁耽死!

這一次,庾亮是徹底的憤怒了……

庾亮憤恨至極,羯趙天王石虎同樣震怒不已。

※※※

後趙,兗州境內。

車轔轔,馬嘯嘯。

煙塵漫天,數萬大軍如同巨龍一般向北而去。

大軍之中,數百虎賁簇擁著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緩緩前行。那馬車極其寬大,如同一座小房子一般,車前五匹純白的駿馬拉行。

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馬車內正是羯趙天王石虎,此刻他尚未稱帝,以諸侯之禮用五駕的馬車。

隻是這輛馬車雖然寬大而且結實,到了中原地帶,地麵也算平整,但是那馬車居然一直在抖動,有規律的抖動。

一直抖動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才緩緩的平穩了下來。

看來車震之事,古已有之,隻是大白天在行駛途中車震的,也隻有石虎之流做得出來。

一個妃子從車簾的縫隙裏伸出纖纖玉手出來,立即有宦官遞過一盆清水進去。

過了一會,馬車裏便響起了如雷的鼾聲。

就在此時,太子石邃急匆匆的穿越了重重的虎賁軍,直奔到馬車旁邊,急聲對跟著在馬車旁邊的宦官說道:“傳奏陛下,我有天大之要事稟奏!”

那宦官聽了聽馬車內如同雷鳴般的鼾聲,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陛下剛剛入睡,太子殿下可否稍稍等半個時辰。”

石邃無奈,隻得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騎行,滿臉焦急悲憤之色。

過了許久,馬車內的鼾聲突然停歇,傳來石虎一聲長長的歎息聲,緊接著便聽到一名女子嬌滴滴的說道:“啟稟陛下,太子殿下在車外恭候多時了。”

石虎一停,當即喝令馬車停下,傳令石邃向前奏事。

“啟稟陛下,四弟……出事了!”石邃急聲道。

“什麽?”馬車內傳出一陣猛虎一般的怒吼聲,令人不寒而栗。

在石虎的十三個兒子之中,石韜最為受寵,在曆史上,石虎甚至多次有立石韜為太子的打算,寵愛石韜的程度,可見一斑。

這次石韜偷偷帶著十八飛騎闖入曆陽,石虎也是過了兩天才知道,雖然嘴裏責怪石韜擅自行動,有違規矩,其實心裏並不以為然,認為石韜隻是愛玩鬧罷了。

石韜一向武勇過人,去年曾與石斌兩人在北地郡馮翊郡擊敗北羌王薄句大,使其退保馬蘭山,又有十八飛騎護衛,所以石虎並不擔心其安危,隻是擔心石韜耽誤了行程,所以也有遣人前往曆陽責令其歸隊。

奈何石韜一行來去如風,四處劫掠,居無定所,派過去的人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又不熟悉曆陽的道路,隻能怏怏而歸。石虎無奈之下,隻能一邊放緩行程,一邊等待石韜歸來。

不料等來等去,居然等到石韜出事的消息。

石邃聽到石虎這般狂怒,嚇得不敢再繼續稟報。

過了一會,才聽到石虎怒聲喝問道:”“我兒如何了?”

石邃急聲道:“尚不知究竟,傳信者方歸軍中。”

石虎吼道:“傳信者何在?”

有時候,傳報壞消息的人,恰恰是最倒黴的人。石邃故意含含糊糊的沒直接說明真相,等的就是石虎問這句話,急忙讓人將傳信者帶到了馬車前。

正是那名被司馬珂斬斷一臂的羯騎,羯趙宿衛軍十八飛騎之一,張路,已全然沒有往日馳騁中原、所向披靡的十八飛騎的氣勢,隻是恭恭敬敬的跪拜在石虎的馬車前,滿臉的憔悴和淚水。

車簾緩緩的掀開,露出石虎那半截黑塔般的身軀和滿麵怒容的臉龐。

石虎一看到張路半截臂膀,嘴角已然抽搐了一下,緊接著又看到張路臉上刻了字,眼中凶光畢露,惡狠狠的將那幾個字細細的看了一遍,登時大怒,抬腿便將那張路當頭一腳,踢倒在地。

“我兒何在?”石虎嘶聲怒吼,聲如巨雷,震得眾人的耳膜都嗡嗡直響。

“被南晉宗室、羽林騎都尉司馬珂所殺!”張路大哭道。

嗷~

石虎大叫一聲,癱倒在馬車內,許久沒有聲音。

過了許久,石虎才緩過神來,挺身坐起,雙眼盡赤,如同受傷的獅子一般,奮力的敲打著自己的胸脯,嘴裏哇哇大叫,如同發狂了一般。

發泄了許久,石虎才發出瘋狂的吼聲:“速回襄國,點領兵馬,老子要踏平南晉,將司馬珂小兒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那悲涼和激憤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開來,震動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