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璦腳有些軟,錢塘潮的可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無怪這盛況能夠名傳千年。
自己跟這一眾將士應該是最早活著近距離目睹錢塘大潮的人吧?
李元璦看著退去的潮水,又看了看周邊的兵士,發現他們跟自己沒啥區別,都給嚇的麵色蒼白相互攙扶著,有的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起不了身。
在戰場上他們是悍不畏死的猛士。
唐朝對外無一敗績,打的四方諸國不敢言兵,靠的就是這一個個豪勇猛士。
但再悍勇之人,麵對天災,麵對大自然的力量,一樣是微不足道。
什麽人定勝天,那都是鬼扯。
在真正的自然災害麵前,人力是何等的渺小。
不過他們麵對的是自然奇觀,並非災禍。
科學的力量,還是擋住了浪潮。
盡管李元璦在這期間多次下令讓兵卒張弓架弩,對著浪潮射擊,也就做做樣子,沒有半點軟用。到了後麵,樣子都不做了。
反正他們清空了附近的百姓,觀潮點離他們最近也是百丈以上的間距。
那麽遠的距離,早已超出了人類視野的可視度。在沒有特殊器械的幫助,看到的就是一個黑點。
幹什麽,做什麽根本是看不清的。
他們在自然威力麵前的慫樣,也不會有人看見。
潮水退去!
李元璦拍了拍手,高聲道:“好了,都打起精神來,要接受百姓的歡呼了。讓百姓看到你們這慫樣,豈不看輕我大唐將士?”
周邊兵卒有的跺腳,有的拍臉,讓自己緩過神來,心底卻是暗自吐槽,說得好像您老好到哪去一樣。
他們可沒忘記先前,那四五丈高的回頭潮打來的時候,耳中聽到的“射擊”帶著顫音的。
看著已經穩住心神的兵士,李元璦滿意的點了點頭。
如他所料一般,李元璦率領唐軍撤回江堤,受到了杭州百姓熱情的歡迎。
其他看客並不覺得如何,但杭州百姓卻能感受個中不同。
錢塘潮幾乎每月初一、十五皆有,隻是大小不一,遠無法八月十五的大潮相比。
錢塘江的江堤是用來抵擋八月十五以外的大潮。
這種江堤每到八月十五大潮必定會給洶湧澎湃的潮水摧毀,而地方官員則會在第一時間投入人手修葺。
畢竟第一波潮水來襲,最快不過十幾日後,不能大意。
若無江堤,潮水將會直接湧入城內形成內澇之態。
故而每年八月十五大潮之後,百姓搶修江堤是習以為常之事。
但今日年年摧毀的江堤居然撐住了浪潮的襲擊。
百姓哪裏知道這一切都是李元璦根據土木工程學學到的防洪手段,以沙袋在江堤上搭建了一道防線,阻擋了來勢洶洶的潮水。
他們也不信就一些沙袋能夠抗住潮水。
真以為是李元璦率領大唐兵士在潮神生日這天,打退了來勢洶洶的潮神。
以凡人之力,擊潰神祇。
這是何等威風?
怎能不歌功頌德?
百姓沒有那麽多采,隻能以嘶吼歡呼來恭賀戰勝潮神的軍士。
那些人墨客已經開始歌功頌德了,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華美的辭藻來讚美李元璦這個屢創奇跡的大唐商王。
尤其是盧照鄰,這位初唐四傑最先拔群的才子已經想好了一片駢來讚頌自己的這位上司了。
詩句已經不足以表述他心底的激動,要寫一篇鏗鏘有力的駢,題目都想好了元璦射潮賦。
在百姓的歡呼與人墨客的敬仰的目光下,李元璦與鳳凰山的李明達、徐瓏匯合。
“哥哥!”
李明達敬慕的看著身著衣甲徐徐走來的李元璦,驚喜的快步上前,淚水都忍不住滾落。
他們看不到江堤上的景象,可對於那六七丈高的浪湧卻記憶猶新。
即便遠在鳳凰山腰,她們都能感受到潮水那毀天滅地的氣息,這關心則亂,哪裏受得住。
李元璦也小覷了這錢塘潮的可怖,現在想想也有點後怕,本想給自己的夫人妹妹一個偉光正的形象,結果差點翻車,好在她們瞧不見,隻是讓她們擔心了。
這射潮是一場形象工程。
但絕非無意義的麵子形象。
這在所有勞役的心底就是李元璦率領唐軍擊潰了禍害杭州多年的潮神。
飽受潮水苦惱的杭州百姓,地方豪紳,紛紛站出來出錢出力。
這古代治理地方,向來是朝廷出一部分,士紳出一部分。
得士紳全力支持,辦事效率會直線上升。
原本擔心潮神反噬的勞役已經不在懼怕,士氣高漲的準備幹活。
江南變化很大,勞役們對於李元璦的風格已經很了解。
這類義務勞役他們身為大唐子民應盡的本份,得不到額外錢財的,故而很多百姓都不情願參加。但是李元璦來到江南之後,他安排的勞役工作夥食非常豐盛,葷素搭配,還管飽。
這對於樸實無華的百姓來說已經很知足了。
熱情高漲。
李元璦對於治理錢塘潮很有心得,因為上課的時候學過。
錢塘江至吳越王朝起,在治理海潮上煞費苦心,從最早的土壩到後來元代的木樁石塘法,明代縱橫疊砌之法,直至魚鱗修葺法的出現。
李元璦用沙袋縱橫疊砌堆積成傾斜的沙堤亦是由此而起。
故而李元璦這裏,直接采取了魚鱗修葺法,打算建造一座魚鱗形態的撼海大堤。
整個大堤將會如魚鱗緊貼,衝吸無罅,即取極厚極大之石縱橫鱗疊,方方向合,麵麵相重,上麵蓋以兩縱一橫大石,稱其謂雙蓋五縱五橫魚鱗塘,內複以土塘。五縱五橫魚鱗樁基石,即便海潮再大亦能抵抗衝擊,巋然不動。
當然魚鱗海塘最大的優勢是如梯田一般層層疊高,隻要打好地基就能抵抗八月前的大潮。
在八月特大潮來臨之前,他們可以不理會小潮的來襲,繼續在地基往上施工,以確保進度抵抗八月特大潮水。
這修葺撼海大堤最關鍵的就是前半月,這是根基最不穩的時候。
九月初潮的威力還是異常可觀的。
不論是建房子還是堤壩,根基最為重要。根基若是給這初潮撼動,定會遺禍後世。
這種規模的工程,不說造福後世千年,但至少要為地方百姓延福三百年才可。
為了避免此類事情發生,李元璦將庫存的煤油都用在了工地上,日夜動工。
於八月十八大潮之後,到九月初這短短的十天時間,他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葺了一道可以抵抗九月初潮的地基,成功憑借地基外加沙袋扛過了最艱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