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繁茂的老槐樹幹體粗壯,葉子呈羽毛狀排列,兩側旁出,其下是暗沉的大理石樹池,表麵光滑透亮,倒映出來往師生的身影,而在這其中,有一道暗影久久不去,時而輕躍,時而慢旋,總之,沒有靜下來的時候。

這是程蕪有記憶來第一次走進季如洲的學校,一道厚重的校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一個文字和思想自由馳騁的世界,這裏充滿了書卷氣,滿是知識和智慧的輕盈厚重感。

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麵孔,她不由地脫下了身上無形背負的包袱,變成了一個單純的小孩,即便她此刻行為幼稚,往來也大多是包容寬厚的目光,更甚至不會有人關注,她喜歡這裏的氣息,哪怕總有一些突兀的聲音……

“你們看,那人好傻啊!”一個聲音道,“多大年紀了,還裝嫩?”

另一道聲音接入,“該不會是來這裏釣凱子的吧?”

滿是惡意的聲音充斥在一方角落,引起了路人的嫌惡,隻默默加快了步伐,匆匆遠離那群人。

程蕪本不想理會這些聲音,但架不住有人往她跟前湊。

“小姐。”

本是禮貌的稱呼,從他們口中說出來卻有一股下流的味道,讓人聯想到不好的畫麵,程蕪惡寒地攏了攏眉。

“多少錢買你一晚啊?”為首之人臉上淺淺地浮著一層讓人惡心的笑,嘴裏吐著流氓之詞,偏偏麵上還故作紳士,試圖以所謂的禮貌問詢掩蓋其流氓的本質。

程蕪直接無視了這群人,從身後的樹池上拿過自己的挎包挎上,抬步就要離開。

“幹嘛走這麽急啊?擔心哥幾個付不起錢?”那人攔下了她,神色間有一股說不出的傲慢。

他本來也隻是想戲弄一下她,但見她這副愛搭不理的模樣,骨子裏的那點惡劣倒是被激了出來,非拿下她不可。

其他人見狀,也是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

他們幾個家裏都有點小錢,平時被人捧慣了,行事自然有些張揚,圈子裏什麽人該惹,什麽人不該惹,他們心裏都有數,眼前這個人,他們可沒聽說過,就算真出了什麽事也不過是花點錢罷了。

葉錦跟朋友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那幾個人在圈子裏的風評不太好,但也不至於妄為到光天化日調戲同學,眼下卻分明是人家女孩不願意,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

想到這,葉錦不悅地走過去,“你們在幹嘛?”

幾人被打斷了好事,心頭不悅,正想教訓一下來人,一見是她,便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怎麽,葉大小姐要幫人出頭嗎?”

葉錦看不慣這樣油腔滑調的人,“你們是想在學校鬧出新聞嗎?”

為首那人嗤笑一聲,新聞不新聞的無所謂,但葉大小姐的麵子還是要給的,索性招呼身邊的人,“我們走。”

幾人嘩啦啦全都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向程蕪拋了幾個油膩的wink,倒是葉錦,被人拋在一旁,忽視了個徹底。

等人走遠了,葉錦的視線從這個有過幾麵之緣的女人身上一掃而過,她們沒什麽交情,自然沒有寒暄的必要,便也準備離開,卻被她從身後叫住,“謝謝。”

葉錦的教養讓她無法對別人的道謝不作理會,索性轉過身,別扭道,“不用謝,換作其他人也會選擇幫你的。”

程蕪不置可否,她從小姑娘的情緒中敏銳地察覺出一絲冷淡,似乎是因為她的關係,“你認識我嗎?”熱心的小姑娘臉上因為別扭而顯得有些冷漠,這讓程蕪不由地好奇這股負麵情緒的來由。

葉錦反倒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記得我?”

程蕪露出一個“我應該記得你嗎”的疑惑表情,隨即解釋道,“抱歉,我的記憶出了些問題,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她說得坦然,葉錦一時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失憶了,還是單純為不記得她這樣一個曾警告過她的“惡毒”女人找的借口。

“不記得也沒關係,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程蕪卻不讚同道,“如果我認識葉小姐你,一定不會想要忘記你這樣一個熱心的人。”

聽著對方口中仿佛誇讚的話,葉錦輕笑,現在她倒是相信對方的確失憶了,畢竟如果她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警告她的,她又是如何做出言語回擊的,一定不會說出當下這番話。

“記不記得都不重要,我該走了。”

她的朋友還在一旁等她,見她望過去,立馬呲著大牙笑了起來,葉錦也笑了,舉步朝她走去。

“再見。”

輕聲的道別從身後傳來,仿佛風的呢喃,葉錦腳步微愣,沒有耽擱,笑著回應朋友的呼吸。

季如洲走出大樓,一眼就看到了老槐樹下的程蕪,側著身子,視線一直朝著某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季母擔心程蕪一直待在房間會悶,便提議讓她到季如洲的學校轉轉,程蕪本來不想麻煩人,但確實在房間待得無聊,便想出來走走,就算季如洲不願意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她自己也能到處逛逛。

不過經過那晚,程蕪莫名覺得季如洲不會介意的。

果然,收到消息季如洲就表明願意帶她到處轉轉,隻是他還在上課,需要程蕪在樓下等他一會兒,本來一下課就能走的,但偏偏這個老師拖堂,她還得再多等一會兒。

程蕪對他們學校挺好奇的,季如洲看她有興趣,便準備帶她去吃食堂。

學校光是食堂就有八個,每個食堂的裝修風格都不一樣,季如洲把人帶去了最豪華的那一個,各式菜係都有,菜品也豐富,最關鍵是人少,不用多等,也不用擔心會被擠到。

程蕪不清楚這一些,隻是光看著這一個食堂,便深感該學校的壕無人性。

就以這個裝修來說,豪華大氣,采用的吊燈也是精致通亮不可言,說是貴族宮廷也不為過,但它偏偏是個大學食堂,讓程蕪不由地懷疑到底是自己見識少,沒見過什麽高檔的學校餐廳,還是這所學校本身底蘊豐富,背後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潑天財富。