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煥倚在寢室的陽台邊。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 可他卻能清晰地看見霧氣籠罩下的任何東西。
反彈愈大,這個世界對他的限製就愈發微小, 屬於神明的力量正一點一點回到他的身體之中。甚至不需要祁煥刻意窺探, 他都能看見這個世界岌岌可危的世界線。
這個特殊的世界甚至喚醒了他過去還是人時的久遠回憶。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失去過一段記憶。
但是成神之後他反倒不在乎了。
失去的記憶對他而言很重要嗎?
或許吧,但那也僅僅是對於祁煥而言。
作為戰爭之神的煥不需要任何能夠牽絆他的存在,被遺失的舊憶亦是如此。
他的夢境闖入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他的沉睡被一位稚嫩的新生神明打斷。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在追逐。
是的,多不可思議。
他在追逐一位陌生的新生神明。
他為他再三入夢,為他封印神明的身份記憶,為他獻上玫瑰, 甚至追逐至他的本源世界。
律遠洲的本源世界封印鬆動, 本該受到影響的隻有他神力的製約,可實際上鬆動的還有他的回憶。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遺失的記憶同律遠洲有關。
隨著限製的鬆動越來越大, 他想起來的事也越來越多。
他看著律遠洲浮動的世界線,心裏想的卻是他當初看自己本源世界的世界線也是如此嗎?
高高在上, 憐憫又神聖地降下成神的火種。
有沒有一點點關於愛的存在?
還是說真的隻是可憐。
可憐不算愛嗎?
他不知道律遠洲的想法, 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什麽感受。
是感激?是渴望?是憎惡?抑或是……愛?
也許都不是,也可能都是。
這樣複雜的心緒讓他早就無法辨認自己到底抱以如何的感情, 唯獨想要靠近想要抓住他的念頭霸占了他的腦海。
他得做點什麽,無論什麽都行。
他要讓他在他心裏無可取代。
祁煥站了很久, 直到霧氣微微散去, 一道筆直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他知道時候到了。
……
律遠洲第一眼就看見了樓上的祁煥,他加快腳下的步伐。
宿舍樓內空空****, 走廊裏幾乎看不見什麽人影。
律遠洲停在祁煥麵前,沉默著阻止著自己的語言。
畢竟接下來他要說的話太奇怪了。
即使他們關係特殊, 即使之前祁煥說過讓他殺了他。
可真到了這一刻氣氛仍不免沉默。
祁煥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 主動開口道:“需要我去死一下?”
太怪了。
他們難得這樣平和的狀態卻是在討論叫祁煥去死。
真的太怪了。
可即便如此, 律遠洲還是坦誠回答道:“對,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最好死得完美一點,不要給他留下任何麻煩。
祁煥懂得律遠洲的未盡之言,意味不明的笑道:“怎麽會不方便,你甚至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死後關於我的所有痕跡都會被盡數抹去。”
律遠洲也笑,泰然自若:“怎麽會有心理負擔呢。”
意思是殺掉祁煥他一點心理負擔都不會有。
祁煥突然問:“你是不是還是怪我當時冷眼旁觀?”
律遠洲沒有回答,但表情卻冷了下來。
祁煥歎了口氣,道:“等你以後成神了,你也會這樣做的。”
感觀會慢慢消退,對外界的觸動也會越來越小,更談何伸出援手。
“我不會。”律遠洲立馬否認到。
不,祁煥立馬反應過來律遠洲確實不會。
他和祁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他知錯就改:“是我說錯了。”
律遠洲仍是一臉冷漠,淡淡道:“哦,所以你準備怎麽死?”
“嘖,真不溫柔。”
祁煥單手伸向律遠洲,律遠?洲站在原地不躲不閃。
他虛虛握住的手中緩慢幻化出一朵絢爛的玫瑰。
祁煥送給他一朵鮮豔欲滴的小玫瑰。
同祁源很早之前送給他的那朵玫瑰一模一樣。
律遠洲接過玫瑰,嘴上還要諷刺道:“怎麽,你們兩兄弟都喜歡送人玫瑰?”
“沒有兩個。”祁煥異常認真回答,“從始至終,玫瑰都是我贈予。”
律遠洲微怔,問:“那朵玫瑰是你送的?可是祁源……”
“是我。”祁煥點頭,隨即嗤笑,“他也就隻敢暗戳戳搞這些小手段。”
雖然他們是同胞的兄弟,但這並不妨礙兩人互相看不順眼。
祁煥表情高冷,絕口不提自己當初知道被頂包後同祁源大戰三天三夜,連祁源的和平神殿都被打塌了半邊的事。
他的臉上顯然寫著不想再多提及祁源,律遠洲識趣改口道:“為什麽要送我玫瑰?”
“這可不是普通的玫瑰。”
祁煥說著,伸手握住了律遠洲捏著玫瑰的手。
律遠洲一僵,可卻並不感到反感。
祁煥握住他的手向前伸,玫瑰被帶著朝向祁煥的胸膛。
“這是我的半邊心髒。”
“普通的方法都無法傷到我,唯獨殺死我的心髒。”
“但即使是殺死我的心髒,也還需要我的心髒做功。”
用一半心髒殺死另一半心髒。
玫瑰隱隱發出陣陣紅光,似乎在顫動著,而手心傳來的熱量就像是心髒的溫度。
“怎麽樣,害怕了嗎?”祁煥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
“不。”律遠洲回答著,刺入祁煥胸膛的玫瑰再次沒進幾分。
祁煥微微皺眉,“嘶”了一聲,故作委屈道:“好疼啊。”
“洲洲,我好疼啊。”
“閉嘴。”
鮮豔的玫瑰花頭整個沒入祁煥的胸膛,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起來。
律遠洲的心顫了一下,輕聲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親我一下行不。”
律遠洲猶豫一瞬,踮腳嘴唇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祁煥這下高興了,心滿意足道:“我死而無憾了。”
雖然聽起來吊兒郎當的,但這是一句真話。
祁煥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心髒越跳越劇烈,但他能分清這份激烈不是因為死亡的臨近,而僅僅是因為一個稱不上吻的吻。
玫瑰沒入心髒,光芒愈發盛大,然後在達到某個臨界點後衰退。
祁煥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得透明,解構的光粒從他身體裏逸出。
律遠洲的動作慢了下來。
祁煥的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背上,聲音微弱:“燕京即是這個世界……”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律遠洲表情一變,疾問道:“什麽意思?”
祁煥笑笑,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了他的手。
風中沒有傳來他的答案。
光粒徹底散去,隻剩下律遠洲手中恢複普通的小玫瑰。
一支,普通的小玫瑰。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其實交代了前期一個很大的伏筆,祁煥和祁源是律遠洲點化成神的,但是為什麽兩人都不認識律遠洲呢?因為律遠洲在重開之前抹去了兩人的相關記憶,所以才會有熟悉但又陌生的感受。
時間線大概是洲洲成神很久,越來越神性越來越失去自我認知,某次誤入祁煥祁源的本源世界被他們的故事觸動,燃起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即耗盡神明之力重啟自己的本源世界。
祁煥祁源本源世界最開始我是想在副本裏交代的,讓洲洲再走一次過去的故事(像阿言那個副本,是過去也不是最真實的過去),但是真的著手寫的時候怎麽寫都不對味,有些過去根本不適合再來一遍,不管對祁煥祁源還是對洲洲來說都太傷了。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放到番外直接寫過去真實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