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六軍掌控在趙胤手中,司馬衍一直視為心腹之患,司馬珂也是如此。

將皇帝的安危掌控在一個目無法紀的人手中,小皇帝如何會有安全感。所以司馬衍才會讓司馬珂逐步掌控兵權,先拿羽林騎試水,再逐步建立羽林郎,然後是虎賁營。說來說去,終究還是為了保障皇帝的人身安全。如果連這個都保障不了,皇帝就完全是個傀儡,談何掌控朝政。

如今司馬珂內掌羽林郎和虎賁營,外掌羽林騎、天策軍,兵力足以與王室六軍抗衡,加之又有了一定的戰鬥經驗和閱曆,早就想把王室六軍從趙胤手中奪回來。

畢竟王室六軍足足六千人,掌控著整個建康宮的宮門,而司馬珂在皇宮之內的虎賁加羽林郎也不足千人,司馬衍的安全,依然沒有得到足夠的保障。

而對於趙胤來說,新增的羽林郎和虎賁,同樣是兩顆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雙方這一戰遲早要爆發。

聽到司馬衍怒氣衝天的講趙胤如何如何對尋陽公主無禮,司馬珂雖然心中也勃然大怒,神色反而逐漸冷靜了下來。

司馬珂緩聲道:“若是廢黜趙胤,貶為庶民,丞相多半不會同意。而最重要的是,趙胤此人一向凶戾,一旦將其廢黜,恐怕必定造反,極有可能便會挾持天子,以清君側之名,逼迫天子處置微臣,屆時微臣必然投鼠忌器……事關陛下安危,還請陛下熟思之。”

司馬衍的全部底氣和希望,都在司馬珂身上,聽得司馬珂這般說,頓時涼了半截,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奈的問道:“既然如此,難道便任由其在宮內囂張跋扈,朕的姑姑,便白白讓其訓斥?”

司馬衍終究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情緒有點來得快,他話還沒說完,便先泄氣了。

司馬珂笑了笑,對司馬衍使了個眼色,司馬衍頓時會意,揮手屏退左右內侍,張桓也躡手躡腳的要出去,卻被司馬珂叫住“張大人可以留下”。

大殿之內,隻剩下司馬珂、司馬衍和張桓三人,司馬珂這才微微笑道:“陛下誤會微臣的意思了。微臣之意,便是他要反,讓他反,這樣才可一網打盡,徹底將王室六軍掌控於陛下手中。但亦須做好應對之策,避免屆時措手不及,反而驚嚇了陛下。”

司馬衍一聽有戲,眼中頓時又露出了笑意,笑嘻嘻的說道:“朕就知道,皇叔乃天縱之才,勇冠三軍,區區趙胤何足掛齒。皇叔既有計策,盡管便宜行事,朕皆允之便是,但凡有差錯,便道是朕的主意即可。”

可以看出,司馬衍是對趙胤恨之入骨已久,早就想除之而後快,隻是一直投鼠忌器而已。

司馬珂淡淡的笑道:“中央軍之中,不忠不孝、毫無禮義廉恥者,何止趙胤一人,陛下既已決心處置趙胤,不如借機將宮中所有目無法紀者一網打盡,以絕後患。否則,就算廢黜了趙胤,丞相又推上來一個心腹之將王胤、李胤等,終究是未能解決心腹之患。但事關陛下安危,我等須周密計劃,切莫反被賊子所乘。”

司馬衍眼中更加亮了,笑道:“皇叔果然心思縝密,皇室既有此意,當速速計劃行事。”

此刻的司馬衍,可謂對司馬珂言聽計從。

司馬珂讓張桓拿來一張紙,在紙上比比劃劃,寫出了一份詳盡的計劃。

司馬衍仔細聽完司馬珂的計劃之後,心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笑道:“朕隻是一時激憤,幸得皇叔心思縝密,凡事務必詳盡,朕有皇叔,果然可安枕無憂也。”

…………

司馬珂出了太極西堂,見得沈勁正在門外守候。

他朝護衛在門口的虎賁望了一眼,見眾虎賁一個個都是精神抖擻,立在門口站得挺直,絲毫沒有半點懈怠之意,不禁點了點頭。

他轉頭對沈勁道:“隨本侯到宮中四處走走,再去華林園看看未當值的虎賁之訓練狀況。”

沈勁匆匆跟太極西堂門口負責值守的虎賁隊主吩咐了一聲,便跟在了司馬珂的背後。

司馬珂跟沈勁兩人,將整個禁宮細細的走了一遍。

禁宮雖然是宮中之宮,其實也極其寬廣,占地數百畝,除式乾殿以外,宮殿都是二層建築。

禁宮之內,最前頭是朝區,第一排建築的正中是太極殿,兩旁分別是太極西堂和太極東堂,合計二十餘間。

第二排是皇帝的寢宮,正中是式乾殿,也叫中齋,左右各有兩座大殿殿名東齋和西齋,每殿都是五六間房。

第三排,正中的大殿是顯陽殿,為皇後所住,目前是空的;左邊是徽音殿,住妃子,也是空的;右邊大殿是含章殿,住著尋陽公主司馬瓔、廬陵公主司馬南弟和南郡悼公主司馬興弟。

右側還有連著一座宮殿——太後宮,自是也空著。

禁宮內靠著牆腳一溜的房屋,達數百間,則是宮女、宦官和虎賁們的住宿,以及負責禦廚、禦醫、柴炭、儀仗器樂、器具、禦馬、印符、灑掃、祭祀等機構處所。

小皇帝司馬衍,母親已去世,沒有皇後和妃子,隻有一弟一姑三姐。其中弟弟司馬嶽被拜為散騎常侍、驃騎將軍,封為琅琊王,在外有自己的府邸。而大姐司馬興男已嫁給桓溫,宮內隻有含章殿住著的一姑二姐這三個極其親近之人。

如此一來,事情便好辦多了,萬一發生動亂,司馬珂要保護的重要人物也不多。

司馬珂走入式乾殿前,細細的查看了一遍,式乾殿高達三層,是禁宮內最高的建築,與東齋和西齋相連,三殿共有東南西北四個門出入。出門之後,四周是一米多高的高台,又有石欄護住,門口有石階通往台下。

司馬珂指著式乾殿,對沈勁說道:“你等身負保護陛下之職責,若是陛下有難,則以刀盾兵之大盾護住石階口及欄杆,步槊兵守於刀盾兵之後,以槊擊刺來犯之敵,樸刀兵予以補刀,以防賊軍勇力者突入。”

沈勁一驚,問道:“君侯莫非已知宮中即將生亂?”

司馬珂淡淡的說道:“未雨綢繆,不要多想,且隨本侯去華林園看看。”

沈勁不敢多問,當即帶著司馬珂往禁宮北麵走去,走到了鳳妝門口,司馬珂放緩腳步,細細打量了一遍那守衛的右衛軍軍士,見得這些軍士一個個都是有氣無力的模樣,不禁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笑,這才隨著沈勁走出了鳳妝門。

出了門,司馬珂並沒急於前往華林園,而是站在門外,仔細的端詳著鳳妝門的宮門及宮牆上的護衛。

鳳妝門高達九米,宮牆長達數百米,牆上守衛森嚴。若要強攻,必須要仰仗堅固高大的攻城器械,否則必然難以攻下。

他端詳了許久,心中思慮著攻城之策,過了好久才跟著沈勁往華林園走去。

華林園,是一座極其寬廣的皇家園林,裏頭除了奇花異草,還有亭台水榭,還有各種高大的建築如觀日台等,也有很多寬敞的空地,可供眾虎賁訓練。

兩隊虎賁,正在進行艱苦的訓練,一隊在訓練列陣防禦,一隊則在訓練技藝和力量。

“列隊!”

隨著第一隊的隊主的一聲如雷般的號令下,原本四散開來的虎賁,立即迅速啟動,呼啦啦的從四麵迅速的向那隊主麵前集結。

第一排的虎賁刀盾兵,嘿的一聲,將那一人多高的大盾,整齊的立在麵前,然後一個接一個的迅速對齊列陣,那一麵挨著一麵的大盾,密集如龜背一般,形成一道堅實的盾牆,密不透風,無懈可擊。

隨後,第二排的步槊兵,迅速在刀盾兵的背後集結列隊,然後挺起手中的四米長的步槊,架在那盾牌頂部三角形尖角連成的凹處,一枝枝鋒利的三棱破甲槊刃,閃著幽冷的光芒,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向前挺刺。

最後則是五十名樸刀兵,分左、右和後三麵,持刀護衛隊列,以往賊軍偷襲,殺氣騰騰。

司馬珂見這隻百人的虎賁隊,列隊不到五分鍾便已陣列嚴明而整齊,無隙可乘,眼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而另外一隊虎賁,則分別在訓練力量、刀法和對戰,一個個大聲吆喝著,氣勢如虹,顯得十分的賣力和刻苦。

司馬珂點了點頭,說道:“昔日曆陽之戰時,有繳獲數百明光鎧,你則速去樂遊苑遣人取兩百副明光鎧,供刀盾兵所用。”

明光鎧,是一種重甲,不比筩袖鎧這樣的輕甲隻是在皮甲或布甲外麵覆蓋了一層甲葉,其關鍵部位都是由精鋼甲板所組成。明光鎧甲的胸、背部分是由左右兩片近似橢圓形的大型精鋼甲板組成的,其餘腹甲部分也都是精鋼甲板,甲板打磨的極光滑,頗似鏡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故名“明光鎧”。

所謂“見日之光,天下大明”,這種重甲已經是當時最好的戰甲。整個天策軍也不過五百副明光鎧,還是從羯人身上趴下來改製的。

所謂武將有三命:武器、鎧甲和馬匹,而對步卒來說精良的鎧甲就是半條命。

沈勁一聽司馬珂居然給虎賁配備如此精良的戰甲,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謝君侯!”

司馬珂擺了擺手,道:“替本侯告知司馬仆射,今夜我將在敝府設宴,慰勞諸位!”

沈勁連聲應諾。

司馬珂意味深長的望了那些刻苦訓練的虎賁將士們,說道:“傳令下去,先暫停訓練,好生休整一番,待本侯通知再恢複訓練!”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