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除了前麵四千的長弓兵,後頭的大黃弩再次發威。

原來隨著羯人的騎兵迅速衝近,原本已不在弩兵的射擊範圍之內,但是弩兵處於最後的隊列,在司馬珂的喝令之下,迅速往後狂退百步。如此一來,羯人騎兵又在大黃弩的射擊範圍之內。

一千把大黃弩再次激射而出,漫天的箭雨之下,羯人騎兵陣前頓時一片人仰馬翻,這一刻,箭透骨肉的噗嗤聲,羯人將士垂死的哀嚎聲,還有戰馬倒時發出的悲嘶聲,幾乎震碎長空,羯人騎兵在箭雨的侵襲下一排排地倒在了血泊中……

石閔雙目盡赤,手中兵器一舉,嘶聲吼道:“衝過去,撞開他們的前軍!”

輕騎原本以騎射為主,而且羯人的騎兵都是手持環首刀,並未帶長兵器,衝陣根本就是浪費,但是此時石閔已沒有別的選擇,終究是不能放棄糧寨。

再說,騎兵雖然衝陣不如重甲騎兵,但是那一人一馬一千多斤的衝勢,就像一輛比亞迪汽車衝過去一般,不是普通步卒所能抵擋的。

此時,羯人已被射倒上千人,隊形已經完全散亂,若是其他的兵馬,恐怕早已紛紛掉頭而逃,但是羯人和野獸一般,悍不畏死,甚至很多人以戰死為榮,隨著那號旗的傳遞之下,一個個發出凶戾的大叫,繼續向前衝殺而來。

遠處觀戰的司馬珂,心中也忍不住讚歎,這羯人真他娘的就是凶悍,怪不得石勒能憑區區十八騎起家,在短短數十年之內占據整個江北之地,若是一般的晉軍兵馬,早就逃之夭夭了。

在大黃弩、長弓、短弓的三層打擊之下,羯人又傷亡了數百人,但是離戰陣已不過五十步的距離。

就在此時,晉軍的短弓兵也開始放箭,數以千計的羽箭,如同飛蝗一般,向敵軍傾瀉而去。

“將軍,前麵有拒馬阻擋,衝不過去!”一名羯人將領驚呼道。

石閔眼中露出凶狠的表情,怒吼道:“砍開拒馬,衝開敵陣!”

此時,石閔已退無所退,唯有拚死一戰。

隨著石閔的號令,前軍的敵騎逐漸緩慢了下來,紛紛舉起手中的環首刀,冒著那漫天的箭雨,撲向那前麵的拒馬,奮力劈砍。而後頭的羯騎,則彎弓搭箭,與晉軍對射。

嚓嚓嚓~

羯人在又損失了數百騎兵之後,這才砍開了前麵的拒馬,惡狠狠的向戰車前的晉軍撲來。

等到羯人解決拒馬之後,才發現前頭的戰車和盾陣的組合才是真正的銅牆鐵壁。

此時,羯騎手中若是像晉軍一般手中拿著六米長的戰矛,居高臨下而刺,還是有很大的優勢的,但是羯人的輕騎都是拿著環首刀,隻有一米長,別說攻擊晉軍,連晉軍的盾牌都夠不著。

而那戰車上都堆滿了石頭,每台都重達千斤,又被重甲步兵以大鐵盾死死抵住,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長城一般。

唰唰唰~

就在此時,一排接一排的透甲矛刃,自那盾牆之後,倏然刺向衝近的敵軍。六米長的戰矛,露出戰車之外都還有近三米長,羯人稍稍一靠近,不是被刺中身軀,就是被刺中戰馬,其中又以刺中戰馬者居多。

噅噅噅~

隨著一陣接一陣的戰馬悲鳴聲,羯人**的戰馬一匹接一匹的被刺中,馬背上的羯騎猝不及防之下,連人帶馬倒下。

轉眼之間,那戰車之前,便又倒了一排的戰馬,又增加了後排騎兵衝鋒的障礙。

咻咻咻~

空中的羽箭和弩箭依舊在不停的激射而下,一個接一個的羯人騎兵慘叫著倒於馬下,一時間,戰馬的悲鳴聲,慘叫聲,箭鏃撕裂肉體的聲音,金鐵交鳴聲響徹了長空。

羯騎的中後軍雖然也在放箭,但是輕騎的優勢在於馳射。然而,在這種定點對射的攻擊之中,弓騎遠遠不如步射的威力。何況晉軍的中後軍,原本有七千的弓箭手,還有一千把恐怖的十石大黃弩,就射擊兵力而言也遠遠大於敵軍。尤其是那十石大黃弩,在兩百之內,幾乎就是人馬俱碎的效果。

晉軍又個個頭戴兜鏊,胸前掛著短盾,對羽箭的防禦力極強。

除此之外,在挨近巴水的地界,還從那一排排的鬥艦之上,射出一陣接一陣的羽箭,驚得羯騎紛紛避讓,亂成一團。

雙方的攻擊力和防禦力相差甚遠,這一通互相的對射之下,雙方的傷亡也完全不成比例。

此時,羯騎的戰損已經接近三千,而晉軍的傷亡不過六七百人,六七百步卒傷亡換近三千的羯人騎兵傷亡,對於羯人來說簡直就是血虧。

更令羯人崩潰的是,麵前的這隻晉軍,簡直如同無敵鬥士一般,不用主將打氣,一個個自己拚力的大聲呐喊著“殺胡,殺胡”,那呐喊聲驚天動地一般,一波高過一波,聲音之中帶著刻骨的仇恨,即便是凶悍無比的羯人,聞之也膽戰心驚。

此時此刻,羯人中軍的幡旗之下,石閔惡狠狠的望著對麵的司馬珂的大纛,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他深深的明白,再打下去,便是全軍覆沒的結局,唯有先行撤退,再想辦法。

“撤!”石閔不敢的舉著手中的矛戟,嘶聲怒吼著。

當當當~

隨著一陣巨大的鑼聲響起,餘下的數千羯騎,紛紛調轉馬頭,狂奔而逃。來時氣勢洶洶,去時落荒而逃。

“敵軍要撤,弩箭全放!”夏侯長怒聲吼道。

得到命令的弩兵,不再用三段錦戰術,而是齊齊端起大弩,惡狠狠的按動懸刀,弩臂上的箭鏃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傾瀉而出。

前頭的弓箭手,也紛紛彎弓搭箭,拚命的向前放箭,黑壓壓的箭雨,幾乎遮蔽了整片的天空。

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慘叫,一聲又一聲的駿馬的悲鳴聲,羯人倒卷旌旗,往邾城方向狂奔而逃,留下一地的屍體和無主的戰馬。

後頭的弓弩手,看不清前頭的形勢,依舊還在拚命的放箭,直到司馬珂大聲喊停,號旗如雲,層層傳遞,眾弓弩手這才停住了手。

“羯狗敗了!”夏侯長將手中的長刀一扔,雙拳緊握,仰天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狂嘯。

這是這位北府兵大將在對胡虜之戰中,第一次打出這種酣暢淋漓的大勝,忍不住激動欲狂。

“羯狗敗了!”

最先是前排的刀盾兵,一個個高聲歡呼著,左手舉起大盾,右手抽出短刀,以刀身擊打著鐵盾,嘭嘭嘭的發出金鼓一般的聲音。

謔謔謔~

隨後,那些長矛兵也明白了過來,齊齊舉起手中的那長達六米的戰矛,在空中搭起了大片密集的森林,遮蔽了大半邊天空,那一道道鋒利的透甲矛刃,在日光的照耀之下,發出奪目的光芒。

嗬嗬嗬~

緊接著,短弓兵,長弓兵,還有弩兵,紛紛高高的舉著自己手中的弓弩,不停的歡呼著,喊叫著,興奮欲狂。

最後歡呼聲又蔓延到了後麵大營內的將士,整個後方都是一片如雷的歡呼聲。

隨後,又席卷了巴水江麵,那些在船上的將士們、船夫水手們,也紛紛歡呼著,跑到甲板上蹦跳著,興奮不已。

“殺胡,殺胡,殺胡!”

在北府兵的帶領之下,歡呼聲逐漸統一起來,從前軍到後方大營,再到巴水江麵上,全部統一高聲重複的喊著這兩個字,巨大的聲浪,崩塌了雲霄,震動了烽火山,就連滔滔的巴水也為之震**。

尤其是那些北府兵,心中充斥著對胡人的刻骨的仇恨,此刻能打出如此回腸**氣、酣暢淋漓的大勝,令這些南遷的北麵流民,一個個激動得淚流滿麵,興奮欲狂。

“大都督威武!”

不知是誰開始喊的,原本“殺胡”的喊聲,又逐漸轉向這五個字,天上地下,到處都是“大都督威武”的喊聲。

眾晉軍深深的知道,隻有在大都督的統率之下,才能打出如此酣暢淋漓的大勝。

大都督才是他們真正的神,無敵戰神!

巨大的歡呼聲,一直傳到了糧寨之前堵門的守軍,得到消息的虞嘯父等人,也紛紛高聲歡呼起來。

糧寨之前的守軍,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聽到數裏之外的晉軍的歡呼是,又看到這些堵在寨門之前的晉軍一個個興奮的模樣,不禁大驚失色。

在那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中,司馬珂開始也跟著眾將士歡呼,慢慢的激動的心情便平息下來。

他端坐在西極馬的馬背上,手搭涼棚,眺目遠望,眼見得那數以千計的羯騎果然已經奔逃出十數裏之外,急忙傳令巴水邊的戰船靠岸,船上的將士前往陣前收拾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