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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高垣牽著手帶出會所時,鍾情腦子裏仍然有些發懵。

剛才的一幕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在她被高垣按在副駕駛係好安全帶時,都沒能從那種恍惚中回神。

唇角又被親了一下,她看過去,早就恢複正常的高垣正対著她笑,“等天亮了,我們就去民政局領證。”

“是不是太快了?”等開口了,鍾情才發現自己聲音幹澀,仿佛極度缺水。

高垣擰開一瓶車上放著的飲料,喂到她嘴邊,笑得滿足,“放心,不快,不然等著你反悔嗎?”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鍾情卻絲毫不敢放鬆戒備,兩口水咽下去,她推開飲料,“答應的事,我不會反悔。”

不然,等著高垣拿她祭天嗎?

“真乖。”福至心靈般,高垣滿是誠意的誇讚了她一句。

但這句稱讚聽在鍾情耳朵裏,卻實在是刺耳極了,就算是她此時再要權衡利弊,考量高垣一朝翻臉帶來的危險性,也不見得能容忍本性放任他肆無忌憚這麽久。

於是,她冷著臉,毫不客氣的一腳踹了過去。

保險起見,她沒用太重的力氣,但是因為心裏存著被威脅的氣,腳上力氣也沒收斂多少,反正從高垣抱著小腿倒抽一口冷氣的反應來看,滋味不太好受。

“高垣,凡事適可而止。”鍾情警告道。

対高垣來說,隻要鍾情答應的事情不反悔,隨便她怎麽折騰,他這會兒心情實在是好得很。

因此,他放軟了態度,眼神清明,不見半分之前有些著魔的姿態,“我跟你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錯。”

鍾情沒回應,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跑車平穩的駛離會所,向著鍾情家的方向而去。

鍾情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不開口,旁邊高垣開著車,時不時看她一眼,明顯想開口卻有所顧忌。

此時的鍾情腦子裏一直在反複揣摩之前高垣那副堪稱極度危險的姿態,她在想,如果她一直拒絕,対方是否真的就像看到的那樣,給她來一把黑化?

從前,她自覺十分有把握,現在,卻不確定了。

她眼裏看到的高垣,從未如此危險如此極端過,現在看來,人都是有多麵性的,高垣在她心裏的印象,是時候改一改了。

就在高垣忍不住說些什麽打破過於安靜的氣氛時,鍾情率先開口了,她心裏怎麽想的,也就怎麽問的,“說說吧,如果今天我不答應你的求婚,你準備怎麽対我?”

高垣眼神閃了一下,沉默中透著遲疑。

鍾情看過去,表情似笑非笑,“想好了再回答,相信你我現在什麽樣彼此心裏都很清楚。”

這是懶得聽假話的意思?

品出這點後,高垣清了清嗓子,避開鍾情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盡量輕描淡寫的道,“我想要的,就算是不擇手段,也不會放手。”

不說他不會讓鍾情真有機會和什麽人結婚,就算她真的結婚了,該搶他還是會不擇手段的搶,至於手段的激烈程度,取決於鍾情本人的態度。

當然,這些話就不用說的那麽明白了,從鍾情選擇開口答應他的求婚開始,他就明白,她已經徹底看清了他那份隱於威逼之後的決心。

幸好,鍾情足夠聰明,也足夠冷酷。

她或許不喜歡他,但同樣不喜歡其他任何人,所以,這份危險是可控的,有製約的。

高垣並不願意去想假如鍾情真的有了喜歡得無法自拔的対象時自己的反應,但以他対自己的了解,那絕不會是令人樂見的局麵。

車裏因為高垣尚算坦誠的答案安靜了一瞬,然後,一下一下的鼓掌聲響起。

鍾情輕笑出聲,帶著再清楚不過的嘲諷與不虞,“不愧是手段過人的小高總,這麽說的話,那我是不是還要稱讚你一句夠果決夠自私?”

高垣心裏是認可自己的行動力的,但態度上,鍾情的不喜如此直白,他肯定是不能應的,因此,識趣的避開這個話題,隻問道,“我做些什麽能哄你開心?”

“不用,你什麽都不用做,”鍾情慢條斯理道,“小高總如此看得起我,日後有小高總相伴一生,就是我最大的福報了。”

高垣很想反話正聽,可惜,鍾情絲毫不給機會,每看他一眼,眼神仿佛都想化刀戳到他身上。

家裏高父多年的言傳身教告訴高垣,此時乖乖保持安靜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不論說什麽做什麽,都隻是火上澆油,他如果不想被未來老婆的怒火燒得體無完膚,最好完全當自己不存在。

尤其,以鍾情的脾氣,她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讓她自己冷靜處理比他昏頭出招強。

因此,高垣閉緊了嘴巴,隻當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司機。

高垣不接招,鍾情也做不出無理取鬧的潑婦行徑,腦袋冷靜下來之後,她清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說實話,如果沒有什麽白月光橫在中間的話,高垣確實是最合適的結婚対象。

但今天他難得發威一場,在鍾情心裏也就成了利弊參半的雙刃劍。

選擇一把雙刃劍,自然也要做好傷人傷己的準備,是以她開誠布公的問了關鍵,“高垣,和你結婚可以,但有一件事,我想我們得提前說清楚。”

這話一出,高垣手上不穩了一下,這點變故立刻讓鍾情選擇識趣閉嘴,“安全第一,專心開車,一切等會兒再說。”

此時的高垣哪還有多餘的耐心繼續等下去,在路邊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停車之後,顧不上自己會被交警貼罰單,他急切道,“你想說什麽,我聽著。”

鍾情沒應,反而以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睨他,嘴上也不忘取笑,“高先生,你這麽情真意切的,真會讓我懷疑自己是你的真愛了。”

這番充滿自嘲的揶揄高垣沒辦法回答,也不清楚該給出什麽答案鍾情才會滿意,但至少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那就是如果他現在選擇対鍾情表情意表忠心,換來的隻會是更多的嘲諷和輕鄙。

是以,他隻能沉默。

這副反應讓鍾情眯了眯眼,她突然道,“高垣,我突然很好奇,如果今天你真正的白月光也在這兒,你會怎麽選?”

這次高垣能回答了,且十分快速與堅定,“我選你。”

說實話,這個答案讓鍾情很是意外,她本來不過是隨口一問,也沒想得到什麽回複,畢竟這些年高垣因為白月光的那份矜持與克製鍾情還是很清楚的,此時他突然給出了一個確定答案,由不得鍾情不好奇。

“說說理由吧,我很好奇。”鍾情道,也想聽聽高垣是怎麽為自己洗白狡辯的。

高垣抿了抿唇,避開鍾情過於犀利的眼神,“之前你問過我,我的白月光是什麽樣的人,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答案是——”

“我不清楚。”

明顯,鍾情対這個答案不滿意,但也沒隨意開口,畢竟高垣看起來一副準備深談的模樣。

対自己的答案,高垣是問心無愧的,言語間帶出來的自然也是坦**姿態,他說,“我隻是很多年前,対她有過一麵之緣,然後就記在了心裏,至於她的長相性情乃至身份,我全都一無所知。”

“所以,我說不清楚,不是搪塞你也不是騙你,是因為我確實一點都不清楚。”

至於從前誤以為対方是姚珊珊這個身份,高垣沒提,畢竟這個烏龍太蠢了,蠢得他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說。

鍾情対高垣的解釋,除了意外,隻剩意外。

聽完之後,她認真思索了一番,然後抓住了重點,她問,“我能問一下,當年你多大対方多大嗎?”

被問到這個,高垣陡然生出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他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他不是什麽喪心病狂的變態。

“我最初記得她並不是因為什麽喜歡不喜歡,就是單純印象深刻而已,等後來時間長了,慢慢才——”

見鍾情神色複雜一副看變態的一言難盡模樣,高垣是徹徹底底的無顏麵対了,他趴在方向盤上,有些自暴自棄的道,“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我從她身上覺醒了自己的審美與野心吧。”

“審美”這兩個字,鍾情覺得自己接受良好,畢竟,她也不希望高垣是個變態,現在看來,他確實不是,不過仔細想想看,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了。

倒是“野心”,她很是好奇,“審美我能理解,野心是什麽意思?”

略過了最為尷尬的那個話題,高垣總算覺得有臉麵対鍾情,他從方向盤上起身,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的,前些年高家一直被人嘲笑是暴發戶,我們家雖然有錢,但和錦城這些老牌豪門相處起來隔閡也深,有些人自持身份,看不起還要湊上來沾光,但也有一些,是真的教養傳家,底蘊不俗,她,咳,差不多就是那種情況。”

“原來如此。”鍾情覺得自己明白了。

難怪在高垣心裏被稱為小公主呢,金尊玉貴的豪門世家養育出來的天之驕女,可不就是真正的公主嘛。

打聽明白之後,鍾情心裏沒那麽多猜想與顧忌了,畢竟,有時候未知的才是最危險的。

現在高垣跟她說得明明白白,她應対起來自然更有章法,因此毫不顧忌的追問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姚珊珊不是你的白月光了,那發現自己認錯人之後,真正的小公主你有沒有找到?”

鍾情問得直接,高垣仔細品著她的反應,失望的發現,她在乎的隻是対方的身份,並不在意這個人到底會給兩人之間帶來什麽影響。

高垣抿了抿唇,垂著眼不再看她,“我沒去找。”

鍾情挑眉,“怎麽不找了?現在想找人應該很簡單吧?”

也就是托前些年姚家始終身處國外誤導了高垣的福,不然這人早就找到了,不過,鍾情也有那麽點意外,高垣當年居然沒去國外找人,以他対白月光的執著,鍾情覺得本該有此一行的。

“因為你,我不想找。”高垣道。

這話鍾情沒法接,接了就好像自己真是什麽獨一無二的真愛似的,因此她聽過就算,無視了高垣隱晦的表白,直接対這場因白月光而起的談話下了結論,“如果我希望你找呢?我想知道這個人的身份,畢竟如果我真的和你結婚了,這個人是誰、什麽身份,対我來說,就變得不再無足輕重了。”

不管因為什麽答應了和高垣結婚,既然鍾情下了決定,那這場婚姻從一開始,鍾情就要確保自己能把控風險。

尤其是白月光這麽危險的一個變數。

高垣皺眉,“沒必要的。”

“你怎麽知道沒必要?”鍾情反問,“我隻問你,如果我堅持要找,你什麽態度?”

高垣能怎麽辦,這件事鍾情擺明了態度,結婚證他還沒拿到手,時刻處在危機邊緣,他當然是隻能順她的心如她的意。

“隨你的意思,隻要你高興。”他說。

隨我高興?鍾情心想,約莫是順水推舟吧,她不信高垣心裏沒一點深究的念頭,如今有她出麵,対方自然樂意做個順水人情拿來討她歡心,可謂是一舉兩得了。

既然連最敏感的白月光話題都觸及了,鍾情再談其他,就更不客氣了。

“之前你說,和我結婚不簽婚前協議,這句話算數嗎?”

聞言,高垣眼睛一亮,亮得鍾情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和高垣說什麽天大的好事了,而不是想要毫不客氣的瓜分他的萬貫家財。

“當然算數,前提是,你得和我結婚。”

“結婚”兩個字被高垣咬了重音,心思可見一斑。

“我說了,我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反悔。”鍾情道。

和宋瑞城那種想要把她算計得骨頭渣子都不剩的人結婚她都不怕,更何況是高垣這種隻要不觸及底線就外強中幹的紙老虎。

鍾情已經確信,高垣確實対她有感情,而且不是一般的多,雖然她対這份感情的真偽多寡存疑,対他的感情觀存疑,但這不妨礙她清楚知道自己能從対方身上撈到多少油水。

誠實的說,高垣確實是一條足夠讓人胃口大開的魚,尤其是,她連魚餌都沒放,手段也沒用,対方就自願上鉤了,省了她不知多少力氣。

高垣信鍾情不會反悔嗎,並不,因為,“你有前科。”

這句話他說得理直氣壯,義正詞嚴的態度都讓鍾情懷疑自己變成了個有罪在身的犯人。

她無意深究高垣的態度,隻實話實說,“你想好了,一旦結婚,你的錢我就要隨便花隨便用了,等哪天離婚,說不定你的一半身家都是我的了。”

“還沒結婚你就想離婚?”高垣臉黑了。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鍾情施施然道,半分不見心虛與退讓,“未雨綢繆多考量一些,対你好,対我也好。”

高垣滿臉寫著不服氣與沒可能,看得鍾情忍不住想要發笑,她也真的笑出聲了,話語一針見血,“你也不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真正的白月光回來要怎麽辦?到時候等你見了人,萬一舊情難忘,我不得給人讓位嗎?”

鍾情這番冷酷無情置身事外的話聽得高垣眼皮直跳,他是真的氣狠了,直接當麵放了狠話,“不管人找沒找到,回不回來,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出軌了,隻要我出軌,我就淨身出戶,家產全都是你的!”

這話聽得鍾情還來不及高興,高垣的後半句也隨之而來,“反之,如果你出軌了,你也要淨身出戶,你的錢也必須全都是我的!”

鍾情緩緩坐直身體,眯了眯眼,“你說什麽?”

高垣半分不虛,直視她的眼睛,理直氣壯道,“有什麽不可以嗎?合同當然要対彼此雙方都公平才行!”

高垣相信,以鍾情対她事業的看重,這輩子都不可能在男女關係上製造把柄給他抓,所以,隻要他嚴防死守的好,離婚?這輩子都別想了!

他這番算計光明正大,而鍾情,在給出足夠的誘餌之後,也不會舍得不入套。

確實,明擺著的利與弊,這個局鍾情入得心安理得勝券在握,因為她深信,她絕対比高垣略勝一籌。

畢竟,她又沒什麽白月光與愛而不得。

兩人就此対結婚這件事達成了共同協議,一樁彼此清晰明白擺出所有籌碼與底牌的婚姻,開始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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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