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黃的燈光描摹人影輪廓, 周身延出朦朧光暈。林飲溪指尖扣在酒杯的杯壁,慵懶隨性地敲動,在等著她開口。

白商枝迎上他的目光, 對峙著。

她心底有很多疑問,關於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前任或是暗戀對象。

周圍的人屏息以待, 從兩人間暗潮湧動的氣氛便已猜出大概。

在沉默中,白商枝慢條斯理地問:“你喜歡……”

就在此時,有人大步闖來, 嘹亮的女聲噙著怒意:“楊渝州!”

其餘人頓時倒吸一口氣。

白商枝往後退,輕輕笑著, 似乎並不打算往下說了。

林飲溪皺起眉, 淡淡掃向楊渝州和趕來的成雅。

楊渝州今天已招惹了他好幾次, 此時正忐忑不安著, 又被人拉進了漩渦中心, 煩不勝煩:“你又來幹什麽?”

“來找你, 我就看你能躲我到什麽時候。”成雅堵在前麵, 抱胸看他。

他厭煩地坐到旁邊沙發:“成雅, 我再說最後一次,咱倆不可能。”

周圍都是他們圈內的人,這樣的話實屬叫人下不來台, 但旁邊的人看著沒什麽波動,繼續忙自己的事,大概早就習慣了。

有人對白商枝說:“嫂子,咱們繼續玩,他們經常這樣。 ”

“剛剛想說什麽?”林飲溪靠著椅背, 眼底有不可辨明的情緒。

白商枝懶懶往後靠:“你最喜歡哪部芭蕾舞劇?”

她不可自控地去想, 究竟是那個人跳得好, 還是她更勝一籌。

她意識到,她和母親攀比的習慣最相像。

林飲溪緩緩將杯口送到唇邊,眼簾低垂,遮住眸底的情緒,聲音很輕,像是在懷念:“胡桃夾子。”

白商枝很快想起過年在夏陽的家裏,他聽到《胡桃夾子》音樂時,微不可察的反應。

半晌仍沒聽到下文,他掀開眼簾望過去,撞進盈著笑意的雙眸:“這麽巧,很快你就可以知道了。”

酒杯擱在桌上碰出輕響,林飲溪問:“知道什麽?”

她湊過來,漂亮的眼睛輕輕眨動:“知道我和她誰跳得好。”

話音剛落,白商枝坐到那群富家子弟旁邊,有個染了個黃毛的湊過來:“嫂子,你跟林哥鬧什麽矛盾了?”

她笑笑,岔開話題:“你給我講講。”

“講什麽?”黃毛問。

白商枝眉一挑,看向對麵隔著段距離的繚繞升起的煙霧,猩紅的火星夾在指間,深邃的眼睛隱在暗淡的光線裏,默不作聲迎上她的視線。

“講……他以前也這樣抽煙麽?”

黃毛想想,搖了搖頭:“有段時間抽得特別猛,見十次有九次叼著煙,應該是謝醫生過世那年吧。”

白商枝知道,謝醫生說的是他的母親謝安。

“那怎麽突然不抽了?”

“……這我哪兒知道啊。”

旁邊爭吵聲音還在繼續,楊渝州繼續跟成雅糾纏掰扯了十餘年也沒掰扯清楚的瑣碎。

她就這麽遠遠地看著,林飲溪與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旁邊人一人一句的閑談裏拚湊出一段模糊不清的過去。

林飲溪以前凶得很,中學時常跟人打架,那時還愛打抱不平,看見流浪狗被小混混欺負,都要上去理論。

這樣的性格,能平安無事活到現在,多虧小時候扔進武校幾年,沒幾個人打得過他。

白商枝側過頭,桌邊的男人不知從哪兒搞到的茶,喝了兩口,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盡管離著幾米看不清神情,但她已經可以想象到他眼底的嫌棄了。

“還真看不出來,他竟然會打架。”

“那是,而且林哥身材還好。”

白商枝一頓,緩緩轉過頭:“這你也知道?”

黃毛得意:“是啊,林哥有腹——”

話說一半,他突然卡了殼,跟周圍兄弟對視一眼,一圈全在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有腹肌,我知道。”她輕輕笑起來,“還有胸肌,你知道嗎?”

黃毛:“……”

聊了半天,要說起林飲溪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副寡冷模樣的,誰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想想也是,落在旁人眼中,隻有這些年的變化。變好變壞,發達還是富貴,都是一句話的事,其中曲折也不足與外人道。

聊到中途,有人著急忙慌跑過來:“完了,成叔來了。”

白商枝挑起眉,簡單問了句。

黃毛說:“是成雅的爸爸,這事估計要鬧大了。”

她不想摻和別人家的家事,當即決定回去。跟人對上視線,林飲溪也有這個意思,拿著外套走到麵前。

但到門口時,還是跟人迎麵碰上了。

中年男人身旁跟著個高大的保鏢,遙遙對上,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白商枝腳步頓了頓,這人看著眼熟。

林飲溪禮貌地點了下頭:“成叔。”

成燁哈哈一笑:“這麽巧,前天沒時間去參加婚禮,今天倒是碰上了,不知道這聲恭喜晚不晚?”

他笑得很淡,也不應下,反倒說:“成雅人在上麵。”

成燁轉身往裏走,旁邊又高又壯的保鏢,氣勢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來砸場子來的。

白商枝定定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怎麽也想不起來:“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剛才成燁看她的眼神,也並不像認識她,難不成是她記錯了?

“也許你是在程老師那裏見過。”林飲溪忽然道。

白商枝怔怔抬頭。

恍然間,腦海裏閃過一張老舊的照片。她以前跟著程雲學舞時見過他們的照片。照片是多年前拍的,程雲當時三十多歲,而成燁則更年輕一些。

不對,林飲溪是怎麽知道的?

好像看出她在想什麽,他淡淡提醒:“小河叔跟程老師認識。”

白商枝蹙眉:“但上次見麵,老師跟你不熟。”

林飲溪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也就見過幾次,程老師連學生都未必記得請,怎麽會認識我。”

這個解釋倒是合理,可她還是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白商枝歪著頭,忽地聯想到什麽,瞪圓了眼睛:“你不會——”

“什麽?”

“暗戀的是我哪個師姐吧?”

“……”

.

夜已深,周邊的燈光亮如白晝,璀璨霓虹於車窗劃過,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

白商枝啪啪敲著鍵盤跟人聊天,對麵是她關係最好的師姐,丁如煙。

商枝:【師姐,有空嗎?】

商枝:【有事問你。】

丁如煙:【什麽事,說吧。】

商枝:【你知道老師書櫃上那張照片嗎?那個男人是誰?】

丁如煙:【知道。】

商枝:【然後呢?】

丁如煙:【剛結婚不好好度蜜月,還有時間八卦?】

商枝:【實不相瞞,今天跟我老公出來玩,碰見他了,他是叫成燁嗎?】

丁如煙:【?】

丁如煙:【他還有臉回北城?】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她皺起眉頭。

商枝:【接著講啊。】

丁如煙:【那是老師前夫,兩人結婚沒幾年就離了。】

商枝:【為什麽?】

丁如煙:【你知道為什麽吳清嘉這些年和老師都沒聯係嗎?】

商枝:【?】

商枝:【這跟吳團長還有關係?】

商枝:【算了,不問了。】

丁如煙:【這就對了。】

跟丁如煙認識時,她還是屁大點小孩兒,那時就由人拿捏,現在長大了對方還是對她的性格了如指掌。

看了眼駕駛座上的人,白商枝決定一問到底。

商枝:【再問師姐一個事。】

丁如煙:【?】

商枝:【你以前見過林飲溪嗎?】

丁如煙:【沒有,我上哪兒見過你老公。】

商枝:【這就怪了,我老公的叔叔跟老師認識,以前好像還去過老師家,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丁如煙:【可能是沒碰上吧。】

丁如煙:【哎,我突然想起來,那天婚宴,你老公好像跟洛熙說了兩句話,兩人好像認識。】

洛熙。

終於逮到了。

白商枝扯了下套在外麵的大衣,初春的夜晚挾著未盡的涼。

洛熙是她眾多師姐中的一個,兩人見麵次數不多,碰見了便打個招呼,私下沒什麽聯係。

林飲溪不動聲色調高溫度,淡淡道:“和他們聊什麽了?”

她挑眉望來,紅唇微啟:“聊你打架。”

敲在方向盤的指尖微頓,他輕輕“啊”了聲。

猜到他們沒說什麽好話。

白商枝往前湊了湊,饒有興趣:“你真的會打架嗎?”

雖然清冷有距離,但看起來還是溫和的,不像是會跟人動手的樣子。

“會。”

她眨眨眼睛,語調很平:“哇哦。”

沉默片刻,林飲溪猶豫許久才說:“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

白商枝輕眯了下眼睛,哼了聲:“現在不想了。”

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他收回視線,定定看著前方的紅燈:“但我想。”

“想什麽?”

“那隻狗的故事。”

白商枝一愣。

林飲溪在某些事情可謂稱得上執著,哪怕在之前迎合,等到她放鬆警惕之時,便立馬進攻,一舉拿下。

細細數來,到現在他基本沒有做不成的事。

她不願意喊的稱呼,不願意做的姿勢。

通通在意識昏沉間被人連哄帶逼的,順利達成目的。

以防這件事被帶入晚間活動,白商枝乖乖回答:“是爺爺奶奶在鎮子上養的狗。”

林飲溪對情緒感知敏感,輕易問到關鍵處:“那隻狗出什麽事了?”

她默了幾秒,轉頭看向車窗外,隨口說:“死了,被車撞死了。”

作者有話說:

卡文嚴重QAQ

明天我多寫點,保六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