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我有沒有給你說過做不了商遲歸的朋友的話,就離他遠一點,不要去招惹他!”

“父親,是商遲歸他欺人在先,他說我們森諾集團的文明崛起是研發出來割人韭菜沒實用性的垃圾,我一時氣不過才……”

嘭的一聲,森回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踢飛出去正撞到牆上。他連忙爬起來還想說些什麽,但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痛得他眼淚模糊了眼眶。

而男人踹了他一腳猶不解氣,順手抄起手邊裝著花束的瓷瓶砸在他身上,“氣不過!氣不過!你的氣不過讓森諾集團今天股價大跌人心惶惶!你的氣不過讓股東損失慘重!你的氣不過讓他們將怒氣發泄在你爹的身上,今天的股東大會我真該帶你去看看,看你惹出了什麽天大的禍事!現在公域網上全是對我們森諾集團的質疑!”

“帝國軍事學院隻給我們森家一個預備級就讀名額!我把你送進去,指望著你能結識那些權貴子弟以後好為我們森諾集團謀求更好的發展!而你都做了什麽!”

瓷瓶砸在身上碎開,鋒利的碎片割著臉上的肌膚過去,森回明顯感知到血流了出來,但他連擦都不敢擦,隻匍匐在地上咬緊著牙關。

“父親,現在再怎麽打罵弟弟也是沒用的,”一旁的少年掃了地上的森回一眼,走到男人身邊語氣溫和開口:“當下最重要的是盡快處理公域網上的負麵輿論,減少我們森諾集團的損失。”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畢竟我們森諾集團是帝國機甲製造產業的領頭,這件事隻要解釋為小孩子不懂事的打鬧對賭,發布一篇誠懇的道歉聲明,再引導好輿論,等到時間慢慢過去,群眾的記憶會自然而然的淡化過去的。”

已經將情緒發泄得差不多的森家主,陰沉的臉色平靜了一些,卻依舊還是僵冷著。這種辦法他又怎麽會不知道?還需要用別人說嗎?

少年繼續開口:“甚至我們還可以在聲明裏大為稱讚商遲歸的天賦,我們越讚揚商遲歸這個天才,在印象關聯的效應下文明崛起留給群眾的印象就會越不一般,在聲明的最後我們還可以對商遲歸發出邀請,邀請他成為我們森諾集團的機甲製作顧問……”

森家主這才將視線轉移到少年身上,冷笑了一聲:“邀請?你覺得商遲歸會接受?”

“他當然不會接受,”少年搖了搖頭,“但隻要我們森諾集團表明了自己坦**謙虛的態度,他接不接受都和我們森諾集團無關了。”

“而且我們塑就了他的聲名,他也無法記恨我們。”

森家主聽完,短暫的思考後目光放到森回身上。從父親的目光中,知道自己要被徹底放棄了的森回,抱住父親的大腿苦苦哀求:“父親……不要,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我真的……真的不會再犯錯了!父親!”

“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了!”

畢竟是自己以前最疼愛器重的孩子,他這副模樣還是讓森家主猶豫了一會兒,但也隻是一會兒的事,他就將腳從森回的手中抽了出來,沒有什麽情緒的吩咐傭人將森回帶下去。

再看向少年時,他的目光溫柔了許多:“長宇,以前是父親忽視你了。”

……

森回的退學沒有引起帝國軍事學院太多波動,空置下來的位置也很快被人替換掉,商遲謝正望著森回原來的位置發呆時,有人來到他麵前,落下一片陰影。

“有什麽事嗎?”

來人語氣放得很有禮貌,但依舊透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味道:“商二少爺,請問我可以和你換一下位置嗎?”

商遲謝抬眼看向前麵,商遲歸身後的位置已經空了。而商遲歸正反趴在椅子的背端,笑臉燦爛的朝他招手,示意他快坐過去。

商遲謝隻好收拾東西坐了過去。

商遲歸身邊的人正在討論森諾集團最新發出的公告,看好戲一般的譏諷著。

“請遲歸去做他們集團的機甲顧問,想得真美,先問議會長同意不同意。”他們口中的議會長,是商遲歸的父親商曆行,現下正代表帝國外出進行活動,但不久後就要回來帝國。

“這一招還真是巧妙,不知道在公共區域網絡上花了多少錢。”

商遲歸並不關心森諾集團之後怎麽樣,那條公告裏的內容別人也告訴了他,他隻冷笑一聲了事,等商遲歸坐來他身邊後,他臉色轉好,朝商遲謝開口說:“下午我們一起去玩吧,二哥。”

與商雲深的極度自律不同,他是十分放縱任性的性格,那三個月的機甲製作已經要把他憋瘋,眼下自然是想出去好好玩一趟。

下午沒有課,商遲謝本來已經安排好了回家後要看哪些書,再把老師今天講的課回去好好複習一遍早點睡覺,但商遲歸說要出去玩,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下頭。

……

商遲歸口中的“我們”人不少,他們去的地方是星城的一家遊戲俱樂部,俱樂部的經理一聽他們來,連忙親自去迎接,在商遲歸麵前更是將討好的一麵展示得淋漓盡致,將人安排到最好的頂層。

從前商遲謝也不是沒有和商遲歸身邊的這些朋友打交道過,但那是上一世,他和這些人的接觸少之又少,該忘記的已經忘記得差不多。

商遲歸挨個給他介紹。

“二哥,他叫文璋。”他口中的文璋,生了一副不錯的相貌,嘴角噙著笑朝商遲謝點頭:“商二少爺好。”

商遲謝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對對方也點了下頭。

陸青鋒、時梁、齊普……這些權貴子弟以往因為商遲歸的原因,對他都是避而遠之的,現在商遲歸明擺著要給他做介紹,自然是順著商遲歸的意思,朝商遲謝露出友好的態度來。然而商遲謝並沒有和這些人接觸的打算,隻是簡短的認識下後,就沒什麽交流了。

一杆四球落進袋中,叫好聲一片。

商遲歸收回杆,豐潤唇瓣上揚了一下,他習慣性的等著聽商遲謝誇他好厲害,但一直都沒有聽到商遲謝的聲音,轉頭看過去,看見離得遠遠的商遲謝,心中一下不高興起來。

“二哥。”

商遲謝的視線雖然落在商遲歸的身上,心中卻想著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等聽到商遲歸喊他的聲音,眼中的焦距聚焦起來,人也走到商遲歸身邊。

“你去那麽遠幹嘛?”商遲歸問他。

“我不會玩這個,怕距離太近影響你,就過去了。”知道他還想聽什麽,商遲謝繼續說:“你剛才好像打了一個很厲害的球,我聽到他們的聲音了。”

聽他說了這句話,商遲歸臉上這才露出笑來。

一旁的人看出商遲歸對商遲謝的不同,心下各有打量。

商遲歸聽商遲謝說不會台球興致也沒有被打擾,反而還生起了教商遲謝玩的念頭,他將商遲謝拉到自己麵前,把球杆塞進商遲謝的手裏:“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商遲謝對這種遊戲實在沒什麽興趣,但商遲歸說要教他,他也不會像上一世那麽蠢在商遲歸要教他玩什麽時怯怯說自己不感興趣,溫順說了句好。

商遲歸教他站姿,教他怎麽握球杆,教他怎麽打球,幾乎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終於商遲謝勉強在不犯規的條件下打進了一個球。“抱歉,我好像打得不好。”

商遲歸安慰他道:“沒事,能進球二哥你已經很厲害了,你們說是吧?”他給其它人使了眼神,那些人立刻就恭維商遲謝來。

“對,對,我剛學的時候,一天都沒有進過球呢。”這當然說的是假話,隻是為了哄騙商遲謝而已。商遲謝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的做戲,所以隻是露出一個禮貌的笑來,就把球杆還給了商遲歸:“還是你打吧,我在旁邊看就好了。”

商遲歸的玩心重,商遲謝陪他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方才回到了商家。他困得不行,但想著原本安排好的事情還沒做完,掙紮一番還是去洗了把冷水臉清醒下後,去了圖書室看了會兒書,又把今天老師講的內容複習,不懂的全部記在本子上,對照著資料一遍一遍去理解。

弄著弄著實在困倦,打了個哈欠,手不自覺攤放在書桌上,腦袋也抵著手臂,眼睫一顫下來,睡了過去。

書桌前麵的窗戶是開著的,此刻一陣風吹過來,就將書桌上的紙張吹散,飄到了他的身後去,他原本有些長長的發,也被那風柔柔的掀起幾縷。

本是十分靜謐的一幕,少年青澀的眉目卻突然痛苦地皺了起來,臉色也變得霎白一片。

……

商遲謝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隻知道周圍是一片濃霧,隻腳下地方還算幹淨。他就一直蹲在那裏,動也不敢動。

“二哥,”濃霧裏忽然傳出商遲歸的聲音,甜膩的嗓音下,是裹挾著劇毒的冰冷刀鋒:“過來,別讓我再說第二遍了,你知道我脾氣不好。”

他身體顫了下,終究還是沒有抬起頭。

商遲歸的聲音消失了,隨後濃霧裏傳出何西沅的嗓音:“小遲,我會永遠相信你,保護你的,你過來我這裏好不好?”

不可能的,在知道他是那樣的人之後,何西沅不可能還喜歡他,他隻會厭惡痛恨自己被一個虛偽無恥的人欺騙了感情。

更多的陌生的、細碎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蠱惑著他離開原地,踏進濃霧中,他捂住耳朵,將腦袋埋在膝蓋上,覺得快被這些聲音折磨得崩潰時,忽然之間所有的聲音消失,一道熟悉的聲音墜進耳朵裏:“謝謝。”

他猛的抬起頭,往那片濃霧裏看去。

“謝謝。”那道聲音又喚他。

聽見這道聲音,商遲謝心裏的恐懼一下消失殆盡,緊接著冒出的是欣喜若狂,他爬起來朝濃霧中邁出腳步,在他邁出去的那一瞬間,從周圍的霧氣裏伸出無數隻手想要抓住他。

“謝謝……”

循著那道聲音,他不斷往前跑,霧氣也越來越淡,終於,他見到了那道背影。“阿意!”他恐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叫了一聲,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對方慢慢轉過頭來,看到果然是他,商遲謝什麽都沒來得及思考,奮力撲進對方的懷中,喜極而泣道:“我……”

下一刻,劇痛貫徹全身。

他顫抖著垂下眼,看見了從心髒穿過去的長劍。

再抬起眼時,目光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錯事,隻眼角流下淒楚的淚來:“為……什麽?”

麵前的人隻垂著目光,睥睨的望著他,目光沒有分毫溫情。

……

商雲深拿著看完的書推開圖書室的門,看見趴在桌上的商遲謝也沒有什麽意外的情緒,畢竟這不是他第一次遇見商遲謝,他正準備將書放回去重新拿一本,視線注意到了被風吹落了一地的紙張。

將這些紙張撿起來,商雲深順便看了一眼。格外青澀的筆跡,歪歪扭扭的,但上麵的內容裏無一不透露著它知識貧乏的主人有多努力。

整理好後他把這些紙張打算放回到商遲謝的桌子上,然而才剛走到商遲謝的身旁,商遲謝就猛的睜開眼睛,口中淒厲的的喊出不要,手在空中無助地胡亂抓著。

“不要什麽?”

才從噩夢裏醒來的商遲謝滿心驚惶,以為自己還待在監牢裏,聽到聲音轉頭看見商雲深後,嚇得從椅子上跌了下去,往書桌的角落裏縮去。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他抱住腦袋,渾身都在顫抖。

商雲深皺了下眉,這段時間他本以為商遲謝有所改變,但此時此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變,和剛到商家那時候一樣,怯弱得要命。

他抿了下唇瓣,沒有說話,就在一旁站著,時間慢慢過去,商遲謝的身體不再顫抖得那麽厲害,他的神智仿佛一點一點從混亂的泥沼裏掙脫出來,腦袋抬起時,目光先是渙散了一下,然後再聚焦:“……大哥?”

“嗯。”商雲深應了聲,將捏著的一遝紙張放在了桌上,還用另外一隻手拿的書鎮了上去,提醒道:“你下次可以拿筆記本記,沒那麽容易被風吹走。”

縮在書桌下麵的商遲謝轉動了眼珠,在看清周圍的擺設後,記憶逐漸回籠,他眼中是經過極痛極悲噩夢後的水霧,現下隨著眼珠的轉動,匯聚成淚液從他微紅的眼角掉下來,看起來極為的楚楚可憐。

但很快這份楚楚可憐隨著他意識到那滴淚液的存在並把它擦去後就消失了,他從書桌下爬了出來,垂著頭顱去拿被書鎮著的紙頁,局促道歉:“抱歉,大哥,剛才做了噩夢。”

“什麽樣的噩夢?”

商遲謝壓根沒有想過他會追問,眼神怔了下,麵頰一偏道:“夢到,被人殺了。”還是他最親近,最依戀的人,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