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城市的房子都是木質結構,而且由於鄴城城內人口眾多,寸土寸金,故此每條街道兩旁的房子都是緊緊相連的。一旦起了火,就是這條街道都將被燒毀。

呼呼呼~

大火越燒越大,一團又一團的火焰衝天而起,迅速蔓延起來,羯人所在的兩旁的房舍全部燃起了熊熊大火,木質為主的房舍,迅速連城一片火海,無數的火舌飛舞,向街道上的羯人撲來。

瞬間的劇變,令羯人目瞪口呆。原本已經自發維持好的秩序,再次大亂,在這生死關頭,所有人都隻有一個心思,那就是趕快衝出城門去。

大火無情,誰先跑出去,就撿回一條命,在這個時候,無論那些自發維持秩序的羯人如何大吼大叫無濟於事。乃至到了後來,那些維持秩序的羯人,自己也往城門擠去。

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秩序,再次陷入混亂,城門口再次擁堵在一起。中間部分的羯人,眼看著濃煙滾滾而來,心急如焚,又拚命的向前擠,這樣一來,前麵的羯人,又被擠倒了一片,滾成了一團,將城門口徹底堵死了。

城門口,無數的羯人滾成一團,還在拚命的向前爬著,但是卻你壓著我的腳,我壓著他的身子,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一個壓一個,誰也站不起來。

此時正是刮東風的時節,風雖然不大,但是方向是往西吹,一股股的濃煙飄來,已經將羯人們嗆得咳嗽不止,再往東望去,隻見那長達五六裏的街道的盡頭,已經完全被火焰和濃煙所淹沒了。

原來,雜胡們聽要燒死羯人,一個個都來勁了,抱來大堆大堆的柴薪,將整個街道的盡頭都填塞住了,不但點燃了街道兩旁的房舍,而且還用火路將街道兩頭都堵了起來。

而更狠的是,匈奴人還組織了大群的人,在柴薪的後麵用石碾子、青石磚、石塊、土包等搭起了障礙物,生怕羯人從火中竄了出來,燒得不夠透。

一些排在隊伍後列的羯人,再次向那濃煙和火焰之中撲了過去,然後那巨大的濃煙和熱浪,很快就將他們逼退回來了。羯人們可以發狠跟雜胡拚命,卻終究沒人願意跟那熊熊的烈火拚命。

後麵的羯人,隻能隔著那越燒越旺的大火,對著火牆後麵的雜胡們痛罵,什麽惡毒的語言都罵出來了。但是這並沒有什麽用。他們越罵,大火後麵的雜胡們越開心。隔著熊熊的大火,都能聽到以匈奴人為主的雜胡們得意的獰笑。

街道兩旁的大火越燒越旺,一股股熱浪已經向街道正中的羯人逼了近來,不願意就此被烤成乳豬的羯人,眼見後路斷絕,拚了老命的向前擠。他們並不知道,前麵的人已經被他們擠得滾落了一大片,沒有一個人站起身來,整個城門都堵住了。他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向前逃出城門,眼見後麵的煙霧越來越濃,他們向前擠得越厲害。

而在城門口處,堵在城門口的羯人,呼啦啦的擠倒了一大片。放眼過去,城門甬道的前麵,遍地都是壓在一起的羯人。

隻有最前麵的羯人,拚了老命的將壓住的身子,艱難的一點點的抽出來,然後,連滾帶爬的撲到城門甬道裏,再亡命逃奔。

但是,這個速度實在太慢了,前麵的羯人掙紮出來至少要兩三分鍾才能讓手腳獲得自由,而後麵的羯人隻能等前麵的羯人掙脫出來了,才有機會成為下一個逃脫者。

偌大的城門甬道,原本可以四五個人並行,魚貫而出,此刻卻隻能一個個從人堆裏爬出來,再逃出去。

然而,後麵大火越來越旺,煙霧越來越濃,很多人已經等不及了。有人開始附下身子,從地上滾在一團的人身上爬上去,想要借機爬到最前麵出城。下麵的人,身上突然增加了人,自然要怒罵和嗬斥。然而,在這個人命關天的時候,在他們身上爬行的人,隻想著逃生,根本充耳不聞。隻要能逃出命來,被罵幾句娘算得什麽。你就真的把他親娘就地強奸了,他也不會當回事。

一旦有人帶了頭,爬上來的人就越來越多。下麵的人動彈不得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壓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終究是有人能伸出手來,憤怒的一把就扯住了身上爬行的人。在那人奮力掙脫之際,又有憤怒者的手伸出來死死的扯住他。於是,上麵爬行的人也被困住不動了,亂成一團。

然而,後麵的熱浪和濃煙一陣接一陣的撲來,依舊不斷的有人被推倒在地,也有人爬上了別人的身上,一個疊一個,更加混亂不堪,完全亂成了一鍋粥。

整個鄴城西門處,拚命的怒吼聲、慘叫聲、掙紮聲、哭喊聲,數十萬的羯人聲音,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席卷整個鄴城的上空。

整個鄴城的人們,都能聽到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

但是街道兩旁的火焰在東風的吹拂之下,迅速的往街道正中狂撲而來,極度高溫的熱浪炙烤得眾羯人實在受不住,隻能前仆後繼的向前狂擠。

濃煙之中的羯人,滿臉的眼淚鼻涕,在濃煙之中不斷的咳嗽著,數十萬的咳嗽聲連成一片,連綿不絕。雖然他們割下衣袍,捂住口鼻,但是在這種高密度的濃煙之下,根本無濟於事,一個個咳得七葷八素的,很快便將不支。而濃煙之中的空氣也極其稀薄,又增加了窒息感,使得眾羯人更加的難受。

那些在很多受不住那濃煙嗆得肺都快咳出來的羯人,拚命的向前擠著,但是前麵已經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沒辦法移動半步,隻能絕望的在濃煙裏掙紮和咳嗽著。此時,羯人心中把那些雜胡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但他們想要罵那些雜胡,都沒辦法罵了,一張口就是一股濃煙,嗆得喘不過氣來。

漸漸的濃煙和熱浪越來越近,大街上的羯人們一個接一個的被濃煙熏到,排列在最後的羯人們,已經倒下了一大片,都是被濃煙熏倒的。濃煙繼續向前湧去,隨後而來的則是滾滾的熱浪,那巨大的火焰如同一群金蛇一般,到處暴烈的亂舞,一條條火舌炙烤著地麵的羯人,將他們身上的衣甲燒燃了起來。那些原本隻是昏倒的羯人,又被燒得痛醒過來,拚命的在火焰之中掙紮著,翻滾著,最後燒成焦炭,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地。

而鄴城西門的門口,無數的羯人堆在一起,疊得老高,堵住了大門。最前麵一批倒地的,身上已經不知壓了多少層的羯人,有人奄奄一息,更多的人已經窒息得暈了過去,或者已經死去。

雖然前麵的羯人已經被壓了一層又一層,但是後麵的羯人還是爭先恐後的向上爬,爬到前麵的人身上去。因為後麵的濃煙和熱浪實在太難受,他們唯有向前衝,才可能逃出一條生路。

前麵的城門,大城門寬達一丈多,小城門也能容兩三個人並行,但是城門甬道裏空空如也,半天才有一個幸運者跑了下來,鑽進了城門甬道,撒腿狂奔而去。而在城門甬道的後麵,卻有數以萬計的羯人壓在一起,無法逃出。

一個被壓在下麵的奄奄一息的羯人,滿臉不甘心的從頭上的人堆縫裏,望著前麵寬敞的大門,雙目圓睜著,嘶吼著聲音喊著,可惜卻無濟於事。壓在他身上的人,現在也動彈不了,大家都困在一起。能夠跑出去的,寥寥無幾。

漸漸的,濃煙和烈焰一直燒了大半條街,一個個羯人在濃煙之中咳嗽著倒下,在烈焰之中撲騰。

羯人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沒有倒在晉軍的屠刀之下,卻被雜胡們活活的燒死。

此時的鄴城西門大街,方圓十數裏的街道,全部連成了一片火海。

遠遠的站在城中街道的雜胡們,也被眼前的烈火驚呆了。他們一時激憤之下,惡從膽邊生,完全失去了理智,才會做出火燒小半個鄴城的舉動。

但是真正的看到前麵這通天的火海,望著那前麵不斷的哀嚎著、掙紮著的羯人們,心中也害怕了,一個個露出驚恐的神色。

這可是活生生的二十多萬條人命啊,因為他們的一時衝動,全部葬身火海。

“不怕,這些羯人死有餘辜。他們殺了那麽多的漢人,我們不燒死他們,漢人的大將軍也不會留他們性命的。”

“死在火裏,也好過被晉軍宰了。聽晉軍殺羯人,是先閹割了,再綁在一起用火燒。河南之地,都燒死了好幾十萬的羯人了。”

“就是,羯人作惡多端,我們是替天行道!”

這些參與縱火的雜胡們,一個個自言自語的安慰著自己,以替他們放火殺人的行為開脫。

………………

鄴城東門。

五千背嵬騎和兩千羽林騎已經在鄧遐和周琦的率領之下,集結在東門地界,陣列如山。

背嵬騎把馬甲、重鎧和兜鍪全部卸了下來,全部隻著單薄的布甲,手執長槊。而羽林騎原本就是輕騎,每人帶一把大黃弩,一把騎弓,四十枝箭。

除此之外,背嵬騎和羽林騎都是一人四馬,即兩匹戰馬四匹馱馬,馱馬背負的是十天的幹糧,都是熟肉幹、幹紅薯條、肉醬和炒麵等,外加十天的豆料。

司馬珂給他們十天時間,務必追上張貉所帶出去的騎兵,至於步卒和普通的羯人,則交給了庾翼。

在騎兵的身後,則是陌刀營和一萬精銳北府兵,一個個全副武裝,隨時準備衝殺鄴城西門。

司馬珂正在給眾晉軍做戰前動員。羯人窮凶極惡,決不能放虎歸山,如果讓這些羯人全部湧到並州,將對並州當地的漢人,造成滅絕性的災難。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失聲喊道:“鄴城起火了!”

司馬珂臉色一變,抬頭望去,果然見得鄴城之上,濃煙滾滾,火光通天。他側耳傾聽過去,頓時聽到了火焰燒木材的爆裂聲,慘叫聲,呼喊聲和叫罵聲,各種聲音清晰得傳到了耳朵中來。

“鄧遐與周琦聽令,你等速速率騎兵奔往鄴城西門,查探究竟,並追襲羯人!”司馬珂當即下令道。

“喏!”

鄧遐和周琦兩人齊聲應諾,當即率著各自的部曲,往南門方向奔去,以繞往東門。鐵騎帶起一片巨大的煙塵,滾滾往南門而去。

“陳猛,速速率軍攻下東門,城頭沒有守軍,派精銳之士直接以繩索登城,打開城門!”

“末將遵命!”

陌刀營司馬陳猛,得令之後,立即精選了十餘名精銳之士,親自帶隊,帶著鉤索,衝過了護城河上的石橋,奔到鄴城的城牆之下。

唰唰唰~

十幾道鉤索扔上了城樓,鉤住了垛堞,然後十幾名勇士迅速的攀繩而上。陳猛一馬當先,將元瑾破敵刀咬在嘴裏,一個縱身就竄上了一米多高,隨後他那一米九多高的個子,居然如同猿猴一般,迅速的攀爬了上去,第一個登上了城樓。

城樓上空空如也,其他的陌刀營銳士也陸陸續續的登上了城樓。眾勇士們紛紛奔到三處城門的千斤閘門吊索的軲轆處,奮力的將那閘門緩緩的搖了起來。

隨著千斤閘門被打開,又有人奔下城樓,將內城門也打開來。

庾翼見得城門大開,當即號令晉軍北府兵的前軍入城,數千北府兵士卒齊齊呐喊一聲,呼啦啦的朝護城河上的石橋湧去,然後像潮水一般湧向了城門。

隨著第一批晉軍的前軍入城,司馬珂與庾翼也策馬在親兵的簇擁之下奔往了城內。

晉軍一入城,東門大街上的雜胡們原本就不多,看到有兵馬殺來,便驚得紛紛四散奔逃,東門大街頓時便空了出來。司馬珂不敢怠慢,當即率軍直殺城中而去。

城中大街,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看熱鬧的雜胡們。如果那些縱火者還有點膽戰心驚的話,那些與縱火無關的雜胡,聽二十多萬的羯人都即將葬身火海,一個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歡呼著,談笑著,似乎過節一般,好不熱鬧。

“大晉王師入城,爾等速速散去!”

隨州後麵一陣如同雷鳴般的呼喝聲,雜胡們回頭一看,便見得一群陣列嚴明、氣勢如虹的甲士洶湧而來。

這就是殺得羯人毫無還手之力的晉軍來了麽?

雜胡們呆呆的張望著,然後很快便醒悟過來了,紛紛四散奔逃。這隻晉軍早已被羯人妖魔化,殺人不眨眼不,還先閹割再殺。雖然晉軍不會像仇恨羯人那樣仇恨他們,但是遇到這群凶神還是躲遠點,否則惹怒了晉軍,恐怕被閹割的就是他們。

嘩啦啦~

原本擠滿了整條大街的雜胡們,頓時四散奔逃,讓出一條大道來。

司馬珂一催**的翻羽,縱馬直奔,來到城中大街,朝前麵望去,不禁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