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城樓上,路永正在大呼小叫的嗬斥著將士往城下射箭。荀蕤的佯攻也有模有樣,令路永全神貫注的投入其中。

城樓之下,荀蕤正領著數百刀盾兵,列隊而前。前排刀盾兵將大盾高舉,將整個頭部和前身護住,後排的刀盾兵則將大盾平舉在頭頂上,將自己和前排的將士頭部遮蓋住,如同用盾牌搭了一個天棚一般。

城樓上箭如雨下,卻不能傷得那刀盾兵分毫,跟在刀盾兵身後的則是推著攻城器械的步卒,再往後則是弓弩手。

眾將士行進得很慢,而且眼看接近城牆下二三十步以內,似乎承受不住城樓上的箭雨的襲擊,又往後退去。

路永雖然懷疑荀蕤在佯攻,卻也不敢怠慢,隻要天策軍一靠前,便令放箭。

大部隊已被趙胤帶著去攻式乾殿了,到現在還沒個結果。他手裏就一千多兵馬,還要堅守南北二門,每個城樓之上,不過五六百戰兵。他手裏兵力微薄,便不敢大意。

就在路永的注意力集中在城樓下時,司馬珂和甘苗兩人,已率軍來到了北門附近。

突然,甘苗手中長刀一攔,攔住身後的部曲,然後急聲道:“君侯,請止步!”

司馬珂一愣,當即停住腳步,不解的望著甘苗。隻見甘苗掀開外甲,從甲下的衣袍下襟割下一大塊絹布下來,係在左臂上,低聲道:“我等和叛軍衣甲相同,容易誤傷袍澤,還請君侯及諸位同末將一般,在左臂做上標記,以示區分。”

司馬珂暗讚甘苗果然心細,當下也扯下一塊衣襟係在左臂上,命令層層傳遞下去,身後的數百名精兵齊齊效仿,在左臂上係上一塊布。

眼見眾人已全部在左臂係好布帶,甘苗一舉戰刀,低聲道:“末將先往左登樓,看是否能先騙了路永,事若不濟,君侯聽聞城樓上廝殺聲,再殺上去不遲!”

司馬珂猶豫了一下,隨即笑道:“好,祝將軍馬到功成,斬殺路永狗賊!”

兩人各帶一隊兵馬,奔到城樓梯道之下,各自翻身下馬。甘苗手執兵器帶著數百親兵部曲,直往城樓梯道上奔去,司馬珂則手提戰刀,帶領己方部曲在樓下等候。

城樓上,那些正在全身貫注盯著城下的禁軍,突然聽到樓梯口傳來一陣如雷的腳步聲,不少人回頭來看,見得是穿著與自己同樣衣甲的禁軍,再看領頭者是遊擊將軍甘苗,有的眼中露出驚疑之色,多看了幾眼,有的直接回過頭繼續望向城下。

甘苗手提戰刀,率著身後的眾將士,昂然從眾禁衛叢中穿過,直奔城樓正中的路永而去。

那些禁衛雖然疑惑,但是看到甘苗這般神色自若的神情,不知究竟,又兼城下有敵軍正在攻城,居然沒有一人發問,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甘苗率眾一路穿行而過。

直到快接近城樓中間時,路永的親兵才提醒道:“將軍,甘遊擊來了!”

路永回頭一看,見到甘苗提刀而來,身後眾將士也是個個提刀在手,不禁露出戒備的表情,疑惑的問道:“甘將軍,你不守東西二門,來我北門做甚?”

甘苗笑道:“聽聞賊軍攻襲北門,特來助陣。”

路永也是身經百戰的老狐狸,其流民帥出身,專門幹燒殺搶掠、坑蒙拐騙之事,可不是二傻子,一看這情勢就不對,一邊朝四周的親兵使了個眼色,一邊按住腰中的刀柄,高聲道:“北門無恙,還請甘將軍速回,莫要被賊兵偷了東西二門。”

甘苗笑笑,又向前逼近了幾步,眼見離路永隻有五步之遙,路永見勢不妙,直接拔劍而出,高聲道:“將軍速回!”

甘苗驀地暴起,舉起環首刀便是奮力一刀當頭劈去。

當~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路永舉刀相迎,兩刀相交,震得路永連連後退幾步,幸得身後的親兵擋住,才沒有跌倒。

路永大驚,嘶聲吼道:“甘苗,你瘋了!”

甘苗一刀偷襲未得手,舉刀高聲吼道:“路永造反,本將奉旨捉拿,脅從不問,速速撤去!”

路永大怒,提劍大吼:“殺!”

雙方率著各自的親兵,手提兵器,頓時激烈的廝殺在一起。

那些普通護軍禁衛們,聽得甘苗喊路永叛亂,奉旨捉拿,又見得兩個禁軍將軍廝殺在一起,不禁呆住了,望著前頭廝殺的雙方將士,不知所措。

那些堵在後頭衝不上來的遊擊軍禁衛,也有不少人平素互相相識,甚至因為軍戶之間聯姻,有人還是親戚,一個個勸說道:“速速撤去,路永叛亂,多留無異,龍驤將軍已殺進來了,莫要誤了自個。”

那些禁軍原本就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天策軍會來攻城,隻是上命難違,聽令行事而已,又兼之路永素日克扣軍餉,對其並不心服,如今聽得遊擊軍的袍澤們這般一說,當即有人帶頭喊一聲“回營睡覺了,不關我等事”。喊聲一落,那些護軍軍的禁軍們紛紛起哄喊道“撤了,撤了,回營睡覺”,隨後便一個個往城樓下奔去。

那路永正在跟甘苗纏鬥廝殺,突然聽得己方禁軍們喊撤,不禁氣得七竅生煙,高喊“臨陣脫逃者斬”。

話音未落,甘苗奮起一刀便劈了過來,差點一刀把他腦袋劈掉,幸得旁邊一名親兵舉刀擋住,那刀刃離他麵門便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而那名替路永擋刀的親兵,空門大露,被甘苗的親兵抓住機會就是一刀刺去,正中腹部,刺得那名路永親兵腹部高聲痛呼不已。

路永大驚失色,不敢再喊叫,全力與甘苗廝殺起來。

司馬珂聽得樓上叮叮當當的兵器碰撞聲,當即提起樸刀一舉:“殺!”

然後便倒提樸刀,騰身一躍,登上梯道,飛速的往上狂奔而去,恰遇到一群亂哄哄的禁軍要下來,見到司馬珂率眾殺來,嚇得一個個喊道“我等回營睡覺,莫要廝殺”,司馬珂喊道“退避兩旁,莫要擋路”,那些護軍軍的禁衛們,當即將身子貼在梯道兩旁,讓出一條道來,讓司馬珂等人狂奔呼嘯而過。

一路竄過“回營睡覺”的禁衛們,眼看便即將到了城樓中間,接近甘苗和路永廝殺的位置。前頭又有數人退避兩旁,那些堵在後頭的路永親兵也紛紛調轉頭來,舉刀直指司馬珂。

司馬珂卻放緩了腳步,舉起樸刀,慢慢的走了過去,剛剛走近幾步,幾名退避兩旁假裝“回營睡覺”的路永親兵,突然舉刀朝司馬珂劈來。

司馬珂冷然一笑,偷襲者的刀快,他手中的樸刀更快。

寒光掠過,人影如風

兩名路永親兵尚未看清司馬珂如何出招,每個人的脖子上已多了一道細細的紅線,那紅線迅速的擴散,直至大股大股的鮮血,如泉而湧。

兩名路永親兵晃了一晃,睜著鬥大的眼珠倒斃於地。

司馬珂頭也不回,染血的戰刀再度襲出,無情的斬向衝上前來的敵卒。

麵對那狂撲而來的路永親兵,司馬珂絲毫沒有手軟,長刀如風,一路砍殺而去。在那漫天舞起的刀光之下,司馬珂如同猛虎一般突入敵群,身前無一合之將,而身後的天策軍精兵,眼見得自己的主將如此悍勇,也士氣大振,手中的長刀更是聚成掃**之勢,緊緊護衛在司馬珂的身後,以防賊軍偷襲。

司馬珂長刀如風,一路踏著敵卒的屍骨,無情的向前屠戮,每出一刀,必殺一人,他的樸刀比敵卒手中的環首刀要長出一大截,賊軍根本無法靠近他的身前,隻是被像收割白菜一般的斬殺。

路永和甘苗等人,仍然在廝殺得難解難分,路永也是廝殺漢出身,極具勇力,身邊的親兵也個個都是百戰精兵,又每招都是拚命的招式。而甘苗已在大勢上穩居上風,自然不願意拚命,麵對路永等人拚命的打法,難免有點束手束腳,所以一時間分不出結果。

身後的大亂,終於引起了路永的注意,他奮力一刀擊退甘苗,回頭望去,隻見人群之中,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將領,手執長刀一路砍殺而來,如入無人之境,不禁大怒。

他回頭又拚盡全力,接連幾刀擊退甘苗,對身旁的一名親兵什長喊道:“你等頂住甘苗狗賊,我去殺了司馬珂那賊子!”

說完,轉身從人群之中排眾而出,直奔前頭,見得司馬珂全身浴血,踩著他的親兵部曲的屍骨,一路提刀殺來,不禁睚眥欲裂,嘶聲怒吼:“司馬珂狗賊,納命來!”

他此刻大勢已去,斬殺司馬珂是他唯一能逆襲翻盤的機會,便是拚盡全力,甚至以命換命,也要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