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七天,司馬珂將三百名精銳心腹分成七批,分別假扮成普通黔首渡江而去,在俞弼的接應之下,混進了曆陽郡城。

因為尚未處於戰時狀態,而且曆陽城外大營數萬人,連營近十裏,庾亮自是也不擔心外敵入侵。故曆陽城的城門守衛還是由曆陽郡兵值守。隻有庾亮的府衙,才由庾亮的親兵部曲嚴加把守和防範。所以,三百名精銳,或將兵器和鎧甲等裝備挑在擔子裏,或藏在牛車之中,輕而易舉的進了曆陽城,又在俞弼的接應之下,悄悄進入了其府邸之內。

就在何充和陸玩兩人啟程之後的次日,司馬珂也帶著沈勁、周琦和十餘名精銳士兵,自長江南岸出發,乘船渡往江北。

江風獵獵,江水滔滔,一艘寬敞的渡船,自長江南岸,向北岸駛去。這天氣也正是刮東南風的天氣,無需借東風,隻需扯起風帆,便一路乘風破浪,沿著滔滔的江麵,往北而去。

司馬珂帶著鬥笠,一身粗布白衣,搖著羽扇,立在船頭,雖然衣衫粗陋,卻依舊如同玉樹臨風一般,風度翩翩。江風吹得他衣袂飛揚,他望著麵前那煙波浩**的大江,不禁豪情獵獵。

他突然想起“三國演義”電視劇裏,關羽單刀赴會時的那首插曲“江上行”,“好江風,將這輕舟催送……非是俺,藐群雄……”。不是我喜歡輕身涉險,而是不想內戰死太多的漢人,要殺就殺胡虜!

江風急,風帆鼓**,輕舟飛馳,在波濤**漾的江麵上發出巨大的破浪聲,很快便到了對麵的烏江渡口。

碼頭上,擠滿了渡船和人,但大多是南渡的,往北的並不多。

渡口雖然立著不少庾亮麾下的軍士,但是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監察是否有大隊的兵船渡江而來,對這種渡人的渡船很少過問,除非看不順眼的才會叫住盤問一番。

司馬珂在沈勁和周琦的陪同之下,下了渡船,登上了碼頭,身後的十餘名將士挑著裝了兵器和藤甲的擔子,緊緊的跟在後麵,在眾軍士的眼皮底下,徑直的走了過去。

“站住!”突然,背後一聲斷喝。

一行人不禁神情一凜,齊齊停住了腳步,司馬珂也將鬥笠壓低,正要轉過頭來,卻聽周琦低聲道:“郎君稍安勿躁,小的去去就來。”

隻見周琦哈哈一笑,大步奔向了那一隊全身甲胄、手執刀槍的軍士,徑直走到了那喊話的什長模樣的軍士麵前,朗聲問道:“請問這位將軍有什麽吩咐的。”

那什長手中大槍一指司馬珂,沉聲喝道:“那人行路之氣度模樣,不似普通人,乃何人也?”

周琦悄悄的從懷中掏出兩串比輪錢,遞到那什長手裏,笑道:“這位將軍果然有眼光,我家郎君雖然家道中落,他日必將一飛衝天,借將軍吉言了。”

那什長接過那兩串沉甸甸的比輪錢,原本嚴肅的臉色,頓時樂開了花:“我就道你家郎君果然氣度不凡,卻是個聰明得緊的世家郎君,去罷,去罷……”

周琦朝那什長一抱拳,便隨同司馬珂等人揚長而去。

沒走多遠,便有幾輛牛車等在岸邊,眾人驗了印信之後,確認正是俞弼所派前來迎接的心腹親兵。那牛車裝著米糧,眾人將裝有兵器鎧甲的行裝藏在米糧之下。司馬珂和沈勁、周琦三人上了牛車,眾軍士跟在牛車之後,一路浩浩****的入了城門。

門口守衛果然隻是問了幾句,便放行司馬珂等人入城。進了城之後,眾人便簇擁著牛車直接奔往俞弼的府上。

就在此時,迎麵奔來一隊兵馬,那接應的親兵們,急忙將牛車趕到路邊,讓其先行。

那隊兵馬領頭者,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將領,一身戎服,騎著高頭大馬,正是征西將軍府新晉長史殷浩,問了一句“郡守府上的?”那接應的親兵將領急忙應是。殷浩仔細打量了一番幾輛牛車,想問什麽,終究是遲疑了一下,又打馬率眾而去。

眾人一路不敢停留,急忙奔往俞弼的府上。

俞弼的府邸,在曆陽城東,甚為寬敞,約占地二十餘畝,原本是前任太守袁耽的府邸,被其買了下來。

到了府門口,那朱紅色的大門頓時大開,一行人簇擁著幾輛馬車,匆匆進了大門,過了天井,一直到正廳之前才停了下來。

司馬珂和周琦、沈勁緩步下了牛車,在其親兵的帶領下,進了正廳大堂,俞弼早已在大堂中恭候多時,見到司馬珂進來,當即示意那些親兵和奴仆退下,這才滿臉激動的喊了一聲:“明公!”

兩人寒暄了一陣之後,又用了茶湯,便開始進入正題。

俞弼掏出一張草圖,遞給司馬珂,比比劃劃的低聲說道:“今夜子時,明公率眾自後門而出,經此路線,可避過巡邏軍士,直撲府衙。府衙守衛約五百餘人,輪兩班值守,庾亮便住在府衙大堂之後的主房之內……”

司馬珂曾在曆陽郡城待了將近兩個月,對曆陽郡城和府衙的位置,都極為熟悉,所以不用俞弼做太多的解釋,一看那草圖,便完全了然於胸。

………………

華燈初上。

曆陽郡府衙,燈火通明。

府衙大堂之中,庾亮仍然端坐在正中的案幾後,看著從東麵傳來的急報,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

“殷長史求見!”大堂門口傳來侍衛的傳報聲。

庾亮一抬頭,喊了聲:“傳!”

隨後,殷浩大步走了進來,向前一拜:“末將拜見君侯!”

庾亮心情暢快,哈哈一笑道:“淵源不必多禮。”

庾亮說完示意殷浩跪坐於旁,這才笑道:“聽聞何司徒及陸司空即將抵達姑孰,不日便要渡江來江北,與本侯洽談和議之事。本侯公務繁忙,便由淵源拖住其幾日。隻要再拖住七日便可。”

殷浩神情一愣,問道:“東麵的大軍到了?”

庾亮晃了晃手中的信箋,哈哈一笑道:“邾城之兵,已到廬江郡,過了舒縣,最多六日便可抵達曆陽郡。南郡之兵,已過了石城,即將到襄城郡,算算最多五日便可抵達蕪湖。屆時我率五萬大軍渡江而去,五弟率兵自蕪湖出發,兩麵夾擊,則司馬珂小兒必死也!”

說罷,兩人又商議了如何應對陸玩和何充之事,以及出兵時的後勤保障等事宜。

商議已罷,殷浩正要告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低聲道:“今日俞郡守府上,接連有車輛即大群不明人員進入,疑似有異動,還請君侯察之。”

庾亮神色一愣,隨即道:“待得明日,你率兵馬前往搜查之,若有通敵,格殺勿論。”

因為自他入城來,俞弼表現得百般殷勤,極其順從,以致他想廢黜掉俞弼都無從開口,隻得暫且用之。畢竟他是以北伐之名威逼朝廷,矛頭對準的是司馬珂,所以並不想鬧出太多的動靜。而且俞弼乃曆陽士族,在曆陽也有一定的影響力,能夠不得罪盡量不得罪。但是,如果俞弼有通敵之嫌,自當別論。

殷浩點了點頭,張了張嘴,原本想提醒庾亮注意府衙安全,但是想來區區一個府衙之地,已有五百重兵把守,已算是防守極其嚴密了,所以便沒有再說話。

………………

子時,曆陽郡城。

此時正是月底時分,天空並無月亮,除了偶爾一處大戶人家門口掛了兩盞大紅燈籠,有些許亮光,城內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從俞府的後門口,湧出一片黑色陰影,如同烏雲一般,那片黑影迅速飄出後門,沿著牆腳,向前快速前行。

仔細看去,卻見得那些黑影全部身著黑衣,麵部都漆黑一片,如同鬼魅一般,手裏拿著的環首刀,也漆黑一片,隻有刀刃最前端露出一絲亮光。

而最前麵的那人,最為恐怖,居然手裏拿著一截五六米長,比盆口還粗的橫木,那樣式居然是用來抬棺下葬的龍杠,按時下的重量,至少重達四百斤(約180市斤),這人居然單手攬著飛速前行。

很快,那群如同鬼魅一般的黑衣人便借著夜色的掩護,沿著城東的一條小巷,來到了城中大街,飛速的直奔郡守府衙而去,那裏是征西將軍的臨時行轅。

這群黑影,正是司馬珂所率的心腹銳士,人人都身穿白藤甲,頭戴兜鏊,臉上塗著鍋灰,嘴裏含著奪魂哨。

那手攬龍杠巨木的正是司馬珂本人,這根龍杠也是司馬珂特意叮囑俞弼準備的。

征西將軍的守衛,果然森嚴,光門口守衛的便有二十餘人,個個全身甲胄,手執刀槍,肅然而立。

迎麵而來的急促而響亮的腳步聲,很快便引起了眾守衛的注意力,紛紛抬頭望去,隻見一大片黑影如同一股旋風一般卷來,急忙高聲大喊:“敵襲,敵襲,速速示警!”

嗚嗚嗚~

一名守衛迅速吹響了號角,緊急示警。

剛剛吹了幾聲,便聽得呼的一聲,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泰山壓頂一般砸了過來,正是那根盆口粗,長達五六米的龍杠。

眾人紛紛大驚,急忙躲閃,還是有很多人躲閃不及,被那龍杠砸中,那吹號的守衛正專心吹號,被砸個正著,登時筋斷骨折,躺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