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鄧恒身邊也隻剩下了七八個親兵而已,而且都是漢人。

鄧恒也停了下來,高聲吼道:“司馬珂,沒箭了吧,出來!”

此時的風雪,似乎小了許多。

風雪之中,一道雪白的騎影緩緩的走了出來,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約在百步之外。

來騎**是一匹極其神駿的戰馬,全身披著一層布狀的馬鎧,馬上一人,身材修長,猿臂豹腰,手執戰戟,正策馬緩緩的走了過來。

正是司馬珂!

鄧恒雙目盡赤,睚眥欲裂,嘶聲咆哮道:“衝上去,射殺之!”

身旁的七八名漢人親兵,原本早已失去了戰鬥的勇氣,他們在一路的驚恐之中過來,經曆了無比的絕望,哪裏還有戰心。但是聽到鄧恒的怒吼聲,又見得司馬珂孤身一人,又精神大振,齊齊取出弓箭,搭箭在弦,策馬疾馳而前,奔向百步之外的司馬珂。

就在眾親兵衝出的那一刹那,一個奇異的念頭在鄧恒腦海中一閃,頓時將他滿心的憤懣、絕望和挫敗感一掃而光。

殺了司馬珂,不但此戰將翻盤,整個中原之戰,都將徹底翻盤!

鄧恒頓時眼中大亮,他也取下弓箭,搭箭在弦,親自追了過去,大聲喊道:“隻可放箭,不可近身搏擊!”

司馬珂手持數百斤的石獅子揮舞著的悍勇之舉,在他腦海裏實在印象太深,知道若是近身搏擊,恐怕他這些兵馬不夠司馬珂吃一壺的。

此刻最大的翻盤機會,就是用弓箭射殺之,八九枝羽箭飛過去,司馬珂就算三頭六臂,也決計躲不過的。

殺了司馬珂,他將成為石趙的第一功臣。因為整個石趙都知道,司馬珂便是晉軍的魂,司馬珂若死,整個江北的晉軍都完了!

轟隆隆~

就在鄧恒滿心做著美夢時,一陣如同雷聲一般的馬蹄聲,踏碎了他剛剛建起來的幻想。

鄧恒愕然抬頭望去,隻見上百匹快馬,如風而來,踐踏得雪屑四濺,帶起了一溜的雪霧,很快便將司馬珂團團的護衛了起來。

王輝率著司馬珂的親兵們趕到了!

不等司馬珂下令,眾親兵一麵舉盾擋在司馬珂前麵,一麵舉起弩箭,瞄準了那六七十步外的鄧恒親兵。

那些鄧恒的親兵,原本想到五十步內再放箭,既可增加命中率,又可增加殺傷力,不料卻遇到了司馬珂的親兵。

咻咻咻

不等鄧恒的親兵們放箭,司馬珂的身旁已是弩箭如雨,數十枝弩箭激射而出,那七八名鄧恒的親兵便被射成了刺蝟。十石大黃弩,在五六十步的距離之內,威力極其恐怖,每一枝弩箭,都透胸而入,然後從後背透出。

這些漢人親兵,司馬珂原本想留他們一命,然而他們甘願為虎作倀,終究是難逃一死!

隨著鄧恒的親兵們口噴著鮮血倒下馬去,前方的雪原之中,便隻剩下鄧恒孤零零的一個人,策馬立在雪地之上。

他手中的弓上還搭著一枝箭,瞄準了前方。他尷尬的舉著弓箭,朝司馬珂瞄了瞄,不知道是射還是不射,最終還是放下弓箭來,嘶聲吼道:“殿下果然不愧為南晉第一將,此戰是鄧某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司馬珂冷冷一笑,揮手道:“拿下!”

身旁的將士一擁而上,將鄧恒扯下馬來,割斷韁繩,用韁繩將其五花大綁起來,固定在馬背上。

司馬珂看都沒看鄧恒一眼,率著一幹親兵,押著鄧恒,往東燕城而去。

………………

東燕城西門。

遍地都是羯人的屍體,每具羯人的屍身之上,都插著一枝或數枝的弩箭。

這些窮途末路的羯人,原本還像困獸一般嘶吼著,咆哮著,想跟羽林騎拚命,奈何羽林騎讓他們連衣角都挨不到。兩隊羽林騎與羯人始終保持著一百五十步外的距離,這個距離就算是弓箭都射不到,別說他們手中的刀槍了。但是十石大黃弩卻保持著強勁的殺傷力,而且還具有破甲之力。

雪地之中,馬嘶聲連連,馬蹄聲滾滾,兩隊羽林騎在鄧遐和楊瑾的率領之下,縱馬圍著一千餘名羯人兜著圈子,在羯人的四周激**起一片巨大的雪霧,形成一個白茫茫的霧圈,將羯人團團包圍在正中。

眾羽林騎原本都是善騎射、有材力之士,一邊在雪霧中奔馳著,一邊舉弩朝圓圈之中的羯人施射。隨著那一陣接一陣的箭雨襲來,羯人一個接一個的被箭鏃透穿了胸膛、腦袋、咽喉、腹部……然後又像一隻隻死狗一般,癱倒在雪地之中。

那些羯人憤怒的嘶吼著,舉著兵器想追襲羽林騎近身拚命,奈何羽林騎縱馬如飛,根本不給他們近身的機會。

也有些聰明的羯人,根據羽林騎奔馳的路線,聚集了數十人,提前在羽林騎奔跑的路線上等候。

他們的心中對這群晉軍騎兵充滿著刻骨的仇恨,就算殺不了羽林騎,也要砍上羽林騎一刀。哪怕朝他們的馬腿砍上一刀,也好過像被任人宰割的魚肉一般被亂箭射死。

隻是,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的!

就算提前判斷對了羽林騎奔馳的路線,眾羽林騎連給他們朝馬腿砍一刀的機會都不給,不是以弩箭射殺,就是用投槍將他們釘在雪地之上。

漸漸的,包圍圈中的羯人越來越少,野獸般的怒吼聲,也越來越弱。

終於,整個圓圈之中,便隻剩下二三十名羯人。羯人們手執著兵器,背靠背的圍成一圈,雙目盡赤,惡狠狠的盯著四周的羽林騎,不斷的用嘶啞的聲音咆哮著。

鄧遐所率的羽林騎,率先殺到,隨即縮小了包圍圈,將那二三十名羯人團團的圍在中間。

四百多名羽林騎,將羯人的四周圍得水泄不通。眾羽林騎手執大弩,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神情冷峻的望著圈內的羯人,如同望著一群即將被屠戮的惡狼一般,眼中充滿著無限的快意。

那些羯人,全身都是血和雪花,絕望的望著四周的晉軍,眼中充滿無限的憤懣和仇恨。

在他們過往的軍旅生涯之中,他們無數次將漢人,還有匈奴人,圍在陣中射殺。隻是想不到,會有一天,他們也被漢人這樣圍起來,像殺豬宰狗一般的屠殺。

“爾等漢人狗崽子,石趙天王必將爾等碎屍萬段!”一名年老的羯人惡狠狠的吼叫著,滿臉的不甘。

當年寧平城之戰,羯騎三千殺晉軍十萬,成了羯人口口相傳的神話般的戰績,自此羯人在漢人麵前有著天然的心理優勢,認為漢人便是天生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名年老的羯人,雖然沒有參加過寧平城之戰,但是其兄長卻參與過那場戰鬥,每每提及那一戰,便是無比的驕傲,說得口沫橫飛。但是他卻想不到,最後他的結局,卻是被在他眼裏如同羔羊的漢人屠戮。

鄧遐冷冷一笑道:“石虎算什麽東西!終究有一天,石虎那個狗賊,會被我們的大將軍親手砍下頭顱,製成尿壺!再將石勒那個狗雜種,從墳墓裏刨出來,鞭屍三百!”

那羯人聽得鄧遐居然侮辱他心目中如同天神一般的石勒,不禁氣得用羯語哇哇大叫。

鄧遐懶得跟他廢話,大聲吼道:“放箭!”

咻咻咻~

數百枝弩箭飛來,滿地都是噗噗的銳器透入骨肉的聲音,將陣中的羯人,全部射成了刺蝟。

那名年老的羯人,眉心、咽喉、嘴裏、胸口和腹部,都被箭鏃所貫穿,卻依舊伸著手指,指著鄧遐,然後噴出一大口鮮血來,緩緩的倒了下去。

鄧遐抬頭一看,見得楊瑾早已率眾奔往東麵而去,追殺那些率先奔逃而去的羯人,當即手中戰刀一舉,大笑道:“隨我追,別被楊司馬把羯狗都搶光了!”

眾羽林騎哈哈大笑,齊齊跟在鄧遐的背後,滾滾的往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