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皎皎話音剛落,便敏銳的察覺到車內的氣氛逐漸凝固,一時間車內除了自己誇讚袁有為的聲音,便隻剩下冷新晨似是而非的笑容,以及司機小王膽戰心驚的心髒狂跳的聲音。小王微微側目伸長了脖子,通過汽車後視鏡看向坐在後桌老神在在的方皎皎,正想著如何提醒她讓她閉嘴。全公司如今都知道袁有為和冷新晨最近正在鬧不和,甚至兩人還因為一件事的處理結果不同,在辦公室吵得麵紅耳赤,最終誰也沒能說服誰,最終年袁有為不得不搬出了公司董事長的職位,壓在了始終不服氣的冷新晨頭上,這才結束了這場爭吵。而兩人之間的爭吵在當天便早早傳遍整個公司。
公司裏的員工大多都是初始之息便一直跟著公司幹,因此對於冷新晨和袁有為之間的兄弟情也頗有了解。而早期兩人感情十分深厚之時,也絲毫不避諱在外人麵前展示自己的兄弟情深。甚至有一段時間還經常講兩人早期創業時期的故事,當做經驗講給那些新入職的員工,因此公司的眾人都知道兩位老總之間的感情十分深厚。
而當日兩人在辦公室中誰也不肯讓步的爭吵聲,成樂公司近日來最大的八卦,在員工間飛速傳播。甚至有人還擔心公司會兩位老總的矛盾,會導致公司因此生變,偷偷的看起了下家。袁有為和冷新晨也知道自己那天吵的十分激烈,可能會影響底下的員工,但鑒於員工從來沒在明麵兒上提及此事,兩人之後便將這件事冷處理了。
在車內尷尬的氣氛凝固成冰時,司機小張忍不住在心中感歎。這方皎皎真是個不拘一格的人才,不僅趕在所有員工麵前駁斥冷新晨的麵子,還敢將那些粉絲太平的和諧表象撕碎,輕易的暴露出隱藏在“兄弟情深”背後的巨大嫌隙。
車內的氣氛驟然降低,方皎皎卻好似毫無察覺般,又自顧自的講起了從齊天口中聽到的兩人一起創業時的故事。
新疆的地理位置特殊,擁有我國與其他國家陸地接壤名字最長的一條邊境線,對於我國來說不僅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且新疆本身作為早期絲綢之路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今也承擔著連接我國與中亞各地交通樞紐的重擔。
當年,袁有為作為第三批援疆幹部,且在新疆當地有著卓越貢獻的青年幹部。從新疆回到上海之後,他的職務就往上提了一個級別,隻要按部就班的留在上海,對於他之後的事業,也會有一個很大的飛躍。可惜袁有為放不下新疆的百姓,和那些未完成之事,便毅然決然的又選擇投身到祖國的大西北建設之中,重新的回到了新疆,回到了他熟悉的烤饢和炒粉身旁。而他和冷新晨的相識也是源於這一次再次重返新疆。
冷新晨作為第四批上海援疆幹部,還沒到新疆之時,便聽說了這次的隊伍之中有一位上次剛援疆回來的幹部,放不下開拓祖國大西北的事業,因此這一次又選擇了援疆。他的心中對袁有為充滿了敬佩,並決定將他當為自己的榜樣,也要向他學習,努力為人民幹實事兒,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
隻是作為一個十足的吃貨,冷新晨最擔心的就是在新疆吃不慣,他本人喜好甜口食物,因此剛到新疆時麵對著多數為鹹口的飯菜,常常心中憂慮更甚,食不下咽。隻是來到新疆兩個月就暴瘦了快20斤,更讓他對未來的事業都充滿了擔憂。開始忐忑自己這三年能否在新疆好好生活下來。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吃都吃不好的冷新晨,腦子裏別提要努力為人民服務,幹實事兒了,每天都混混不可終日。也是在這個時候袁有為發現了他的異常,知道他吃飯的口味後,袁有為便經常親自下廚炒菜,就為了做出能讓他吃的順心的飯菜。起初的冷新晨還十分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在偶像的麵前丟了身份麵子,明明自己是來參與新疆建設來了,結果卻因為自己的口腹之欲,不僅無法很好的完成工作,還要連累自己的偶像浪費休息時間來為自己做飯。
“什麽偶像不偶像的,大家都是來建設新疆的,那大家就都是好同誌,好戰友。你如今遇到了困難,而我恰好能夠解決你的困難,那我肯定是要義不容辭的幫助你。”
麵對袁有為坦**的一番話,冷新晨心中隻感覺暖意不斷流淌,也是在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當初自己對於他的欽佩和向往,此刻已全然變成了仰慕。
“組織上教導我們要為人民服務,小冷你也是人民中的一員,所以你完全不需要介懷,也別覺得麻煩了,我不好意思。我不過是比你們多了幾年在這裏生活的經驗而已。要是你真的覺得不好意思,那之後便將這份感情投入到努力建設新疆之中便好。如果能夠因為我做的這些飯菜而讓組織上多了一個為幫助新疆人民建設不辭辛苦的援疆幹部,那我的這些飯菜也算是有了他們的用武之地。”
冷新晨聽了袁有為的這些話,也不再拒絕他的好意。在心中暗暗立誓,一定要在新疆幹出一番實績,來報答袁有為的這些飯菜之恩。那段時間冷新晨幾乎成了袁有為的小跟班兒。對於自己的工作也更加的認真負責。而忙完自己的工作後,他便主動去幫著袁有為,袁有為負責的工作,他也比袁有為更加的認真賣力氣。而每當這個時候,看著工作中有了飛速進步的冷新晨,袁有為都會打趣到當時的那些飯菜,果然沒白費。
再後來國家準備成立一個國有的運輸公司時,在考慮公司的領導人時,他們本想讓中央地區調過去一位專門負責的人。但因為這些年袁有為的政績十分突出,且在人民群眾中有著非常良好的群眾基礎。領導們便挑中了,對工作勤勤懇懇且一直留在新疆,參與新疆建設,對新疆十分熟悉的袁有為。而那個時候冷新晨還有三個月就要結束自己的為期三年的援疆生涯。
“小冷,咱們兄弟之間算起來認識也才不到三年,但我總覺得跟你特別的投緣,仿佛就像是咱們已經做了幾十年的朋友一般。有時候我也不得不感慨緣分的奇妙。常常會覺得咱們倆是不是上輩子就是兄弟。”
原有為將兩人麵前的大烏蘇起開猛灌了一口,又繼續開口道:“有時候我覺得你既像是我幼時在巷子裏,成日玩耍在一起的夥伴。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像是我高考時一同拚搏的同窗戰友。如今眼看著你就要回上海了,我這心中屬實不忍。但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思想,而且還能吃苦。以後在工作中也一定能取得巨大的進步。我比你年長幾歲,在這裏自稱聲哥哥。當哥的祝願你在未來的工作中能夠一帆風順。”
冷新晨那時候還不知道袁有為已被選中,要繼續留在新疆。隻覺得這大哥今天是不是有些過於感性。因此還總是半開著玩笑到等兩人回到了上海之後,這份兄弟情誼也一定不會改變。
“袁哥,要我說咱們哥倆之間的緣分深厚著呢,以後未來還有幾十年的兄弟要做,也不急於這一朝一夕。我聽說您家生了個閨女,我家媳婦兒正巧生了個兒子。等咱們回到上海之後,我做東一定要請您和嫂子還有我大侄女兒好好吃頓飯。到時候咱們再給兩個孩子定下個娃娃親。那咱們兄弟倆不就是親上加親了。”
那時的冷新晨滿眼都是回到上海之後的期許和計劃,一同經曆過困苦,又克服困難的日子。二人之間的兄弟情誼早已十分深厚,冷新晨原以為自己和這位好大哥之間沒有任何秘密。甚至還暢想著等兩人回到上海之後,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新疆的這些年,多虧了身邊的這位好大哥。
兩人每日裏總是形影不離,同一批的幹部都知道兩人關係好。因此在原有為被任命為運輸公司負責人這件事兒,在當時的援疆幹部中傳開時,便有許多人找到了冷新晨向他打聽這件事是否屬實。而麵對眾人接二連三的求疑時,冷新晨顧慮著袁有為的麵子。之後佯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用春秋筆法將前來打探的人全部推諉了回去。
“要我說姓冷的這小子可真是好命,一來到新疆就報上了袁有為的大腿。這幾年不僅所有的政績都有他的一份功勞。現在袁有為又被任命為運輸公司的負責人,那肯定也會帶著這小子一起去。”
“你也別眼紅人家的機緣,要我說人家冷新晨這些年為袁有為鞍前馬後。對他來說原有為的話比那些領導的話都管用。要是你的話,你能把這狗腿子當的這麽明白?這些都是人家應得的。”
“不過我咋看那小子的態度有點兒不對勁兒呢?咱們大家過去詢問的時候,他都是模棱兩可的,從來不肯正麵回應。你說該不會是他也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吧?難不成袁有為沒跟他說?”
“你們別看冷星辰平日裏長著一副憨厚的樣子,看起來就跟個豬八戒似的,沒有心眼兒。但實際上人家的算盤兒多著呢。那袁有為更是在新疆待了這麽多年,也算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們兩個雖然表麵上看著兄弟情深,要我說背地裏指不定怎麽回事兒呢?”
聽著這些人的非議,隻感覺一股熱血衝向腦門兒。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那天晚上自己說的所有關於回到上海之後的計劃和期許原尤為都從來不搭茬回應,原來人家心裏早就有了盤算,根本就不會跟著自己一起回到上海。又何來之後的那些計劃呢?
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龍星辰此刻滿心滿眼的都被一種名為“背叛”的負麵情緒包裹著,將他的理智與冷靜全部都吞噬殆盡。他憤怒的找上了正在幫著農民們一起收棉花的袁有為,一把將他拉到了一旁,厲聲質問著他為什麽要騙自己。
“為什麽所有人都知道你被調去當什麽運輸公司的負責人,而隻有我不知道。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那麽不值得信任的人嗎?難道這些年來咱們倆之間的兄弟感情都是虛偽的嗎?如今我竟然還要從別人的口中知道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今天一天就有幾十個人找到我,問我你被調走的事兒是不是真的?”
袁有為看著暴怒的冷新晨,眼中露出一絲愧疚和不忍,緩緩的開口解釋道:“對不起,小冷,沒能提前將這件事兒告訴你,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不過這件事兒確實是真的。那天晚上我本來是想要跟你說的,可是看著你滿眼都是對回到上海的期許之後我便不知道該如何跟你開口。我實在是無法在你充滿期待的時候一把敲碎你的美夢,告訴你我不回去了,要回去的隻有你自己。”
冷新晨聞言心中怒火更盛,一把拽住了袁有為的衣領:“所以在你眼裏,難道那些背叛和謊言要比現實更加讓你覺得舒服,是嗎?所以你覺得是為我好,所以才不肯將真相告訴我,是嗎?所以你覺得我是為了貪圖上海優越的物質條件,還有回去以後能夠晉升的職位,不忍心打斷我的升職之路,才不告訴我的是嗎?”
冷新晨接連的質問讓袁有為心中愧疚更甚,他伸手握住了還在拽著自己衣領的冷新晨,長歎一聲:“小冷,我們之間的兄弟感情不是假的。我知道但凡我要是跟你說我還要待在新疆,那麽你也一定會陪我待在這裏。可是我在新疆待了這麽些年,我知道在這地方有多麽的不容易。我知道你能吃苦,也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所以才更不忍心你陪我留在這個地方。我為了我的事業已經放棄了我的家庭,我不忍心,你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