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那一枝枝透甲矛刃的刺擊之下,一個接一個的敵軍重甲勇士被刺中,或咽喉,或前胸,近三尺的矛刃狠狠的刺入了骨肉之中,發出沉悶的撕裂聲,鮮血也順著矛刃的血槽噴湧而出。

有人躲過了第一道矛刃,又被第二道矛刃刺中,紛紛捂著胸口或倒下,或倉皇後退。

唰唰唰~

噗噗噗~

那一道道鋒利的矛刃,不斷的來回刺擊,發出令人毛骨悚人的聲音。令來勢洶洶的庾懌前軍頓時一陣大亂,紛紛往後退去。

前方的攻擊受阻,中後軍的敵軍則更是亂成一團,漫天都是巨石、羽箭和弩箭飛舞。而殺傷力最大的,最恐怖的,則是那十石大黃三連弩,連綿不絕而來,中者無不哀嚎倒地。

然而,司馬珂的大軍,也到了極其艱難的時刻。

敵軍雖亂,但是勝在人多。五千多的弓弩手,也在不停的往這邊射箭,一枝枝箭鏃傾瀉而來,司馬珂的大軍也不斷的有人中箭倒下。

咻~

重甲刀盾兵之後的一名長矛兵眼睛中了一箭,那羽箭在眼珠之中顫動著,那長矛兵二話不說,怒吼一聲,一把將那羽箭拔下,居然連眼珠子也帶了出來,那漢子看都沒看一眼,將那枝羽箭連同眼珠子一扔,繼續拚力向前猛刺。

邊上一名長矛兵一邊向前奮力擊刺,一邊低聲喊道:“老六,要不要包紮一下?”

那叫老六長矛兵低吼道:“包個鳥兒,死了就讓我兄弟領……老子又刺中了一個!”

後麵的弓箭手,也不斷的有人中箭倒下。有的傷重的,繼續爬起來彎弓搭箭;有的實在傷重不起,邊上有人要扶,那傷者嘶聲大吼:“不要扶,速速放箭,射死這群叛賊,老子死了也有三萬!”

一股悲壯的氣氛,在整個司馬珂大軍之中蔓延著,眾人一個個滿含著熱淚,滿臉的慷慨之色,奮勇的向前攻擊著。

那些弩兵,體力消耗最大,十石弩相當於五百多斤,就算是用搖動絞盤,也是極其費力,都快開不起弩了,但是依舊大聲吼叫著,咬著牙奮力的開弩。

卞誕見狀,立即安排後排的長弓兵,協助弩兵開弩,後麵的輕甲刀盾兵,也紛紛放下手中的刀盾,衝上前來,幫助弩兵一起開弩。

司馬珂一看這形勢,便知已經到了雙方最關鍵的時刻,手中戰戟一舉,高聲吼道:“天子策我!”

喊聲未落,大軍之中,便響起了氣壯山河般的吼聲。

“天子策我,征戰四方;其用維王,其命維征;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戰必先,死不旋踵。”

開始隻是稀稀落落的聲音,隨即迅速蔓延開來,席卷至前軍。

八千人的喊聲,如同滾雷一般,響過兩軍的上空,似乎要崩塌雲霄一般,眾人一邊喊著,一邊奮力向前攻擊。

此時,庾懌的大軍,也處於了崩潰的邊緣。

呼呼呼~

那一塊塊巨石,四處亂轟,每掉落一處,便有數人筋斷骨折,慘叫連連。

咻咻咻~

漫天振翅飛來的羽箭,如同蝗蟲一般,令人膽戰心驚,一旦被射中,非死即傷。

而最恐怖的,則是那無窮無盡的弩箭,在這個攻擊距離的弩箭,殺傷力幾乎無堅不摧,尤其是庾懌中後軍的衣甲,大都是覆蓋著甲葉的筩袖鎧,有的甚至是皮甲和布甲,在十石大黃弩之前,如同虛設。那強勁的弩箭,輕易便透入了他們的骨肉。中箭者,就算不當場死亡,也徹底失去了戰鬥力,閉目等死。

雙方的戰損,都極其驚人。司馬珂的大軍,已經死傷近千,而庾懌的大軍,更是傷亡了四五千之眾。

雖說一旦戰損高於三成,便必然崩潰,但是高於一成的戰損,也是處於崩潰的邊緣。此時就看誰的意誌力更強,更能堅持。

大纛之下的庾懌,臉色已然變得鐵青,他原以為這是一場憑借優勢兵力,十拿九穩的勝局,卻沒想到會打得如此艱難。

庾懌很顯然也明白了此時已到了關鍵時刻,一旦戰損繼續擴大,自己的兵馬必然崩潰,屆時督戰隊都沒有辦法阻止。

庾懌嘶聲怒吼道:“傳令下去,擅退者斬,此戰若勝,每人賞錢一萬!”

然而對麵司馬珂大軍那氣壯山河般的喊聲,震天響起,壓住了他的聲音。

一時間,整個天地之間,都充塞著司馬珂大軍的喊聲,那慷慨激昂的豪情,那視死如歸的口號,那眾誌成城的氣勢,徹底震撼了眾叛軍。

這樣的軍隊,還能戰勝嗎?他們冒著矢石堅持下去,還有勝算嗎?

庾懌大軍的戰損已然接近兩成,離崩潰隻有一線,幸得督戰的將士在盡力維持著。然後在那漫天的箭雨和飛石之中,督戰隊也有不少人被射倒在地。

此刻,對麵的天崩地裂般的喊聲,成了壓倒庾懌大軍士氣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對那邊的軍隊頓時產生了無邊的敬畏和恐懼,隻覺得對方根本無可戰勝,再耗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不知是誰先呐喊一聲,從後軍開始,有人已經開始撒腿往後狂奔。

而且帶頭跑的人,都不傻,知道自己獨自跑一定是被督戰隊斬殺的份,跑之前更是大喊一聲:“前軍敗了,快跑!”

隨即,無數想逃命的軍士紛紛響應“前軍敗了,快跑”,很快,這種喊聲便迅速蔓延開來,席卷了整個中後軍。

大隊大隊的將士,開始拚命逃竄,最後連督戰隊的,也大聲吆喝著,裝作是在追殺逃兵,追著追著,自己也跑到後麵去了,最後直接不裝了,混在人群之中,一陣狂奔。

一時之間,兩軍都是聲音如雷,充塞天地之間。隻是司馬珂大軍喊的是誓死血戰的口號,而庾懌大軍喊的是“前軍敗了,快逃”。

大軍之中,庾懌見得後軍嘩然大亂,臉色變得煞白,一個勁的嘶聲大吼:“擅退者斬,斬,斬!”

然而,他的聲音在兩邊巨大的聲浪掩蓋之下,隻有身旁幾人能聽到。潰逃之勢,已如烈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畢竟對於眾庾懌軍士來說,這是一場沒頭沒腦的戰爭,誰也不願意就此稀裏糊塗的硬挺著丟掉性命。一旦有人開了頭,法不責眾,逃跑被責罰的風險,遠遠低於留在原地被石頭砸、被箭射的生命危險。

司馬珂端坐在八尺西極馬之上,手搭涼棚,將對麵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當即舉戟大吼:“敵軍已潰,起陣,推進!”

陣旗舞動,號旗層層傳遞下去,眾將士頓時精神大振。

沈勁拔刀而出,發出**氣回腸般的怒吼:“起盾!”

嘿~

前頭的重甲刀盾兵齊齊響應,提起那一人高的大盾。

與此同時桓溫和謝尚等人,也高喊:“抬矛!”

那一杆杆六米長的竹矛立即高高抬起,斜刺蒼穹,密集如林。

“前進!”

隨著眾將的吼聲,大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堅定的向前推進而來。

此時庾懌的前軍,在那一排排的長竹矛連續刺擊之後,已然連連後退,亂成一團。

踏踏踏~

數千司馬珂大軍,發出整齊而激越人心的腳步聲,堅定的向前推進,大盾如牆而來,長矛如林而刺。

此時的庾懌大軍的中後軍已經完全潰亂,大隊大隊的人馬在潰逃,沒來得及逃的士卒也停止了放箭,開始往後退著。至此,庾懌大軍的遠程攻擊已基本停歇。

然而,司馬珂大軍的矢石還在繼續連綿不絕的傾瀉而來,如同傾盆大雨一般,落在庾懌大軍之中。

頭上有矢石亂飛,麵前有盾牆和長矛橫推,後頭的潰逃聲大起,庾懌的前軍終於也堅持不住了,開始節節後退。

其實光庾懌的前軍,就超過萬人,兵力比司馬珂全軍兵力還多,而且都是精銳之士,原本應還有一戰之力。奈何既無法突破盾牆和長矛陣的防禦,又失去了中後方的遠程攻擊掩護,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士氣,隻能在司馬珂大軍的推進之下,連連後退,潰不成軍。

踏踏踏~

司馬珂的大軍繼續向前推進著,庾懌的前軍在後退的過程中,與後排的軍士擠成一團,互相推搡,完全已沒有戰鬥力。再加上頭上還有無窮無盡的矢石在飛舞,更是慌亂不堪。

大纛之下,庾懌望著背後四處逃竄的將士,再望望前頭節節後退的前軍,滿臉的蒼白之色,心頭湧起一股無盡的悲涼。

“庾將軍,事已不可為,撤退吧!”朱燾低聲道。

庾懌雙眼通紅,驀地拔劍而出,將頭上的兜鏊一般扔在地上,嘶聲大吼:“退什麽,老子要跟司馬珂誓死一戰,來人,隨我衝殺上去!”

話音未落,前軍突然嘩然大亂,紛紛往後奔逃,巨大的人流洶湧而來,擠向了庾懌四周的的親兵護衛人群。

原來,前軍將士原本已堅持不住,尚在苦苦支撐,不知是誰率先發現後方的袍澤已然跑散了大半,哪裏還有戰心,眾人齊齊一聲呐喊,拔腿就跑。這後頭的人一跑,前頭的軍士明知必敗,轉眼之間便已潰散而逃。

朱燾怒聲吼道:“全體騎兵,護衛庾將軍,退往姑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