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方顯咳嗽兩聲, 站了起來道:“我去廚房換一雙筷子。”

等方顯磨磨蹭蹭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律遠洲已經差不多吃完了早飯。

“我去給你加點粥?”方顯剛坐下看見律遠洲快要空了的碗問道。

律遠洲搖搖頭, 回答:“謝謝, 但是不用了,我早飯一般吃不了很多。”

“行。”

方顯也沒強求,埋頭迅速把自己碗裏的粥喝完了。

“碗筷直接放桌子上就好了, 晚點會有阿姨來洗碗打掃衛生。”

方顯站了起來,輕敲桌麵道:“我們現在可以好好聊聊了嗎?”

於是他們麵對麵坐到了方家柔軟的大沙發上。

方顯有意無意地瞟著律遠洲的雙腿,看來昨天的魚尾對他的衝擊非常之大,以至於一晚上過去了, 他的內心還是波濤洶湧無法平靜。

“嗯, 你自己說還是我來問?”方顯十分體貼地開口道。

“你問吧,顯哥。”律遠洲秉承著多說多錯的原則, 主動將主動權讓了出去。

“好,第一個問題, 你什麽時候長出魚尾的?”

“……是在被擄走的時候, 還是從醫院醒來之後。”

在清川找到律遠洲之後,他第一時間也跟去了那邊的醫院。自然知道律遠洲沒有被擄走的記憶, 但方顯並不是懷疑律遠洲撒了謊,而是想著, 即使意識模糊, 說不定對外界也還保有一定的感知呢?

他們誰也不知道那條代號為S001的人魚對律遠洲做了什麽,如果說他之前還抱有僥幸心理, 那律遠洲突然出現的魚尾就是把這份僥幸熄滅了。

魚尾是實打實的從律遠洲的下半身長出來的。

“應該是醒來之後,被擄走的時候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律遠洲毫不猶豫地回答到, 純良的表情半點也看不出胡說八道的痕跡。

“除了我, 還有誰看見, 或者知道嗯,這件事嗎?”

“沒有了,隻有顯哥知道。”

少年乖乖地回答道,明明是很普通沒有歧義的回答,卻讓方顯忍不住多想。

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上來了,他把自己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繼續問道:“長出尾巴後,各方麵有感到什麽異常嗎?尾巴大概多長時間會失控?”

如果這條尾巴是可控的話,就不會讓他看見了。

律遠洲猶豫道:“我也不知道,目前為止,除了長出尾巴後格外渴望水源外,沒有別的異常了。至於多長時間會失控,這個不好說,但是失控之前我能感受到。”

方顯沉吟片刻。

他現在的內心充滿了猶豫與糾結。理智告訴他他此刻應該立即將律遠洲長出魚尾的事情上報,盡快安排更加全麵的檢查以防後患。

可是私心裏他卻不太願意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情,律遠洲是預言家,是幻想異能的第一人。他不需要冒任何的險,隻要好好待在燕京,這個z國最安全的地方就好了。但是如果預言家的身份之外,還有了一個‘人魚’的身份呢?

預言家是獨一無二的,‘人魚’也是。既然第一條人魚已經出現了,那麽人魚這個種群是否也正在暗中窺探著他們呢?而長出魚尾的律遠洲處於一種怎樣重要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已經被律遠洲不久前的失蹤嚇怕了的方顯不想再讓律遠洲扯進危險的人魚中了。

在方顯頭腦風暴的時候,他的思維突然清晰了一刻。他想起之前在清川醫院外無意聽見的律遠洲和胡青的交談。

“可是為什麽不問問我的想法呢?”少年的聲音清亮,猶如響在他的耳畔。

於是他問道:“那洲洲是怎麽想的呢?”

“什麽?”律遠洲疑惑。

“洲洲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嗎?”方顯問。

律遠洲頓了一下,他想過方顯可能會立馬告訴方見軍,想過他也可能會當做什麽都沒看見明哲保身。但是他沒想到方顯在問他他的想法,男人認真的神情似乎在說不管律遠洲打算怎麽做,他都會無條件配合。

明明其實他們認識的時間還不長。

“這種事也瞞不下去吧?”律遠洲用一種幽默輕快的語氣回答道。

他可不想之後萬一露餡再牽連方家的人。

更何況,這對他也是一個契機。

特務所的人看他太嚴了。律遠洲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眼裏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形象,但是自從他預言家的身份徹底暴露在外界之後,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雞武力值。就差被把讓他乖乖當個吉祥物這樣的話當著他的麵說出來了。

這就導致了一個後果,即使他是異能者,但是任何可能對他產生危險的事情他們都會選擇瞞著他。他不會像其他的異能者一樣接觸到外界的劍拔弩張與危險,除了提前知道靈氣複蘇外,對他而言一切都是未知的。

而這次的人魚的事或許是一個契機,他可以順理成章變強,加入到真正的異能者金字塔的塔尖。

不再是被好好保護在象牙塔的預言家。

這麽看來,倒也不是一件壞事了。

律遠洲眉眼彎彎。

這下又輪到方顯說不出話來了。

暴露魚尾對律遠洲沒有任何好處,但是他也許知道律遠洲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做。

少年不想連累他。

“好。”方顯道。

從今天起,方家就是律遠洲第一重堅固的後盾。

*

當然,說是說不準備隱瞞這件事,但是具體怎麽暴露出來還需要從長計議。

律遠洲直接被拉去做了個最全麵的檢查。

因為是借口不舒服,下一秒在醫院裏的人就都用一種擔憂的目光注視著他。

檢查結果當然是無事發生,別說檢查魚尾了,調查結果就差沒把律遠洲健康得能氣都不喘地跑上五千米寫在單子上了。

律遠洲和方顯略有些失落地離開醫院。

#我有一個大事想告訴你們,但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

“沒事兒,順其自然就好。”

方顯安慰他。

結果這個順其自然順著順著就到暑假結束了。

高考後的暑假看似漫長無比,可實際上時間走起來就變成跑的了,一眨眼他的假期就結束了。

律遠洲的暑假同其他結束高考的準大學生不同。

嚴格來說他算得上是公眾人物了,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異能者的整體形象。

作為異能者宣傳大使,難得的大片空閑時間讓他狠狠體驗了一把大明星的日常。

即使胡青為他篩選掉了不少活動,但他還是有許多地方要去。

風土人情大不相同的各個城市,唯一相同的就是他龐大的粉絲團。

他的公開活動都是會公布行蹤的,這也就意味著可能會有粉絲接機。

律遠洲原本還沒當一回事,因為在他心裏他同那些粉絲無數的大明星始終還是不一樣。

也許會有幾十個,一百人來接機?

可實際卻是他第一個通告飛到的機場直接被堵到調動大批警方疏散的地步了。

無數男男女女舉著寫著他名字,印有他照片的牌子大喊著。

他們激動得流出眼淚,情緒也快要失控。但是在律遠洲輕輕皺眉後,瞬間安靜下來。

律遠洲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場麵,數百人中,不少人流著眼淚,或是漲紅了臉,但是他們都安靜地看著他。

剛剛嘈雜的喧嘩聲都像是一場幻覺。

自從那次之後,每次的接機都是井然有序,安靜輕快的氛圍了。

律遠洲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他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圈了一大批粉絲。

有遠比他想象要多得多的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關注著他,即使他什麽都沒做,他們也願意不遠千裏隻是為了來看看他。

他隻能努力用他最明媚的笑容回應這些無盡的愛意。

律遠洲的暑假就在這樣的忙碌中度過。

馬上,就是大學報道的日子了。

*

深海。

這片空地中堆積著小山似的珍珠貝殼,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是能被擺進珍藏館裏的精致。

這些都是人魚辛苦尋找很久的珍寶,都是為他伴侶準備的禮物。他曾經每天都會精心清點這些珍寶,但是它們眼下都被毫不在意地堆積在海藻之下,甚至混進沙土中。

珍寶的主人,白皎蜷縮在這堆珍寶之外,他的身體彎成一團,用背脊朝著洞穴之外的黑暗。

海底是昏暗的,沒有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光源照耀著他。

白皎的魚尾無力地垂著,墨綠色的鱗片失去了原來的光澤,變得灰撲撲了起來。

肌膚冷白的人魚眼尾卻是大片的潮紅,也不知道這個冷血生物是哭了多久才讓麵頰沾染上了紅色。

他長長的睫毛仍然掛著淚滴,時不時有小珍珠從麵頰墜落到魚尾旁邊。

人魚雙手合攏在胸前,手心裏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枚小小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銀白色鱗片。

他的目光久久地放在這枚鱗片上不肯離去,就像是連生機也被這一枚小小的鱗片奪去了一般。

白皎努力地往鱗片中灌著自己的靈力,但是不管他放出多少靈力,這些嚐試都像是石沉大海,毫無動靜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和他們之前試過的不一樣。

鱗片不起效了……

他找不到他了。

他找不到他了!

不!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拋下他的!

“我走後你要乖乖的,誰的話都不能聽,明白了嗎?”銀白色魚尾的人魚聲音輕輕的。

“我之後還會回來找你的。”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像是蠱惑他的詛咒。

“對,我保證。”

一切都是謊言,不過是為了拋棄他而撒的謊言罷了!

“我是你的伴侶。”

他騙他。

他們是伴侶。

他怎麽能騙他呢……

他是個大騙子!

——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日萬失敗了嗚嗚嗚,明天補上!!!

*

昨天沒有趕上更新是因為我們學校臨時通知要做核酸,我裹著大棉襖在寒風中排了四個小時的隊qaq

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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