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盧正淳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卻發現那位款款走來的婦人,並沒有在意他,反而攔在了陳平安、劉羨陽兩人麵前。

接著笑意吟吟道:

“兩位小兄弟,別急著走啊。”

“不妨先聽聽我的報價,再做決定如何?”

見到正主出現,劉羨陽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剛剛搬山老猿走時,有意造就的動靜,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能讓長街震顫的腳步,絕不是他劉羨陽、陳平安之流所能抵擋的。

這婦人能和那搬山老猿站在一起,就算有差,也差得有限。

換句話說,眼前婦人也不是他劉羨陽,和陳平安所能對付的存在。

即便眼前這位嫵媚端莊兼有之的夫人,笑意吟吟。

但劉羨陽也能感覺得到她心中的堅決。

若是他和陳平安硬是要走,恐怕這婦人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心中沒個主意的劉羨陽,又看了一眼陳平安。

隻見陳平安對他微微點頭。

這意思就是,仍舊按照他們之前所商定好的那樣,絕不鬆口。

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心中疑慮的劉羨陽,最終還是按照先前約定好的樣子,出口拒絕道:

“夫人,我方才跟盧正淳說得很清楚了。”

“那是我家的傳家寶,是絕對不會賣的。”

“所以夫人還是免開尊口了吧,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對於劉羨陽的拒絕,城府明顯要比盧正淳深許多的婦人,臉上笑容不變,柔聲道:

“你不用急著拒絕,你甚至都還沒聽我說清其中利害關係呢。”

“你不妨先聽完我說的,再來決定要不要將那鎧甲賣我。”

聽著婦人言語裏的自信,劉羨陽本能地覺得接下來的話,恐怕真的能說服他改了主意。

果然,下一秒那清風城許氏的婦人就說道:

“我不知道盧正淳先前給你承諾了什麽。”

“但現在,我願意付出一袋子金精銅錢交換你的鎧甲。”

“另外,我還能舉薦你進正陽山,成為正陽山的真傳弟子。”

說到這裏,婦人裝作忘了什麽似的‘啊’了一聲,隨後笑道:

“對了,你們應該對正陽山還不甚了解吧?”

“這樣說吧,正陽山除了普通練氣士的修行之道,還有專門修煉劍道的劍仙之路。”

“這劍仙之路,正陽山擁有六條之多,是我東寶瓶洲當之無愧的大劍宗!”

聽到這些,劉羨陽的臉色驟然一變。

他不是傻子,他自然聽得出婦人言下的威脅之意。

這婦人說是給他們介紹正陽山,實際上是在暗示他們,他們所招惹的對象很強,是他們出了小鎮後,永遠也無法抵擋的存在。

甚至他們就是在小鎮中,也未必真的安全。

心中升起濃濃危機感的劉羨陽,再次看向了陳平安。

可沒等陳平安說話,那婦人又自顧自地繼續道:

“而且你進了正陽山,還會有人給你護道,保你在成長起來不夭折。”

“唔,那人你們應該也遠遠見過,就是先前站我身邊的白衣老人。”

“這白衣老人可了不得,他乃是上古凶獸孽種搬山猿,若是顯出真身則有千丈之高,這可是堪比上五境神仙的凶獸哩。”

上古凶獸!

千丈真身!

婦人的每一句話,都在衝擊著劉羨陽的認知。

這一番話下來,劉羨陽的麵色已是雪白一片。

他想過這些外鄉人的實力,以為至多就比鎮上大人高那麽一點。

但現在聽來,鎮上居民與這些外鄉人差得可不止一點半點,而是天地之別!

他真的能保住家傳鎧甲嗎?

劉羨陽真的不確定了。

他也是人,他也會怕死。

就在婦人以為火候差不多的時候,忽聽劉羨陽旁邊的草鞋少年平靜開口道:

“你是有哪個字聽不懂?”

“我們說了,不賣!”

“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就走吧。”

聽到這話,婦人頓時一挑眉頭。

剛剛注意力一直在劉羨陽身上的她,倒是真沒注意到這個本命瓷碎裂的少年,竟是如此有膽氣。

先前她那番話,似乎一點兒也沒嚇到這少年。

難不成這少年以為她說的事,都是在唬人?

還是說這少年自以為已經摸索出,他們外鄉人在此的規則?

那可真是有意思啊。

坐井觀天,不知天地多大之人,便是如此自信地說‘天就這般大’。

看來是時候教教這兩個少年,什麽是外麵世界的道理了。

想到這裏的婦人,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叫陳平安,對嗎?”

陳平安微微點頭:

“是我,有何指教?”

婦人眼帶憐憫,從上帶下打量了一番,這個被搬山老猿列為必殺之人的少年。

“你如此有底氣,怕不是聽說我們不能在這隨意殺人?”

“那你可知,我們在此殺人的後果是什麽?”

“以命抵命嗎?嗬嗬,我們的命可比你這無父無母的孤兒金貴多了。”

不再和善,取而代之是滿臉譏諷的婦人,伸出手指點了點兩人:

“所以啊,我們殺個人,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會被驅逐出小鎮。”

“聽清楚了嗎?我們會有的懲戒,隻是被驅逐出小鎮。”

“若劉羨陽咬死不肯賣那鎧甲,那就怪不得我先殺了你,再殺了他,直接搶了那鎧甲。”

氣勢與之前迥然不同的婦人,滿身殺氣衝的劉羨陽頭暈目眩,而婦人猖狂的話語也自兩人耳邊響起:

“我真這樣做了,你們又能如何?”

“趁我現在還在好好跟你們說話,拿上金精銅錢,交出鎧甲,然後滾吧!”

被婦人殺氣所攝的劉羨陽,隻覺得置身在一處陰暗牢籠之中,滾滾陰風吹得他渾身不適。

而在牢籠之外,更是有惡獸張口,擇人欲噬!

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的劉羨陽,這才滿身大汗的從幻境之中脫出。

心髒撲通撲通狂跳的劉羨陽,拉了拉陳平安的袖子,附在陳平安耳旁道:

“陳平安,要不還是將那鎧甲給她了吧?”

“隻要她願意答應我們,說服那搬山猿不再與我們為難,我可以接受將鎧甲賣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