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偉看著方皎皎咬著大拇指蓋,眉頭微蹙地露出糾結之色,便知道這人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許偉想起了方皎皎資料上的個人信息,這孩子如今不過也才剛成年,但對於網絡的操控便得心應手,等她到了自己這個年紀,一定會有更大的建樹。

“沒有人永遠十八,但永遠有人十八。”許偉忍不住自言自語地感歎著,方皎皎狐疑地看向許偉,沒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剛想開口詢問,卻見許偉變了臉色不屑地開口:“老子早就不想在這呆著了,袁有為那個老東西嘴上說著以人為本,其實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大家出來上班打工的哪個不是為了賺錢,老子本事在這就應該當部門主管。”

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許偉這才止住了話頭認真的囑咐著:“方皎皎,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一定要記住了。還有,不管什麽時候,都別放棄尋找解決辦法。”

那天過後,方皎皎再也沒見過許偉,也沒從任何人口中聽到過關於許偉的消息。方皎皎也試圖詢問過蔣巴楚,有關於許偉的事情,但蔣巴楚卻堅決否認不認識這個人,不死心的她又去網上搜尋著許偉的消息,但查到的東西卻都毫無破綻。

就像許偉這個人,自從團滿運輸離開後,憑空消失了一般。

許偉也用自己主動離職,換來了網絡部門免於責罰,也平息了這間事情帶來的影響,可這僅僅是對於公司的打工人。對於公司的管理層來說,最近的氣氛十分壓抑,尤其是每次開大會時,袁有為和冷新晨雙方的氣氛都十分僵硬,總是阻止對方提出的方案。

“你這個丫頭,都說了多少遍了,你現在就負責炒菜就行了,洗盤子的事情有別人來幹呢,去去去,趕緊上一邊歇著去,就算你多幹活工資還是那麽多,傻不傻。”馬亮看著坐在小板凳上,正賣力的洗著餐盤的郝也許,忍不住開口訓斥著,但語氣中卻滿是關心。

郝也許從摞成小山般的餐盤中抬起頭,衝著馬亮露出個憨厚的笑容:“師傅,我師傅說了,年輕人要多吃苦,能吃苦才能學到東西,反正我還年輕,我多幹一點大家就都能少幹一點。”

郝也許上班的這些天,成天跟著蔬菜和肉打交道,每天不是忙著炒菜就是洗盤子,上班時間除了上廁所外,壓根就沒出過後廚,更別提打探消息,以及探查這公司中不對勁兒的部分。雖然消息沒打探到,但她也算是另辟蹊徑,憑接著憨厚的外表、一口一個哥哥姐姐的嘴甜,以及什麽活都搶著幹的熱情,成功晉升為了後廚的“團寵”。

“老馬,小郝這孩子多好呀,你一天還要啥自行車啊?往常招來的人你都看不上,不是炒菜味道不行,就是耐不住苦,就能折磨咱們這幫人,一天天拿咱們當驢使。這好不容易來個好小孩兒,手藝好眼睛裏還有活,你那張破嘴別胡咧咧,再把她給整走了。”帶著廚師帽的龐太師走了過來,操著一口東北話,擋在郝也許麵前為她說話。

龐軍是個地道哈爾濱人,又因為平日裏說話總是說著誰也聽不懂的東北話和東北歇後語,所以大家總是戲稱他為龐太師。龐軍知道郝也許是從沈陽來的,又見這孩子憨厚老實,心裏著實喜歡,因此平日裏對郝也許也總是多家照拂。因此見馬亮沒由來的訓斥,連忙擋在麵前為郝也許說話。

有了龐軍的搭腔,後廚被郝也許幫過的眾人,此刻也都出言替郝也許辯解,生怕馬亮這張臭嘴,把郝也許給趕走了。馬亮見後廚的眾人,頭一次這麽團結的幫助新人,覺得好笑的同時也為郝也許開心,不由得嘟囔了幾聲便轉身離開了後廚。

“郝兒啊,你別往心裏去奧,老馬這人就這樣兒,平時就是嘴臭心不壞,他也是看你中午炒菜忙活半天,這又洗盤子怕你累著了。”龐軍將手中的蘋果遞給郝也許開口道。

郝也許將膠皮手套脫下,看著龐軍不好意思地開口:“軍哥,師傅也是為我好,我師傅說了願意罵你的人,都是為了你好。”

“你這傻丫頭,成天我師傅我師傅的,你師傅都把你賣到新疆來了,你還把他當個好人呢。”龐軍搖了搖頭無奈地勸著。

消防通道中,馬亮扶著腰麵帶痛苦,深深地歎息後點燃一根煙,猛吸一口又緩緩吐出,臉上痛苦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郝也許悄悄把門打開,望著馬亮的背影叫了一聲,遞上了一副膏藥。

“師傅,我師傅以前也有腰脫,這膏藥可好使了,你拿去試試。我知道你剛才說我是為了我好,以後有啥活你就讓我幹,我年輕。”郝也許將膏藥塞在馬亮手裏,認真的開口。

馬亮將抽了半根的眼熄滅,皺著眉頭不滿道:“剛上班本來工資就少,還老花錢買這東西幹啥,多少錢我轉給你。”馬亮說著就掏出手機要給郝也許轉賬。

見馬亮掏出了手機,郝也許麵上說著不用轉賬,心裏卻悄悄有了盤算,看起來這馬亮在公司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她還記得孫超說過,公司不管什麽部門,上班期間手機都需要嚴格管理,而此刻的馬亮卻隨時都能拿出手機。

郝也許看著馬亮手中的手機,眼神一亮,語氣裏滿是期待地開口:“師傅,你說我得多少年,才能幹到你現在這個位置啊?你啥時候退休?”

看著郝也許直勾勾的視線,馬亮隨即明白過來,調侃著開口:“你這丫頭剛上班,就想著要把你師傅幹掉,怪不得被人發配到這兒來了。咋地,你也想把手機揣兜裏?”

郝也許眼神閃過一絲希冀,接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前些天剛到新疆的時候,新認識了一個朋友,然後我就合計著吧,就……”

聽著郝也許的話,馬亮算是明白了,原來這丫頭是有了心儀之人,想要談戀愛了,於是便笑著開口:“行吧,隻要你別被其他人發現,別影響工作的話,我就同意你隨時帶著手機,不過你可想清楚了,萬一被別人發現了,這事兒我可擔不了責任。”

“沒問題師傅,瓊瑤都說了愛情就是要轟轟烈烈的嘛。”

見郝也許實在是傻的像跟他同一個時代的人,馬亮無奈地又開口囑咐著,明天上班的時候把手機給自己,自己先把她的手機拿去技術部門申請,這公司對員工的手機有特殊的屏蔽裝置,不然就算她拿了手機也用不了。見郝也許滿心歡喜地應了下來,馬亮思索半晌又開口囑咐:“你們小姑娘不都喜歡在受傷的戴些首飾什麽的麽,這手環以後下班時候就別戴著了,一點都不好看。”

馬亮說完話便轉身離開了消防通道,隻留下郝也許站在原地思考著他話中的深意,郝也許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手環,半晌後決定晚上下班回家時,讓方皎皎好好檢查一下這手環,看看這裏到底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忙碌了一天的郝也許,終於等到了下班的時間,剛在更衣室換下了工作服,正準備往電梯裏走時,卻被一道聲音喊住,郝也許轉身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身影,坐在了空曠昏暗的食堂椅子上,郝也許四下環顧一番,確定這裏除了自己和那陌生男子,再無其他人後,便走進了一些看清了那人的麵貌。

男人看上去不到五十歲,穿著一身休閑服,臉上雖然掛著和善的笑,那雙隱藏在鏡片後麵的眼睛也是笑眯眯的,但郝也許卻不知為何,第一直覺便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男人見郝也許後退半步,剛想開口說話卻又聽見郝也許顫抖的聲音響起:“你……你要幹啥啊?我可不是你們本地的,俗話說的好,本地的魂不欺負外地的人,我也沒幹過壞事兒,你別嚇唬我啊。”

聽了郝也許的話,男人不由得噗嗤笑出聲,接著從昏暗的座椅上起身,走到了亮著燈的電梯旁:“小同誌,你好好看看認不認識我?”

郝也許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噘著嘴思考半晌,猛地想起什麽便後退半步,佯裝看不見的樣子快步像電梯旁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嘟囔著阿彌陀佛。見郝也許一心要逃跑,男人笑著又繼續開口:“你真不認識我?”

“我真不認識你,我就是來這地方上班的,你要有啥恩怨你也別找我,明天上班了人多,你隨便找個人他們都能幫你,而且我從小就是幹廚師的,身上血腥氣重你肯定對付不了我。”

“要不你先把眼睛睜開,咱們在說話呢?”

男人看著郝也許緊閉雙眼,慘白著一張臉,卻依舊強撐著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強忍住笑意柔聲又繼續開口道:“這位小同誌,我隻是有些餓了想吃口飯,我看食堂亮著燈以為還有人就過來了,你看方不方便給我坐一口吃的。”

郝也許始終沒敢睜開眼睛,咽了咽口水強忍著恐懼:“那……那你想吃點啥?你吃完了就趕緊走奧,我跟你說,我可不是怕你,我就是心地善良。俺們當廚師的見不得有人……見不得餓肚子。”

男人倒是個好脾氣的,說著什麽方便都可以,隻要有一口吃的就可以,接著便看著郝也許一溜煙的跑進了後廚,隻留下自己在這食堂中。男人看著郝也許的背影,嘴邊勾了一個玩味的笑,接著便打開了公司的人事檔案,翻閱起郝也許的檔案。

郝也許衝進更衣室,一邊快速的換著衣服,一邊掏出手機給迪娜拉發消息:“你開車先走不用接我下班,我有些事要忙,別打電話別擔心。”將手機收好後,郝也許回憶著男人的那張臉,她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來人,那人正是這公司的總經理——王安邦。

從這公司這麽嚴格的製度,就能看出其管理者一定是一個心思縝密,且十分多疑的人。因此郝也許擔心,自己剛才後退的半步,會被王安邦發現,所以便幹脆裝傻充愣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這還是郝也許來公司這麽久,第一次正麵與這人打交道,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

郝也許換好了衣服,便匆忙地走到了後廚,在冰箱裏翻找出半個麵團後,郝也許思索著怎麽能做出一道既簡單,卻又能讓王安邦對自己印象深刻的菜,思索半晌後,郝也許心中有了定數,便決定做一碗東北的手擀麵。郝也許利落的將麵團擀好,接著又不斷的抻開拉長,在麵板上耍出聲音。

郝也許悄悄地瞥了一樣坐在明檔玻璃後的王安邦,故意讓自己的視線被王安邦發覺後,又立刻收回了視線,將伸長的麵不斷的在手中翻擀拉長。在郝也許的手藝之下,很快一碗青椒肉醬手擀麵便被端上了餐桌。

王安邦望著桌子上的麵,不由得胃口打開,當即便拿著筷子吃了起來,而郝也許看見王安邦真的吃上麵後,這才放心地長出一口氣:“誒呀媽呀,原來你真是個人呀,這事兒整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是那啥呢,你看你是個人咋不早跟我說呢。這人嚇人嚇死人呀。”

王安邦聽著郝也許的自言自語,不由得笑著開口:“小同誌,你也沒給我機會說話呀,上來就準備要跑,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拿我當成啥了呀,我還以為是你不願意給我做飯吃呢。”

“這哪兒能呀,咱們當廚師的給人做飯是咱們的本分,而且我師傅說過的,在咱們廚師手裏,不能有吃不飽飯的人,你看看這碗麵好吃不,這可是我師傅的家傳手藝,我敢打保證,這碗麵絕對好吃,這可是一般人都學不來的手藝,絕對能讓你香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