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司馬珂攻下虎牢關的消息之後,桃豹不禁大驚失色。

虎牢關一丟,洛陽將直麵司馬珂的兵鋒。對於桃豹來說,如果再丟了洛陽,便意味著他以後在石趙政權之中將難再有好日子過。

之前在曆陽之戰,折了太子石邃和王子石苞,已經令石虎對其極其不滿,若非念其一向忠心耿耿,戰功赫赫,恐怕早已治罪。而新晉的太子石宣,又對這幫老臣都看不順眼,喜歡用自己的心腹將領和年輕人。桃豹在朝中的位置已經是岌岌可危,對於他來說,洛陽萬萬不能有失。

桃豹當即召集所有的將領前來議事,讓諸將放出風聲來,晉軍主帥司馬珂,是個殘忍嗜血的野獸。一旦洛陽城被攻破,眾羯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就算是投降,也會被其穿刺或者被放火活活燒死,哪怕是戰死,也會被其閹割,來世出生就是個宦官。

總之,在司馬珂手裏,隻要是羯人就沒有一個完屍的。

桃豹這番話,其實也並非危言聳聽,司馬珂對這些如同野獸般的羯人極其痛恨,的確手裏沒有留下過一個羯人活口。

其實不用桃豹宣揚,司馬珂在羯人的心目中也早已是惡魔一般的存在,關於其如何惡毒的殘殺羯人的故事和傳說實在太多。

隻是經過桃豹這一宣揚,使得眾羯人愈發驚恐,下定決心,要決一死戰,與洛陽城共存亡。

洛陽城中兩萬五千兵馬,其中有七千凶悍的羯人

由於羯人的暴政,尤其是石虎上台之後,對漢人更加殘暴,中原的漢人們對晉朝還是抱著很大的希望,這一點桃豹也深知,城中的漢人,包括那些漢人士卒是靠不住的。

對此,桃豹對眾漢人士卒也放下狠話,但有懈怠者格殺無論。若有通敵者,全伍皆斬,全伍通敵者,全隊皆斬,互相監督。

除此之外,桃豹又傳話城中士族,要求彼等全力協助守城,若有通敵者,舉族皆斬。

桃豹之所以下得如此狠絕的命令,是因為他在城中巡視時,發現全城之內,並沒有半點大軍壓境的危機感,反而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感。

尤其此時正是臘月時分,天氣較為寒冷,城內的漢人不像春秋之際那麽忙,更是暗地裏議論紛紛,充滿竊喜之情。

在這個時候,東晉還是漢人公認的正統王朝,加之胡虜暴虐,誰不想驅逐胡虜,回到漢人的朝廷懷抱。

而那些世家大族,明地裏雖然諱莫如深,對桃豹的命令是唯唯諾諾,甚至信誓旦旦的表忠心,至於他們心底怎麽想,桃豹不用猜也知道。

所以,桃豹除了給羯人打雞血,恐嚇城內的漢人之外,同時也著手做好了各種守城的準備。

在洛陽的東西二門的城樓上,早早的堆滿了滾石和擂木,而且架好了鐵釜,準備好了柴薪,隨時準備熬金汁。除此之外,桃豹甚至讓人把投石機也台上了城牆之上,可謂是準備極其充足。

對於桃豹來說,洛陽城,不容有失!

隻要堅守住一個月,等到石趙的大軍到來,再裏外合擊,晉軍自退。

再說了,晉軍自江南入中原,糧草也未必跟的上。就算趙軍沒有攻下虎牢關,隻要截斷虎牢關和滎陽之間的聯係,斷其糧道,虎牢關和洛陽的兵馬就成了孤軍,遲早得因糧草不繼而退兵。

………………

洛陽東麵地界。

旌旗如雲,刀槍如林,兩萬多的軍隊,在原野之上,帶動著漫天的煙塵,遮天蔽日而來。

司馬珂端坐在西極馬之上,抬頭觀望了一下四野,隻見這一路來,到處是荒涼一片,十幾裏甚至數十裏都看不到人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是枯草連天,偶爾還能在地麵上看到白骨。

不禁心頭感慨萬千,胡虜之禍,對中原的漢人的危害實在太大了。

他占據了南陽、襄城、潁川和滎陽四郡,差不多相當於半個河南了。然而四郡的人口加起來,都不過六七十萬人口,還不如後世的一個縣城人多。

現在即便是臨近故都洛陽,也沒好到哪裏去,到處是荒涼的一片,半天看不到人影。

要知道永康元年時,在冊人口有2500萬人,要是算上士族家中的部曲、佃客、奴婢,外加兵戶、匠戶、樂戶等等人群大多未納入戶口統計,實際人口可達3500萬人以上。

此時的江南,實際人口應在一千二三百萬左右,而江北之地,漢人應該還有六七百萬,關中的漢人約三百餘萬,合計不過兩千二三百萬。數十年之間,已經因為胡虜之禍,人口死亡了一千多萬人。

而根據曆史記載,到351年石趙滅亡之時,整個江北的漢人,已經不過三百萬人,又因此死亡了一半。

在石虎的暴政之下,北地的漢人一天天的在銳減。尤其是後來石虎不再聽從佛圖澄的意見,而是聽信一個叫吳進的假和尚。

僧人吳進向石虎進言說:“胡族的命運將要衰落,晉王朝當要複興,應當讓晉人服艱苦的勞役,以抑製他們的氣勢。”

於是石虎愈發拚命的禍害漢人的百姓。其後來更是征發男女數十萬人,車十萬輛,運土到鄴城以北,修築華林苑及漫長的圍牆,占地方圓數十裏,很多人因此倒斃在苦役途中。

石虎還大量從各地征集美女,下令從民間強行掠奪十三歲至二十歲的女子三萬餘人。僅公元345年中,各郡縣官吏為搜羅美女上交差事,公然搶掠有夫之婦九千餘人,不忍受奪妻之辱而反抗的男人均遭殘殺,逼得三千多女人自殺,一大批家庭夫妻離散,家破人亡。為容納美女,石虎分別在鄴城、長安、洛陽興建宮殿,又動用人力40萬。

而朝廷的苛捐雜稅,迫使缺衣少食的農民賣兒賣女,賣完後仍然湊不夠,隻好全家自縊而死,道路兩側樹上懸掛的屍體,前後銜接。

後來又征發五十萬人,準備舟船一萬艘,由黃河通往大海,運送穀物一千一百萬斛到樂安城。把遼西、北平、漁陽的一萬多戶民眾遷徙到兗州、豫州、雍州、洛州。從幽州以東到白狼,大舉屯田。把百姓的馬匹全部收繳上來,敢於私自藏匿馬匹不交出的人處以腰斬之刑,共得馬匹四萬多匹。

按照曆史的進程,石虎如同野獸一般的殘暴,使得整個江北的漢人,在接下來的十餘年間又銳減三四百萬。

這也是司馬珂急匆匆的要北伐的原因,因為再等下去,羯趙統治之下的漢人,每年都將有數十萬條生命,在石虎的暴政之下,哀哀死去。

他既已穿越而來,當竭盡自己之力,阻止那一幕幕的人間慘案的發生,終結殘暴如野獸般的胡人瘋狂吞噬漢人血肉的曆史。

穿越千年而來,便是為此!

司馬珂悠然回過頭來,望著身後的大軍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心頭已是豪情獵獵。

他身後的庾翼,卻望著司馬珂的背影出神,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自從庾翼投奔司馬珂麾下以來,兩人算是完全一笑泯恩仇。心裏各自或許在某個角落裏還有些陰影,但是各自又將其隱藏了起來,經過兩三個月的相處,兩人已是完全融洽的將帥的關係,幾乎是無話不談。

對於司馬珂來說,所謂的祖上滅門之恨,其實跟他並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對於庾翼來說,殺兄之仇要放下來,還真需要一番胸襟,不得不說,的確算是一條漢子。

如果說司馬珂舉賢不避親仇,感動了庾翼,而此次北伐之後,卻是讓庾翼實實在在的欽佩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庾氏出自潁川,雖然攻占潁川的是夏侯長,但是當庾翼得知自己的故土被晉軍收複的那一刻,心中的激動是無以複加的,若非征袍在身,恐怕他早就率著親兵前往故土看看了,去尋找列祖列宗的遺跡。

雖然未能親自帶兵收複故土,衣錦還鄉,但是能夠跟隨司馬珂一同出征大晉故都洛陽,庾翼心中更是激動不已。

庾翼自小便以北伐為平生之誌,而收複故都洛陽更是他少年的夢想,想不到他在接近中年之際,卻被這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幫他圓了這個夢想。

庾翼的心情,也代表了整個北伐軍的心情。

在司馬珂身後的這些將士,大都是昔日被司馬珂收服的降卒。他們隻是跟著羯人士卒身後,做做跟班,混口飯吃。然而羯人並沒把他們當人看,視若牲畜無異。

歸順司馬珂之後,雖然過了好幾年的舒心日子,各種待遇遠非跟隨羯人之時可比,但是心中終究掛念著故土,掛念著還在羯人的**之下的家人。

當初,司馬珂承諾他們,終有一日必當北伐,帶著他們殺回中原,回歸故土。他們隻是當做一個夢想,在夜深人靜,輾轉難眠之時,幻想一番罷了。

誰能料想,大都督真個就帶他們北伐了,而且一路勢如破竹,直殺故都洛陽。

故都若收複,整個中原之地回歸大晉的治下,還會遠嗎?回歸故土,與家人重逢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所以,眾天策軍將士,更是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鬥誌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