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結束,接下來幾天都休息。白商枝第二天一覺睡到中午,前幾天的困乏才稍有緩解。

如果不是被手機的消息提示音,她也許會直接睡到下午。

她睡眠淺,容易被吵醒,當初租房最看重的就是隔音和周邊環境,挑的這個地方有些偏遠,但遠比市中心的環境安靜,並且房租也要更劃算。

雖然她現在演出收入比以前要高,但要是承擔市中心的房租還是勉強,買房就更遙遠了。

遮光窗簾將光擋得嚴嚴實實,黑暗中,白商枝半眯著眼睛摸手機,灼眼的亮光刺得她瞬間閉上眼。

換了半晌,才重新點進消息框。

於萱:【圖片.jpg】

於萱:【好漂亮,謝謝我白姐。】

商枝:【這麽快。】

她之前找人定製了一條項鏈,留了於萱的地址,當作訂婚禮物。原本以為工期比較長,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做好,沒想到會這麽快。

於萱見她醒了,幹脆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白商枝按下接通,不緊不慢挪步到窗邊,拉開窗簾:“我剛醒。”

“我猜到了。”她聲音愉快,“上午我就收到了,估計你還沒睡醒,就沒吵你。”

她揉著眼睛,趿拉拖鞋到衛生間洗漱:“禮物還喜歡嗎?”

於萱有點猶豫:“喜歡是喜歡,就是……”

白商枝刷著牙,嘴裏全是泡沫,含糊問:“什麽?”

“這個應該挺貴的吧。”她嘖了聲,“也不用送這麽貴的,你隨便挑個什麽送我就行。”

說完又微微歎了口氣,她繼續念叨:“我還不知道你,花錢大手大腳,到現在也沒存什麽錢。”

剛想反駁,白商枝便想起了昨天那頓大幾千的晚飯,頓時又開始肉疼。她平常在吃飯上花銷極少,大的開支都在衣服和護膚。

“確實,昨晚那頓飯就花了小一萬,付款時我的心都在滴血。”她將手機放在旁邊架子上避免沾水。

於萱沉默了一下:“你又跟人AA了?”

白商枝往臉上塗護膚品:“之前那頓是他付的。”

“大小姐,放一放你的麵子吧。”於萱無語,類似這樣的話,這些年她說了無數遍。

知道對方不會聽,但每次總是忍不住。

“你好像越來越嘮叨了。”漫長的護膚流程終於結束,白商枝拿起手機,“不說了,我去吃早飯。”

於萱直翻白眼:“睜眼看看時間吧。”

天空陰沉,黑壓壓一片,似乎要下雨。

她坐在落地窗內側的地毯,手裏端著杯剛熱好的牛奶。

屏幕上和林飲溪的聊天記錄停頓在昨天晚上,對方轉了一萬過來,她沒收,退了回去。

LYX:【?】

商枝:【上次你請的,這次輪到我。】

LYX:【上次是賠罪,這次是請客。】

商枝:【留到下次吧,我還是能請得起一頓飯的。】

過了十幾分鍾,他才回。

LYX:【抱歉,是我冒犯了。】

白商枝性格有很大一部分受母親的影響,強勢好強,中學時更尖銳,直到成年才稍有收斂。

她骨子裏的自尊心使她在任何方麵都顯得高傲甚至於刻薄。但隻跟她見過幾次麵的林飲溪,卻看穿了她的敏感。

接下來幾天,白商枝沒有主動聯係他。

直到三天後,她去拜訪老師。

程雲在業界頗負盛名,年輕時是北城歌舞劇院的領舞,學生也是個頂個的優秀,其中包括她和團長吳清嘉。

兩人相隔時間長,吳清嘉是最早的學生之一。白商枝跟著程雲學習的時候,她已經是舞團十分出色的芭蕾舞者。

她們在之前沒有任何交集,這也是白商枝覺得奇怪的原因,其他的師兄師姐不時去拜訪老師,總會見過那麽一兩次。

但吳清嘉自從考入大學後,卻好像和老師斷了聯係。

這次是程雲六十大壽,幾乎所有能趕得回來的學生都會去。

白商枝前段時間隱晦地問吳清嘉。

她沉默了好半天,沉沉吐出口氣,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好,我跟你一起去。”

當日,吳清嘉開車過來接她。

兩人不時閑聊幾句,但聊至老師,對方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聽說你前段時間去相親了,怎麽樣?”

“不怎麽樣,沒聯係了。”白商枝並不介意聊這些,甚至半開玩笑地講當日的事來緩和氣氛,“……以前還覺得團裏的姐妹誇張了,那天我才知道什麽叫人類的多樣性。”

吳清嘉保養的很好,眼尾幾乎沒什麽皺紋,笑起來萬種風情:“是啊,能遇到優秀的,又愛你的實在不容易。”

白商枝忽然想起一件事,團長至今也沒結婚。

看出她心中所想,吳清嘉說:“我有男朋友。”

她怔了下。

“我們在一起快十年了,但我們不會結婚,也不會要孩子。”她說得輕鬆,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我恐懼婚姻,他害怕孩子。人生就這麽長,我們不覺得自己能讓子女幸福,所以決定先顧好自己。當然這挺自私的。”

白商枝搖搖頭:“不,沒有做好準備,隻憑自我意願就將孩子帶到這個世界,才是自私。”

車停在綠燈前,吳清嘉看了眼她的小師妹:“你說得對。”

快到目的地,街道有幾輛車都是駛向一個方向。

白商枝探頭看了眼,看到了眼熟的師姐,對方沒看到她,她也就沒打招呼。

吳清嘉將她的小動作納入眼中:“當時你剛來,我們都覺得你是個挺傲的小姑娘。”

她承認地非常痛快:“確實。”

“但後來發現你還是挺好相處的,懂禮貌也開得起玩笑。”

白商枝轉過頭,淡淡:“那是你們沒見過我以前的樣子。”

聊天就此打住,目的地到了。車停在臨時車位,她們並不打算久坐,今天拜訪的人太多。

下車時,白商枝忽然看著旁邊的車愣住。

坐在駕駛座的林飲溪似是察覺到什麽,抬眼迎上目光,也怔了下。

他今天被叔叔叫來當臨時司機來拜訪一位長輩,但他猜測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林河下車同人打招呼:“清嘉,你也來了。”

她點點頭:“嗯,要來一趟的。”

兩人比較熟,年輕就認識,後來在一所劇院工作,但卻不怎麽能見到。

長輩故友重逢,站在後麵的兩個人有些尷尬。但他們卻默契地什麽也沒說,好像彼此並不認識。

寒暄過後,長輩才介紹跟在身後的年輕人。

林河和吳清嘉對視一眼,瞬間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他清了下嗓:“年輕人之間話比較多,你們聊你們的。”

白商枝:“?”

林飲溪:“……”

長輩走在前麵與他們遙遙隔了段距離。

白商枝看了眼身側的人,微微歎了口氣:“我們這算相親嗎?”

林飲溪垂眸:“算是吧。”

她笑了笑:“看來林先生家裏也催得緊。”

林飲溪麵不改色扯謊:“是,我爸很是操心,頭發都白了不少。”

“林伯父沒給你介紹嗎?”

“沒碰到合適的。”

她眨眨眼睛,忽然問:“合適的,是什麽樣?”

.

白商枝當年跟著程雲學舞,她便快到五十了,但看著卻很年輕,跟三十左右的人沒什麽差別。

如今六十歲,時間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程雲還住在以前的老房子,親切地跟白商枝說話,看到她身側的林飲溪,眯著眼睛笑:“這是商枝男朋友嗎?”

她尷尬地否認:“不是,他是跟林導一起來的,我們不認識。”

林飲溪看了她一眼,在她說“我們不認識”的時候。

白商枝莫名感到心虛,不敢看他。

來的人很多,她跟老師說了幾句話便被擠到院子裏。林河跟吳清嘉還在客廳,兩人看樣子是早就約好的。

林飲溪和院子裏的人不熟,沉默地站在牆邊,看著白商枝跟來往的人打招呼。

她此時跟前幾次見到的張揚不太一樣,掛著淺淡的笑,加上那張具有迷惑性的臉,很像乖乖學妹。

從他們的聊天內容,他大概知道了原因。

程雲本不打算繼續帶學生,但因為白商枝天賦高又肯努力,才破例收了這最後一個學生。

不知道她在其他長輩麵前是不是也這樣,但麵對這些師兄師姐們,似乎的確要收斂一些。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便見“乖師妹”揚起下巴:“師兄,看來你這幾年過得不錯啊。”

林飲溪抬眼。

她緩緩補上:“臉大了不止一圈。”

林飲溪:“……”

過了會兒,白商枝走到他身旁:“你這兒好像安靜點。”

“你來就不會安靜了。”林飲溪誠實地說。

她眯了眯眼睛,對上他的視線:“你說什麽?”

林飲溪別過頭,清了下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這裏安靜是因為我和他們不熟。”

白商枝冷哼,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

兩人安靜的站了會兒,也許因為他們站在一起氣勢太強,居然真的沒再有人過來。

想了想,林飲溪還是決定把疑惑問出口:“你對你師兄也這麽不客氣?”

她輕嗤:“你一定沒聽見他說了什麽。”

他想了一下,剛剛男人的聲音很小,的確沒聽見:“他說什麽?”

白商枝臉上沒什麽變化:“他對我開黃腔。”

林飲溪頓了幾秒,低沉的嗓音挾著冷:“那你應該再罵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