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令一出,前軍愈發混亂,那些原本應該奮勇向前的重甲步卒,更加心安理得的往後退去,留出位置給刀盾兵向前,又造成更大的混亂。

成軍的中軍的進攻受挫,而其兩翼對晉軍左右軍的攻擊更是形同虛設。

兩翼的成軍,原本的任務就是拖住司馬珂的左右兩軍,以便於李壽率中軍強勢出擊,碾壓司馬珂的中軍。

晉軍左右兩軍的將士全部身著明光重鎧,又頭戴兜鍪,胸懸短盾,防禦力也是極佳。那一麵麵一人多高的大鐵盾,還有那一杆杆伸出鐵盾達三四米的透甲長矛,更是令人為震撼和敬畏。

左右的晉軍,讓兩翼的成軍感覺就是遇到的了烏龜殼加刺蝟,既堅不可摧,又不敢近前。

所以,李權和李福兩人,眼見晉軍的左右兩軍,陣列如山,巍然不動,也隻能裝模作樣的往兩翼放放箭,牽製住晉軍。

司馬珂見敵軍前軍進攻受挫,李壽開始調動中後軍的刀盾兵向前,由全力攻擊轉向防守中進攻,心頭輕輕的籲了一口氣。

他最怕的是,成軍一個個悍不畏死,奮勇向前,前赴後繼的拚命,這樣的話弩箭的開弩速度便會跟不上敵軍衝鋒的速度,則最前排的刀盾兵便會承受巨大的壓力,未必就抵敵得住。

幸好的是,當年跟著李特入川的那批悍不畏死的關中流民,早已故去,如今的成軍,以本土漢人和流民的後代為主。

對於現有的大多數成軍來說,這並非一場什麽義戰,他們也隻是混碗飯吃,混個賞錢而已,終究還是惜命的。他們終究不比那腦子未開化的羯人,一個個如同野獸一般,越打越凶殘。

司馬珂讓中軍連續後退十步,除了示之以弱,引誘李壽全力攻擊中軍以外,還為的是讓成軍的隊列,徹底進入兩翼北府精兵的包夾之中。

司馬珂見得敵軍前軍正一片混亂,高聲喝道:“吹號,傳令左右兩軍,全力出擊!”

嗚嗚嗚~

數十枝牛角齊齊吹響,號角聲衝天而起,連綿不絕,正是司馬珂發動總攻的信號。

左右兩軍,原本是按兵不動,隻是被動的防禦,桓溫和虞嘯父兩人都早已迫不及待的在等候進攻的命令。

聽到了號角聲,桓溫精神大振,驀地舉刀高呼:“晉軍威武,前進!”

號旗層層傳遞,口號聲也迅速延展開來。

“晉軍威武!”

神策軍左軍,早已躍躍欲試,見得號旗舞動,齊齊高聲喊著口號,隨著最前麵的重甲刀盾兵拔盾而起,後麵的長矛兵和短弓兵,也跟著邁出整齊的步伐,緩慢而堅定的向中間壓了上去。

踏踏踏~

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如同墨線拉直過般的隊列,如牆的大盾,如林的長矛,既堅不可摧,又無堅不摧。

與此同時,晉軍的右軍,也在虞嘯父的率領下,發出如雷般的響應聲,也邁出整齊劃一的步伐,自右麵向中間推進。

成軍左右兩翼的軍馬,見得晉軍突然拔陣而起,向中間推進,不禁一陣大驚。

右軍的李權,急忙高聲喊道:“放箭!”

眾成軍之中的弓箭手這才如夢初醒,齊齊朝桓溫所率的北府兵拚命的施射,那一枝枝羽箭發出銳利的破空聲,向北府兵的頭上飛去。

叮叮叮~

隨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北府兵前排的大鐵盾已經抵擋了大部分羽箭,隻有小部分的羽箭飛向了後麵。

後麵的長矛兵皆頭戴兜鍪,身披明光鎧,胸懸短盾,這種羽箭的拋射的殺傷力微乎其微,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前進的步伐。

就算是最後排的弓箭手,也是頭戴兜鍪,胸懸短盾,在未接到放箭的號令之前,他們索性將那短盾舉起,護住整個頭部和胸部,抵擋敵軍的羽箭。

李權眼見放箭未能湊效,長刀一揮:“前軍,壓上去!”

嘿~

前麵兩排成軍重甲步卒,挺著大槍,大聲呼喝著,奮勇的衝向前去,如同潮水一般湧向緩步推進而來的晉軍。

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麵麵如同銅牆鐵壁般的大盾,幾乎無懈可擊。不等他們近前,剛剛奔到兩米以內的範圍之內,從那盾牆的後麵立即伸出一杆杆鋒利的長矛,那三尺長的透甲矛刃,如同毒蛇一般倏然刺出,直奔他們的胸口和麵部這些薄弱的位置。

隻聽慘叫聲大起,那些奮勇向前的成軍,一個接一個的被透甲矛刺中,或被刺中胸口,或被刺中咽喉,或被刺中麵門,身上露出一個個血窟窿,鮮血直流,又一個接一個的像稻草一般的倒了下去。

唰唰唰~

數百枝長矛,在盾牆前三米內的距離,反複的刺出和收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聲,那一片片寒光,淩亂了眾成軍的雙眼。

晉軍的六米透甲長矛,雖然躲在盾牆的之後,但是伸出盾牆的距離,卻足足三米有餘,使得眾成軍根本無法近身。

咻咻咻~

就在此時,晉軍後排的短弓兵也齊齊搭箭在弦,向前施射。短弓的射擊距離,恰恰在晉軍之前的三十步之內,這也是八鬥短弓殺傷力最強的位置。而這個位置,恰恰的躲開了成軍前排的精銳甲士,射在了身著輕甲的輕騎和弓箭兵身上,又引起一陣大亂。

再往後的長弓兵,也跟著施射,一枝枝羽箭如同飛蝗一般,向敵軍傾瀉而去。

成軍的兩翼的進攻幾乎完全失效,而晉軍前進的步伐絲毫沒有半點受到影響,繼續邁著整齊的步伐,緩慢而堅定的向前推進。

踏踏踏

那整齊的腳步聲,如同重錘一般敲打在眾成軍的心上,令其為之震撼和戰栗。那整齊劃一的陣列,筆直得如同墨線拉過一般。

這樣的軍馬,在成軍的眼中看來,不是人類,而是鋼鐵戰爭機器。那衝天的殺氣和戰意,在晉軍之中彌漫著,又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令人為之膽寒。

那如牆的大盾、如林的長矛、如雨的箭鏃,令眾成軍產生出一種無力感,似乎沒有任何辦法戰勝這隻兵馬。

恐慌的情緒,如同毒草一般在兩翼的成軍之中迅速蔓延開來,就算是前排的精銳之士,也忍不住向後退縮。

前排的士卒一退,後排的便跟著退,很快兩翼的成軍,便退近了成軍的中軍。成軍的中軍,原本就一陣混亂,眼見得兩翼的兵馬也紛紛退了過來,愈發慌張和混亂。

然而,兩翼的北府兵,並沒因為敵軍的後退而停止前進的步伐,依舊邁著堅定的步伐繼續向前推壓而去。

“衝上去,擅退者斬!”李福見勢不妙,急忙拔刀而出,高聲喊道。

受軍令所迫,那些前排的成軍將士,又鼓起勇氣,嗷嗷的大叫著,又向前衝殺而去。

然而,結果依舊一樣,前排的成軍重甲步卒,連晉軍的衣角都沒挨著,便被那一杆杆六米長的透甲矛刃逼了回來。

“騎兵,換大槍,壓上去!”李福見重甲步卒無法抵擋晉軍的步伐,急忙換上騎兵。

李福倒也算是極其機靈,原本成軍的騎兵全部背負八鬥弓,手執環首刀,這種常規的輕騎配置在這種近距離的衝鋒,根本毫無用處。他讓眾騎兵從槍兵手中換過長槍,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向晉軍刺擊,倒也是一種變通。

好在晉軍為了保持整齊的隊列,步伐極其緩慢,為成軍的騎兵換兵器贏得了時間。不一會,第一批換好兵器的輕騎兵,手執大槍,催促**的戰馬,向晉軍衝襲而去。

戰陣之中的桓溫,看得真切,高聲喊道:“刀盾兵,舉盾高過頭頂!長矛兵,專刺馬眼和馬鼻!”

“將軍有令,刀盾兵,舉盾高過頭頂!長矛兵,專刺馬眼和馬鼻!”

隨著桓溫一聲令下,號令層層傳遞了下去,很快便傳遍了全軍。

駿馬嘶鳴聲此起彼伏,一隊晉軍騎兵,騎著川馬,手執大槍,迅速的從成軍叢中奔出,惡狠狠的向晉軍的前軍撲擊而來。

殺~

由於兩軍之間的距離很近,眾成軍騎兵很快便奔近了過來,一杆杆三米長的大槍,以居高臨下之勢,向北府兵前排的刀盾兵刺擊而來。

當當當~

眾重甲刀盾兵紛紛高舉大盾,迎向成軍騎兵的大槍,槍盾相撞,發出一陣陣金鐵交鳴聲,還有一溜的火星。

“刺!”

眾長矛兵紛紛大吼,一杆杆六米長的透甲矛,如同毒蛇一般刺出,專門刺敵騎的馬眼和馬鼻子。

按照桓溫的想法,若是刺倒了一批敵軍戰馬,則戰馬那龐大的身軀倒在陣前,必然擾亂北府兵的陣列,反而不美。而馬眼和馬鼻正是戰馬最敏感的部位,受傷也不會立即致死,隻會讓其受驚,不顧而逃。

事實證明桓溫的臨場指揮也是極佳的。

噅~

一匹川馬的眼睛被刺中,立即發出一陣暴烈的悲鳴聲,不顧馬背上的成軍騎兵的吆喝,調頭便向成軍叢中狂奔而去。

噅噅噅~

隨後,駿馬的悲鳴聲此起彼伏,那一匹匹受傷的戰馬,紛紛調過頭來,向自己的身後狂奔而去,將成軍的戰陣撞得稀裏嘩啦的。

李福原本想用騎兵居高臨下的優勢攻擊晉軍,不料反受其亂。那一匹匹受驚的戰馬,在成軍叢中亂踩亂撞,驚得眾成軍紛紛向後躲避,很快便湧向了中軍,又將中軍擠得亂成一團。

右翼的成軍潰亂一團,左翼的成軍也好不到哪裏去。

左翼的李權,雖然沒有讓騎兵衝擊,但是在虞嘯父所率的北府兵右軍穩步的推進之下,也隻能節節敗退,毫無辦法。

漸漸的,李權所率的左翼的成軍,也隨著北府兵的推進和擠壓,也退到了中軍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