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缺少娛樂項目。

這初到唐朝,一開始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李元璦隻覺得人都要廢了。

但是隨著真正融入這個時代,慢慢的就會發現古人並不缺娛樂精神。

而且有很多可玩的地方,比如宴會。

宴會是古人最喜歡熱衷的娛樂環節了。

李元璦對於狩不敢興趣,晚上的篝火晚會,卻極為期待。

自李世民身體抱恙之後,他就沒有參加過什麽熱鬧的宴會了。

在自己府上與府中歌姬飲樂,真不不如這種大規模的晚會。

在李元璦出去泡溫泉的時候,留守的衛兵與大學士很勤快的準備著晚會的事宜。

各種席桌,篝火堆已經搭建,酒水也已備好,就等著夜幕降臨了。

國子春,學生的安全最為重要。

這學子未到齊,不開席是慣例。

諸多大學士都在清點人數。

李元璦在一旁逗著大虎玩耍,他所管轄的十四人已經回來,他看準了李敬業、程伯獻相互敵視的心態,定了比賽。為了笑道最後,他們是不可能遲到的。

還未到規定時間,他們已經及時回來了。

程伯獻先到一步,在惡犬、猞猁、老鷹的幫助下,他們這個小隊收獲極為豐盛。

他們這一個小隊的果實,都可以與提前回來一整隊人的收獲相比了。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可比性,程伯獻他們都屬於官二三代,而且隸屬將門,在騎射一道,占有先天性的優勢,即便獲得第一,也沒有什麽自豪的。

程伯獻前腳剛到,李敬業後腳就來了,好似商量好的一樣。

程伯獻本一臉嘚瑟的看著李敬業,想要向他炫耀自己的收獲,但見李敬業他們一行人的駝帶的野味後,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氣衝衝的退到後邊去了。

李敬業很意外沒有向程伯獻炫耀,隻是跟李元璦報道回歸。

李元璦有些意外,李敬業居然不向程伯獻炫耀。

“轉性了?”

李元璦問了一句。

李敬業賊眉鼠眼的,湊到近前輕聲道:“程家這小傻子自小跟著他爹、太公狩,不管武藝箭術還是狩本領都不是他對手,加上這貨家財萬貫,惡犬、猞猁、老鷹齊全。這邊哪有贏的可能,一開始就說動了幾個朋友,人均分了一些。贏的不光彩,不值得炫耀。就是不想看這貨嘚瑟。”

李元璦聞言莞爾一笑,卻也不戳破。

李敬業憑人脈手段贏的,沒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沾沾自喜,倚仗這手段強行裝逼,那李元璦要看輕這李敬業三分。

現在這情況,無必要摻合其中。

李元璦理所當然的忘記了勝負。

李敬業並不在乎,程伯獻也覺得保全顏麵,鬆了口氣。

隨著夜幕降臨,外出狩的學子也全數歸來。

篝火晚會,也正式開始。

古代的宴席很有講究的,每一個座位都必須經過詳細的安排。

曆史上就有這樣的事情,李世民宴請重臣。

然後將尉遲恭發現有人的席位在他之上勃然大怒,坐在他下首的李道宗跟他解釋當和事佬,結果讓尉遲恭胖揍了一頓。

固然是因為尉遲恭持功自傲,卻也可以看出,對於這排位的順序是何等的重視。

能夠將這位子排列妥當,在這個時代就算得上是一個人才。非心思機敏,麵麵俱到之人無法勝任。

不過國子監不缺這種人才。

國子監是天下最懂禮的地方之一,對於座次的安排,非常嫻熟。

李元璦身為親王、大學士,位坐最上首。

孔誌元身為國子監祭酒,孔聖人與孔穎達的後人,與他並排而坐。

他們兩個最是特殊,居於主位、主次位。

在他們之後,才輪到大學士、學士,接著是成績優異的學生。

他們人數眾多,自然不可能隻開一席。

隻是他們屬於主席,人數最多,席位也是最大。

程伯獻、李敬業、裴行儉他們都在主席。

裴行儉肯定是因為成績的緣故,至於程伯獻、李敬業是成績還是拚爹、拚爺就不得而知了。

金勝曼、扶餘隆也因身為他國友人得以進入主席。

這也讓李元璦有些不爽,金勝曼地位比扶餘隆高,位於上首,但扶餘隆就在她下首坐著,有些虎視眈眈。

孔誌元身為國子監祭酒,說了一大激昂的開場白,最後用還禮記大學裏的一段話來結尾:

“古之欲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以此告誡這些即將走上社會的學子,要保持本心。

致辭過後,方才上酒上肉。

古代並沒有未成年人的說法,以沒有小孩不能喝酒的規矩。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這個時代的酒度數不高,隻要不像李白那樣,一言不合就拿著酒壺往嘴裏倒的那種喝法,不太會喝醉酒。

宴會飲酒是一種必須掌握的技巧,故而沒有禁酒一說。

酒宴的活動是學生們自己報名參加的。

這個時代就講究多才多藝,吹拉彈唱。

李元璦看得津津有味。

團體項目最後一環節幾乎都是固定的。

秦王破陣樂。

沒有秦王破陣樂的宴席,在這個時代都不算是宴席。

畢竟主旋律,這玩意不隻是現代有。

古代也有,李世民費盡心機弄出這一首傳唱神曲,不就是為了讓天下人吹捧讚美他?

也不得不說,秦王破陣樂確實經典。

這就如老秦人喊的“赳赳老秦,複我河山。血不流幹,死不休戰”一樣。

秦王破陣樂就是大唐王朝的象征,國歌。

象征著唐王朝一往無前,舉目無敵的氣魄。

李元璦每一次聽,都會有一種振奮人心的感覺。

秦王破陣樂結束,才是李元璦最期待的環節。

敬酒高歌。

隋唐兩朝,歌舞大興。

能歌善舞並非是歌姬的事,真正的雅士不隻要懂得吃喝評論,關鍵的時候還得能跳能唱。

宴席上根據不一樣的場合,酒不是隨便可以敬的。

這種隸屬於士宴會,敬酒必須唱歌。

唱不來哼兩句也行,但是你要是不唱,那就是弟弟,就算不趕你下席,也沒有資格舉杯喝酒,更加不會有人理睬你了。

除非你把歌給補上。

在宴會上,看著別人喝酒說笑,自己卻跟木頭人一樣,哪得多難受。

一個即將從國子監畢業的學生,舉杯遙敬孔誌元道:“夫子,學生再過一月,即離校遠去荊襄述職。此去山高路遠,不知能否再見。夫子可滿飲此杯,再為學生歌一曲否?”

孔誌元見慣了大世麵,豪爽的將酒一飲而盡,道:“你叫我夫子,我送你一首羔裘。”

他說著輕敲著碗沿,高歌而起:“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這首歌是詩經鄭風裏的一句詩,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人以衣喻人,從羊羔皮製的朝服的質地、裝飾,聯想到穿朝服的官員的品德、才能。

正是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成為一個為國為民,德行高尚且的官吏。

對方深深作揖道:“學生謹記父子教誨。”

李元璦不住拍手,孔誌元這首羔裘,聲音深沉有力,讓人拍案叫絕。

有孔誌元開這頭,宴席上的人開始相互把盞敬酒。

有誠心舉杯的,也有看笑話的。

比如李敬業,這貨就給程伯獻敬了過去。

程伯獻隻能用他粗狂的嗓子,高歌了一首詩經裏的擊鼓:“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尤其是他唱到:“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時候,放大了嗓門,鬼哭神嚎似地。

不過還別說,這一首詞情激烈,哭聲幹霄,闡述士卒長期征戰之悲的字句,唱出了幾分味道。

當然還是音不著調。

李元璦聽了忍不住大笑,周邊也哄笑成片。

程伯獻不滿不服,也回敬了過去。

李敬業卻是不懼,隨口就來了一首定之方中,贏得了滿堂喝彩。

這時扶餘隆突然上前道:“在下敬商王酒,在下年輕氣盛,今日意外得罪殿下侍從,還望見諒。實是在下久仰商王賢名之故”

今日受了氣,栽在一個螻蟻手中,想想氣息都不順暢。

方才見程伯獻出醜,瞬間來了精神。

對於李元璦他是頗為了解,從未聽過他懂歌舞。

暫時不好動他,讓他丟丟麵子也好。

大不了他敬回來,自己百濟一代歌王,還怕這個?

瞬間場麵有些冷清,眾人看扶餘隆的眼神有些不識相了。

這宴會上有一不成的規矩,主人不可刁難。

刁難主人,那就是砸場子。

李元璦算不上主人,但坐的是主位。

主人可唱可喝酒,但輪不到生人來敬酒。

因為不知主人擅不擅此道。

若是唐人這種沒規矩的敬酒法,早就挨駁斥了。

隻是扶餘隆是外邦客人,或許不懂這個規矩。

李元璦心底明白,扶餘隆就是吃準了“不懂這個規矩”,想了想道:“今日春其意義,在於鍛煉你們身上的陽剛之氣。要知道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是國之未來。投機取巧,或許贏在一時,輸在整個未來。我送你一曲”

他取出一根筷子,輕輕的敲擊了一下碗沿,唱道:“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

李元璦這一出口,周邊人立時一怔。

隋唐兩朝,歌舞大興。

各種詞牌名也開始如春筍而出。

盡管宴席上的還是以詩經為首,但歌姬與真正的歌者,已經追溯流行,開始唱新詞新詩了。

故而聽李元璦的唱腔不同,並不覺得奇怪,反而聽的格外認真。

“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古代的歌與現代歌曲最大的不同就是古人對於曲調並不重視,不管你曲調多麽的優美,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歌曲背後的歌詞。

正因為這樣,才會有各種詞牌名的出現。

所謂詞牌名就是一種曲調,單一的曲調。

後世人因為曲調一樣,大打官司。古代則是官府、樂人特地創出曲調,然後隨便天下詩人抄,隻要你的詩句配得上這曲調,即可。

用自己優美的詞套入這種曲調,即為古代的流行歌曲。

所以不管李元璦此刻唱的如何,僅僅憑借少年俠氣這詞足以給上滿分。

何況李元璦唱的真不差,帶著幾分張力的歌喉,唱出了少年郎應有的氣概。

但他往下唱,唱道:“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鬥城東”的時候已經,有人不約而同的配合著李元璦敲碗的節奏,開始為他帶著節拍。

“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樂匆匆。”

唱完這最後一句的時候,先是一陣寂靜,隨即滿堂喝彩。

孔誌元回味道:“好一手少年俠氣!唱出了我輩年少時的豪情壯誌,當浮一大白!”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此詞當有下篇吧?”

李元璦愕然道:“有嘛?我怎麽不知道?”

孔誌元訝然道:“不是商王所做?”

李元璦有些尷尬,這首少年俠氣是他在後世上學的時候玩一款陰兵過道,氪命遊戲的時候的過場動畫,聽的特別有感覺,就學下來了。

隻知道這是一首詞,是誰寫的,詞牌名是什麽,完全不知道。

畢竟唐詩宋詞何止三百首,李元璦一個學理科的,真不能記全。

不知道是否存在,李元璦可不敢打這個賭,隻能說道:“偶爾聽來的!深得我心”

孔誌元略一沉吟,曬然一笑,有些想偏了,不再問,一望周邊,聽到這邊動靜其他席的學子也聚集了過來,一個個神采飛揚,笑道:“聽得此歌此詞,諸位還不陪商王喝一盅。”

扶餘隆再一次體會到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關鍵是他聽出來了李元璦這是在嘲諷他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